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再得麟兒

117.再得麟兒

“該不會傳國玉璽已經落入我那太子弟弟的手裏了吧?”

胤禔發出這個假設時,不自禁打了個激靈。也難怪他有此想法,送噶爾丹骨骸回來的幾位正白旗將領,石文炳和修茂就不用說了,就連費揚古與太子也能扯上聯繫。

費揚古是孝獻皇后董鄂氏的弟弟,和順公主又是孝獻皇后的養女,先帝在世時,就曾把費揚古與額駙尚之隆帶在身邊歷練。雖先帝與孝獻皇后早已仙逝,可費揚古與尚之隆私底下一直保持密切來往。

還有白爾肯,自耀格隨修茂去盛京后,就是由他接替耀格,成為東宮新一任侍衛長,負責東宮的安全護衛。

赫欽沒有明確胤禔的說法,但他的表情凝重,心裏也認定十有**太子知道傳國玉璽的去向。想想自己被俘以及父汗的骨骸被送來,太子始終堅持要拿自己的頭顱祭奠八旗將士的亡靈。這說明什麼?

一則,他是太子,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他不在乎傳國玉璽。要麼,他手裏有傳國玉璽,但他又不想上呈父皇,為了掩飾,他竭力主張殺死自己,讓秘密永遠封存。

赫欽更傾向第二種。當年有人夜探準噶爾軍營,就是他帶兵追擊,並開槍射傷來人。后循着血跡追查,一路指向巴林,便無消息。探查到巴林郡王的女兒是石文炳的大兒媳,當年就是修茂去巴林為外甥送聘禮,赫欽內心已經鎖定如今的盛京將軍——修茂。

只不過,赫欽不想點出來,他總要留一手。

可笑胤禔與鄂倫岱等人眼拙,只把目光停留在索額圖身上,還真以為太子離了索額圖就活不下去。在赫欽看來,就石文炳故意疏離太子的態度,無非是混亂皇帝以及胤禔等人的視線而已。

另外,赫欽還留意到,石文炳的人竟然在秘密保護純親王,實在是令人費解。

“郡王爺,明兒起我就開始從那幾位身上着手,尋找玉璽的下落,您先寬寬心,別著急下結論。倘若查明太子手裏真有傳國玉璽,那就更好辦,稟明皇上,皇上定會以為他包藏禍心而治他的罪。如此,太子之位空出來,你就有機會了。”

胤禔一聽,舒坦許多。有赫欽在,他覺得好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王爺,除了太子,還有兩位皇子,您要留心。如果東宮空出,他們會是你的勁敵,最好提前提防。”

胤禔從來沒想過年輕的弟弟們也敢肖想皇位,憑什麼?他是皇長子,帶過兵,打過戰,父皇出京后的安全都是他鞍前馬後的護衛着。真是人大了,膽子也肥了,敢跟他搶皇位?

“都有誰,說來聽聽,我就不信,他們敢?”胤禔狠狠拍向茶几,震得茶盞咣鐺響。

“不要小看四貝勒,因為隆科多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此人不可信。都是佟家人,也要區別對待。還有風頭正勁的十三皇子,聽說與四貝勒極要好。後宮的情況王爺可以向惠妃娘娘打探,已經初露端倪。”

胤禔的手掌摩挲向光亮的腦門,赫欽說得有理。就方才他還提醒胤禩,佟貴妃推舉十三弟的生母敏貴人晉封嬪位。胤禛因為是孝懿皇后的養子,所以與佟貴妃的關係比和生母德妃還要好,這都在明處,大家都看得見。

隆科多待自己的確不如鄂倫岱,是個反覆無常、出爾反爾的人。可隆科多是佟國維的兒子,又是孝懿皇后的弟弟,比起鄂倫岱,與父皇的關係更為親近,實在不好拿隆科多如何。更何況到目前為止,隆科多對胤禛的態度模稜兩可。

“王爺,既然目前的苗頭從後宮躍出,咱可以交給惠妃娘娘,由她掐滅火苗。惠妃娘娘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怎麼做。沒有把握,隆科多是不會輕易跳出來,四貝勒沒有佟家的支持,就算有心覬覦,他也不得不把野心咽下去。”

胤禔大咧咧靠向椅背,展顏而笑,讓赫欽報出第二人。

赫欽稍微側身面向胤禔,陪笑道:“八貝勒並非等閑之輩,王爺以為如何?”

