17.發硎新試

17.發硎新試

四十門威遠將軍炮齊整整擺在驛站院子裏,胤礽站到離自己最近的一門火炮前細細過目。胤祉則回想起頭門炮試彈時,他也在場的情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遠處土崩樹倒的壯觀場面,以及被炸出的大土坑焦土煙灰的慘烈樣。

“二哥,人要是被這鐵傢伙轟了,可不就四分五裂、屍骨無存?”胤祉腦海中把試炮的場景推進活生生的人,不禁打了個冷戰。

陪在兄弟倆身旁的是威遠將軍炮的監造總管御前一等侍衛海青、護送火炮的護軍參領以及驛站官吏。

海青聽過胤祉的話,看向胤礽,恰巧胤礽抬眸看過來,已經知道胤礽嗓子不舒服的海青立刻回應道:“三阿哥所言極是,打從有了鳥槍、火炮,如今打起仗來,真箇是血肉橫飛,連個全屍都撈不上了。”

自打那天皇帝一句將來也要派胤祉上戰場的話說出后,胤祉倒認認真真放在了心上。大清每次派兵出征,幾乎都是皇室宗親挂帥領頭,能封大將軍的也是和碩王爺一類。皇子們並非每一位都能封王,但若是能領兵出征,王爺、郡王這樣的爵位必然是指日可待。

大哥胤禔如今在前線已是副將,胤祉自然也盼望着自己有威武出征的那一天。雖不知何年何月,但起碼多學多得,有備無患,將來真到了親身實踐的時候,自己也能拿出大將軍的真材實料。

“這些是不是皆為母炮?規制都一模一樣嗎?”胤祉好學不倦,不停發問。

四十來歲的海青觀察着太子與三皇子對火炮的態度,太子看得認真,但因嗓子不適,寡言少語,倒是三皇子顯是興緻頗濃。一直希望壯大火炮製造的海青閃過一念,便向太子請示,推薦一位熟悉火炮的年輕侍衛近前講解。

胤礽頷首同意后,海青朝候在邊上整齊列隊的侍衛中走過去,喊了聲,“慶徽,出列。”

劍眉星目的年輕人邁着大長腿隨海青走到胤礽跟前,彈袖屈膝,垂右手,身前俯,聲音洪亮,“正白旗三等侍衛慶徽給太子殿下請安,給三阿哥請安。”

胤祉抬頜舉目打量着這位年紀輕輕但個頭甚至比大哥胤禔還高的侍衛,眼裏的不信任顯而易見。

慶徽把胤祉的表情看在眼裏,並未覺得有何壓力。私下拜海青為師研習火炮、鳥槍的他理解師傅的苦心,年輕人容易對新事物感興趣,彼此也能有共同語言,但若是能引起太子的重視,新武器的開發與發展就能打開一條新路子。

火炮、鳥槍不同於騎射,只有在戰時才能體現出價值,但平時的改進、保養、試練同樣需要場地、經費、人員,朝廷沒有專門劃分這一類,零散於各旗營的現狀只會讓火炮與鳥槍的發展緩滯不前。

慶徽也並非健談的人,平時也是一臉嚴肅,不苟言笑。但若是說起自己的興趣愛好,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他也不為過。

威遠將軍炮分子炮、母炮,擺在院中的這些炮為母炮。炮的尾部裝有木柄,柄的後部向下彎曲,以鐵索聯於炮架。炮身裝備於四足木架上,足上安裝鐵輪,可推可拉。炮筒短,口徑大,鐵質,形如仰鍾。母炮整體重約六百斤,輕巧靈便,方便運輸,能適應多種地形。

子炮為一空心圓筒,事先裝好炮彈(火藥與鐵子),重約八斤。發射後退出空子炮,可接着換裝第二個、第三個,講求效率與射速。

慶徽介紹完,接過海青遞過來的子炮,熟練地裝填入母炮,除去最後一步發射,其餘全程演示。

“殿下,三阿哥,您瞧,子在母腹,母送子出,從天而降,層層碎裂,銳不可擋,威力驚人。”

凝視諦聽的胤礽嘴角一直掛着淺淺的恬淡,倒是胤祉卻已是摒棄不信任,興趣濃濃地纏着慶徽問起細節,慶徽都一一作答。

面對慶徽的對答如流,胤祉眼珠子狡黠一轉,故意道:“方才你動作太麻利,我沒看清如何防子炮滑落。”

實際上為了讓胤礽與胤祉看仔細,慶徽的演示已經慢了很多。胤祉此話一出,慶徽首先想到的不是胤祉故意而為,而是自己確實沒做好。為了爭取火炮的發展機會,慶徽再次拿起子炮,更加放慢速度裝填,其間還特地詳細指出固連子炮與炮筒的鐵鈕,如何防止子炮跌落的原理也是認認真真講解,還手把手帶着胤祉裝填一次。

“第一次試炮,我也在場,射程差不多二里遠,這些也是如此嗎?”

“稟三阿哥,稍微改良后,如今三里不在話下,當然視發射角度而定。”慶徽禮貌周全。

胤祉全程學完,心悅誠服,小心翼翼摸着炮筒,對慶徽的口氣隨意親和多了,“你多大年紀,怎麼對火炮這麼熟悉?”