笑容在胤禔臉上戛然停止,他不敢相信,居然是胤禩。

赫欽早預料到胤禔會是這副表情,倒也不慌不忙告知胤禔,胤禩正在偷偷搜集朝中大臣不為人知的秘密,例如貪賄、惡習、低級趣味之類的,也有官員本人無錯,但親屬有違法勾當。胤禩手裏有這些,並非要上報父皇,懲治官員,而是自己有需要時,要挾這些官員為自己辦事。

胤禔倒吸一口涼氣,顯然胤禩是背着他在做這些事。這位文質彬彬的八弟,心思真是深沉,自己怎麼就想不出這樣的辦法拿捏那些官員,好讓他們支持自己。

“王爺,假如太子倒台,有可能您還沒來得及邁步,您的這位好八弟就會從後面撂倒你,然後踩着您的身體坐上去了。並且當初追隨您的官員,也全都會順勢支持他,包括您最信任的鄂倫岱。”

“不可能,”胤禔很難想像得出胤禩會背叛自己,“我不相信。”

“奴才只是說八貝勒有這個能耐,防人之心不可無,王爺提前防備,就不會出現那樣的事情。不過,”赫欽站起身靠近胤禔,小聲提醒。

“王爺別忘了,八貝勒娶的福晉是誰?八福晉的母家可不是落罪的郭絡羅氏,而是安親王府。咱還是要把八貝勒哄在身邊,您不要表現得太過激,否則把八貝勒逼急了,那他就只能投靠太子了。”

胤禔又氣又急,憤憤不平,“我就說嘛,汗阿瑪真是陰陽怪氣,明知道老八和我一路的,偏偏指婚時,又把和太子相關的人指給老八,簡直莫名其妙。”

赫欽回身坐下,訕誚道:“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處,縱橫交錯的聯姻,無不是相互制衡,讓人身處其中,左右為難,不好動彈。”

***

被胤禔與赫欽提溜出來口頭討伐的胤禩,此時正去往安郡王馬爾渾的府上。福晉只說舅母身體不大好,一早便去了郡王府,不過出門前,要求胤禩辦完差去接她,否則她就不回貝勒府。

並非夫妻倆吵架鬧彆扭,行事潑辣卻又嬌姿嫵媚的八福晉,在胤禩跟前是個嬌氣的小媳婦,但站到貝勒府一眾下人面前,立馬就變成雷厲風行的大管家。府上下人誰要犯了錯,八福晉就能在跟前親眼看着行刑,見了血,她眉頭都不皺一下,目光炯炯,冷麵無情。

如此冰火兩重天的性子,也是緣於她特殊的生長環境。

八福晉的外祖母是安親王岳樂的側福晉,這位側福晉生育的子女也就八福晉的母親長大成人,封郡主下嫁郭絡羅明尚。明尚因詐賭被判斬監候,郡主鬱鬱而終,兩歲的八福晉被岳樂接回安親王府,養在了外祖父家。

此時的安親王府,郡主的生母早已過世,岳樂的第三位妻子赫舍里氏掌管后宅,這位赫舍里氏不是別人,正是索尼的女兒,赫舍里皇后的姑姑。岳樂早先的孩子,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鮮少有活到成人的。而赫舍里氏為岳樂生育的六個兒子和七個女兒中,有四個兒子、四個女兒長大成人,因為是嫡出,兒子依次封爵,女兒授郡主或縣主下嫁。

八福晉打小的生活起居就是王妃赫舍里氏照應着,外祖父岳樂憐惜八福晉自幼失去雙親對她也格外嬌寵,小姑娘霸道又驕橫。九歲時,岳樂去世,世子馬爾渾降級襲爵封安郡王,八福晉被寵溺的日子告一段落。十一歲時,赫舍里氏去世,八福晉由舅母(馬爾渾的福晉)接管,從此在府中的地位變得微妙。

為了快速適應新生活,小姑娘收斂驕傲,察言觀色,並主動幫忙舅母分擔家務。舅母倒也不是不通情理,見她聰慧懂事,也就把她帶在身邊,教她治家管事,也好讓她將來出嫁后,不至於手足無措,被人欺負。

皇上把她指給八貝勒,舅舅們是一半歡喜一半憂。喜的是八貝勒長得俊,為人謙和又有能力,憂的是生母出身卑微,因着受惠妃養育已經被皇長子籠於旗下,大家不是一路人。

胤禩起初娶到這麼一位福晉時,不知該捧着還是該壓制,父皇的心思真是隱晦深沉。從小就只能跟着大哥,服從大哥。遠遠看着太子哥哥,胤禩又偷偷模仿太子哥哥,他喜歡成為太子哥哥那樣的,文武兼備,溫潤如玉。