“回三阿哥,在下今年十八。九歲時,阿瑪帶我去海青大人府上,見識過大人府中的鳥槍、火銃,我便產生了興趣。後來阿瑪見我愈發不可收拾,乾脆就讓我拜在海青大人門下學習鳥槍、火炮。”

“你阿瑪是?”胤祉隨口一問。

海青這回倒是替慶徽回了胤祉,“慶徽的阿瑪石文炳與下官是老相識了,目前外任福州將軍。祖父是和碩額駙石華善,華善現今也在前線大營。”

“呀,”胤祉抬頭一聲驚讚,“這場戰你們家算是祖孫齊上陣了。”

慶徽抱拳拱手,“為國效力,責無旁貸。”

“好,說得好!”胤礽沙啞的聲音突然冒出,倒叫大家先愣了一愣,才紛紛出言請他保重身體。

胤礽一旁坐下,喝口水潤潤嗓子。現場氣氛已不是一開始時的拘禁,大家言談舉止都隨便了許多。耀格鑽到慶徽身旁,拍了拍慶徽的肩膀,“戰場上好好打,立下功勞加官進爵,明年再娶回你的新媳婦兒,你可算雙喜臨門了。”

慶徽詫異地看着耀格,耀格笑嘻嘻道:“我見過你舅舅,為你去巴林說親了,不是嗎?你小子不錯呀,居然要做鄂齊爾郡王的女婿。”

原本一直嚴肅認真的慶徽霎時臉就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遠處的侍衛同伴們不好在太子跟前出言調侃,但也都忍不住彼此眼神傳遞漫笑。

胤礽咽了口嗓子的疼痛,笑得很輕很淡。假如自己日後娶的還是同一位太子妃,那麼慶徽可就是自己的大舅子了。

這一趟驛站之行,胤礽幾乎都是沉默不語。離開驛站時,胤礽原本都已上馬,思忖片刻,又下馬旋身,對海青說道:“此番征戰,威遠將軍炮若是立下大功,我會向汗阿瑪提議建火器營,把鳥槍與火炮單立出來發展,我來負責監督。”

這原本就是海青汲汲期盼的事,當即喜形於色。身後跟着的慶徽聽過後激動得難以言表,他萬萬沒有想到太子這麼快就表了態,原本看着太子風輕雲淡的神色,慶徽還以為太子沒上心。

實則,若不是胤礽身體不適,他也會如胤祉一般朝慶徽提出各種問題。不說別的,就連目前噶爾丹的軍隊中都配備了從沙俄購置的鳥槍,往後的戰場,火器的運用只會愈發成為戰場的主力,重生后的胤礽對此篤定不疑。

一年後,火器營的建立勢在必行,胤礽心裏有數。只不過胤礽提出要負責火器營,絕對是前所未有。考慮到胤禔能有機會最早被授副將領兵出征,胤礽不希望胤禔在軍中的威望在諸皇子中一人獨大。對皇太子的培養從來就是集中於文治的學習,但胤礽早已認識到文質彬彬只是一種氣度,武力上的狠戾才能在驚濤駭浪之時挽救自己。

提早滲透新生的兵種,從最開始就明裡暗裏掌握在自己手中,這種一手創建的新生戰鬥力,絕對是保護自己的中堅力量。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唯今,但凡遇上合適的機會,胤礽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力爭未雨綢繆。

時光匆匆,一天又在落日西斜中即將結束。在海青等人的恭送聲中,胤礽上馬,並未着急打馬疾馳回行宮,任馬兒小步悠行。

天邊紅雲簇擁飛霞,晚風追逐暮光,胤礽的耳旁唯是節奏均勻緩慢的聲聲馬蹄,腦海一片寧靜,暫時放空。

行不過一段路,身後便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原來是慶徽與一名家奴各乘一騎而來,想要超過胤礽的隊伍先行,但必須先請求允許。

“啟稟殿下,舍妹就在鎮上的客棧,說是病得厲害。舅舅雖也陪着,但自個兒身子也不大好,着實放心不下,故想去探望。”

驛站位於古北口鎮南門,坐北朝南的皇家行宮位於北門,胤礽回行宮要穿過鎮上,而慶徽前往客棧的路徑前半截與胤礽同路。慶徽府上的家奴早些時候就奉命來到驛站,但因為慶徽一直陪在胤礽、胤祉跟前,所以未能及時得知消息。待胤礽等人離開,家奴才上前稟報。護送火炮的護衛軍明日就要啟程前往裕親王大營,所以慶徽只有今晚的時間去探望小妹與舅舅,胤礽的隊伍又慢悠悠行在路上,故慶徽才不得不上前冒犯提出請求。

既是急事,情有可原,胤礽二話不說,手一揮,便讓慶徽帶着他的家奴速速先行。

慶徽卷塵而去,胤礽扭頭看向身後側的耀格。果如胤礽所料,耀格的雙目凝滯前方,若有所思。

胤礽揚鞭揮向耀格,鞭梢拂過耀格拉韁繩的手,一道淺紅從耀格手背浮出,輕微的疼痛把耀格的神思拉回。

耀格欲言又止,只是吞咽口水,胤礽眼中的笑意蜻蜓點水一晃而過,嘶啞聲問去:“耀格,倘使你有個不好,修茂會有你此番的擔憂之情嗎?”

“殿下,他估計是受傷了。”耀格眼色黯然,“那次他只說辦完事他就回巴林,雖戰事不會波及巴林,但畢竟草原目前不□□寧,他要早些把外甥女送回京城。”

“去看看吧!”胤礽輕輕地拎出這麼一句。

“殿下說的是真的?”耀格雖聽得清清楚楚,但還是忍不住要確認。

胤礽回頭不理睬他,耀格忙不迭應道:“多謝殿下成全,這就速去速回,晚間向您具體稟報。”

“用不着。”

胤礽丟出話后,再無隻言片語。耀格接連吆喝揮鞭,連人帶馬,很快就消失在胤礽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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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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