令胤禩意外的是,成婚後的八福晉從來沒有因為舅舅們與太子有親緣關係就要求他做出選擇,感念舅舅、舅母以及安親王府的養育之恩,八福晉與母家保持親密的關係。而胤禩這邊,八福晉每次進宮從不怠慢惠妃,有禮有節,就連良貴人,逢年過節見上,也都備上禮物,並無輕視。

這樣的福晉,她只是在自己跟前撒嬌,偶爾提些小要求,別人看着是無理取鬧,但胤禩覺得更像是夫妻情趣。他也不想在八福晉面前擺架子,他其實挺享受這樣隨性的夫妻相處。

胤禩在安郡王府前下馬,正巧馬爾渾帶着三位同胞弟弟從對向過來,大家碰到了一起。

相互按着爵位先後見禮后,馬爾渾笑眯眯地看着胤禩,“八貝勒,又來接媳婦兒?你怎麼跟我父王一樣慣着她?她敢不回貝勒府,本王親自送她回去。”

馬爾渾身後的僖郡王岳希,兩位固山貝子袁端和吳爾佔全都笑開了,袁端更是打趣馬爾渾,“王兄,你親自送回去,不曉得原委的,還以為是小丫頭受了氣,你過去主持公道呢?你才慣着她呢?”

胤禩不好接話,只得面向岳希,“僖郡王要隨我王兄去築堤,要辛苦一陣了。”

岳希臉色瞬時冷淡下來,“直郡王可是撿了個大便宜,太子都給安排周全了,他照辦就是,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岳希,管好自己的嘴,少說那些沒用的。”馬爾渾喝住岳希,便帶着大家一同入府。

進入外院,連接後院的迴廊走來八福晉與郡王妃。見到胤禩,八福晉快步上來,先挨個給四位舅舅見禮。其實就在今天的朝堂上,馬爾渾、岳希都在場,想着格爾芬為太子哥哥出面說話,岳希也積極支持太子哥哥。哎,他們都是太子哥哥的舅舅,赫舍里家族的勢力當真是無處不在。

八福晉扭頭看到胤禩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意,隨即挨到胤禩身旁,眸子裏閃着晶亮,嘴角含着輕盈,“還以為爺會晚些來,倒是來的挺早。”

馬爾渾把弟弟們都叫來,原是要商議一些事的。胤禩心裏有數,接上福晉,便告辭離開,不再叨擾。

與福晉同乘馬車回貝勒府的路上,福晉像個孩子一樣依偎着胤禩,“爺,下個月太子殿下生辰,還有太子妃也要生產,你給拿個主意,備什麼禮合適?”

坦白說,胤禩這位貝勒爺的日子過得精打細算,手頭並不寬裕。東宮的闊綽不是胤禩能比的,父皇照應,赫舍里氏幫襯,各種關係網巴結,而太子哥哥明裡暗裏的開銷,可不僅僅是賞玩珠玉書畫,還包括養兵造火器。

有時候,胤禩也會納悶,自己憑什麼去貪想那份高處不勝寒的高貴。私藏官員們的私隱,揭別人的短,其實也會刺傷自己。這種所謂的百官稱道,其實很不靠譜,隨時會隨風向變節。

至於太子哥哥的生辰禮物,胤禩真替自己的寒酸感到無力,

目光移向它處,不好意思迎視福晉的雙眸。

“那個,太子妃的禮物你看着辦。至於太子哥哥的,容我再想想。你也知道,太子哥哥的生辰是仁孝皇后的忌日,東宮從來不辦生辰宴。給太子哥哥的禮物父皇也有過規定,不能玩物喪志,要督促他上進,不能忘記仁孝皇后捨命護子的恩情。”

八福晉圈住胤禩的胳膊,靠在他身側。太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福晉只是暗嘆自家爺的困窘,不過話語出口,聲調還是保持輕快,儘管笑容略帶苦澀,“爺不用再想,您該辦差就辦去,我都準備好了。兩份禮物大方得體,符合皇上的要求,同時不會逾越我們的身份刻意討好,也不會顯得貝勒府小氣。”

回想方才見到郡王妃,氣色不錯,不像是身體不適。現在聽得福晉解決了送禮的問題,胤禩明白了福晉今日為何過來郡王府,這是求助舅母來了。胤禩也想挺直脖子鼓足硬氣,可事實上,他確實難為。

視線滑落看到福晉故作輕鬆的臉容,胤禩握過福晉的手,“好,就依你。”

***

五月初三,胤礽的生辰。一早起來,用過早膳,胤礽便帶着弘昰去了奉先殿後殿,祭奠仁孝皇后。隨阿瑪踏入殿內,莊重肅穆的氛圍下,弘昰這個小調皮也抿緊小嘴,不敢言語,乖乖聽從阿瑪的吩咐跪下給皇祖母的牌位磕頭。

父子倆出來后,胤礽牽着弘昰慢慢走着,沉默不語。

昨夜一場疾風驟雨,今日卻是碧空萬里,被洗刷乾淨的樹葉綠得鋥亮。弘昰仰頭看向嚴肅的阿瑪,終於憋不住了。

“阿瑪,我可以說話了嗎?”

見胤礽點點頭,弘昰霎那打開了話匣子,“阿瑪真可憐,連額涅都沒有。”

見阿瑪不吭氣,弘昰的小短腿來回交替邁步緊跟阿瑪,小手抬起彎曲手指數數,小嘴喋喋不休,“弘昱有祖母,弘晴有祖母,弘暉有祖母,哦,我也很可憐,我沒有祖母呀!”

聽到這,胤礽低頭回給兒子一個很無奈的笑。

每年一進入五月,尤其是生辰這一天,胤礽的頭頂上都籠罩着一片揮之不去的烏雲。而偏偏五月又是嫤瑜的產期,胤礽的心情格外沉重。

從昨天開始,胤礽就格外關注嫤瑜的身體,就怕孩子也選在五月初三出世。在胤礽心目里,這不是個好日子,甚至是個不吉利的日子。所以今天在仁孝皇后的牌位前跪下時,胤礽默默懇求母后在天有靈,保佑嫤瑜與孩子平平安安。

往年嫤瑜都會與胤礽同去祭奠仁孝皇后,今年情形特殊,嫤瑜低頭撫摸圓鼓鼓的腹部,肚裏的寶寶似乎在伸懶腰,小腳丫頂起了肚皮。

嫤瑜拍拍鼓起的地方,言笑晏晏,“寶貝,咱一起努力,一定平平安安的,讓你阿瑪放下心結,好不好?”

隨即,嫤瑜起身朝諧儷園走去,多活動,到時好生產。

行進的目標很明確,點絳亭。亭子四周種有一圈石榴樹,這段時間榴花盛開,枝頭簇擁團團絳紅,光彩奪目。不過昨晚的狂風驟雨那般兇悍,也不知可有損傷?

果然不出所料,落紅滿地,殘枝鋪陳,令人惋惜。抬頭迎向枝椏,少了密集堆放的花朵,卻多出隱約探頭的幼果,又叫人驚喜不已。

風雨洗去令人眼花繚亂的艷紅,留下堅韌的果實,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更美的收穫。

入夜後,嫤瑜沉入夢鄉,胤礽還是睜大雙眼,等着這一天結束,烏雲散去。子時過半,一日之始,胤礽呼出長長一氣,卸下焦慮,輕輕挪動身體靠近嫤瑜,寬大的手掌放到嫤瑜腹部,偷笑道:“阿瑪好累,困得不行,要睡了。”

剛抽出手,回身躺平,就聽得嫤瑜悶哼一聲。胤礽以為嫤瑜夢語,沒太在意,只管閉上眼,打算好好休息。豈料嫤瑜的吃痛聲越來越明顯,最後竟是拉住胤礽的手,“二爺,我肚子疼,送我去產房。”

胤礽倏地跳起,披衣,喊人。真是小冤家啊,就是見不得我這個阿瑪鬆散一會兒。

一夜到亮,天空發白,晨光穿雲破霧,產房傳來了響亮的啼哭聲。

弘昰素來作息規律,早睡早起,陽光灑進屋裏時,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卻見阿瑪坐在床邊正看着他。好奇怪的阿瑪,不在自己屋裏睡覺,跑這兒來傻乎乎衝著自己直樂。

一夜沒睡的胤礽,眼底鋪滿血絲,可他異常興奮,等着弘昰醒來,要與他分享好消息。

“弘昰,你不是盼着要自己的弟弟嗎?額涅給你生了個小弟弟,你高興嗎?”

弘昰瞪圓雙眼,一臉茫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昨晚睡覺前,他還對着額涅的西瓜圓肚肚說話呢?怎麼睡了一覺起來,弟弟就跑出來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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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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