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三個人的世界
我很喜歡小孩，特別喜歡，然而，我和煩人結婚五年，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沒有孩子。
我每次看見別人家的孩子，都要忍不住逗一逗，想着如果有一天我和煩人有個“小煩人”，我們的愛情就真正圓滿了。
為了能早日有個小煩人，對阿拉伯數字無感的我，開始每日計算着生理周期，做各種必要的測試。
簡直比做博士課題還要認真。
在我和煩人兩年的不懈努力下，在一眾長輩的翹首以盼中，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有了——小煩人！
於是，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
小煩人第四十天，確切地說，是孕育中的第四十天。
我打電話給正在出差的煩人，淡定地告訴他：“我剛才用試紙測了，我可能懷孕了。”
煩人激動萬分地交代我要小心走路，他馬上就買機票回來陪我。
一小時后，煩人再打電話給我，已經滿口專業術語地告訴我去醫院做xx檢查，以及如何迴避各種輻射，小心各種污染源。
顯然他已經認真科普過了。
我點頭記着，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聽說懷孕的前三個月非常不穩定，最好不要跟其他人說，這樣對孩子好。”
煩人：“......”
我問：“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煩人說：“聽到了，我正在想，還有誰是我沒告訴的......”
我：“......”
這人總是執行力如此之高，讓我嘆為觀止！
2
小煩人第四十五天。
煩人親自下廚，給我熬了一碗鯽魚湯。
我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我撫摸着仍舊憋憋的肚子，感慨：“大寶寶哪，老媽真是沾了你的光，這輩子才有機會吃一頓你老爸做的魚。”
煩人說：“怎麼是一頓呢？我明天還給你做。”
他說完這句話不到一小時，呼喚他出差的電話來了。
我笑着說：“去吧，我能照顧自己。”
雖然我不想他走，我也知道他不想走，可他還是不得不走……
3
小煩人第六十天。
由於一個項目要結題驗收，我忙碌了一整天，不知是否因為過於疲憊，我感覺身體不適。
快下班時給煩人發信息：【你今天加班嗎？我肚子有點疼，等我寫完研究報告，你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吧。】
信息發出去不到半分鐘。
煩人怒氣沖衝來了我辦公室：“身體不舒服還不馬上去醫院，寫什麼報告！”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幫我收拾好東西，帶我去了醫院。一路上，他各種打電話，各種安排......
我說：“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會有事的。”
“我也希望不會有事……”
4
檢查結果很不好，醫生告訴我們：胎兒沒有胎芽，也沒長胎心，可能是發育遲緩，也可能……已經停止發育。
我渾身冰涼，煩人握緊我的手，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醫生還告訴我：從明天開始卧床養胎，等到一個月後，如果還是沒長胎心和胎芽，就證明胎兒已經停止發育了。
我和煩人走出醫院，他一直在勸我：“別擔心，這種情況很常見，這是優勝劣汰的結果，我們還年輕，不急在這一時。”
我默默點頭，卻看見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5
在經歷了各種養胎，各種監護，各種保護措施之後，小煩人終於在我被劇痛折磨了二十個小時候后，出現在我的視線。
醫生說：“是女兒，七斤四兩。”
醫生把她洗乾淨了放在我身邊，她除了閉着眼睛大哭，什麼都不做，我輕輕摟着她，握住她無助的小手，小心地為她拍下了人生第一影。
我把照片發給產房外的煩人，已累得沒有力氣編輯短訊，所以只發了三個字：【你女兒。】
他立刻打來電話，在電話里，我聽見他的呼吸，很久，才有了聲音：“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我沒力氣說話，只笑着點頭。以後再不用每天關注着胎心，胎動，不用總深更半夜去醫院的急診室，我也安心了。
6
我和小煩人一起被護士送出產房，翹首以盼的一眾親人都圍過去看這個可愛的小生命。
唯獨煩人，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女兒，立刻陪在我床邊，握住我的手。
送我回病房的一路，他都在問我還疼不疼？問我冷不冷？問我想吃什麼？
我問他：“你怎麼不去看看孩子，你不喜歡她嗎？”
“喜歡啊！”他說：“可你這麼小心眼，我如果丟下你不管，跑去看我前世的小情人，你肯定會吃醋的。”
“我是那麼小心眼的女人嘛？”
“你是啊！”
“…...”
我真的沒有愛錯人，選錯人。
不管他有多煩人，他懂我的心——一直都在。
7
小煩人出生后，很沒安全感，一定要人抱着睡覺，否則會一直大哭不止。
煩人為了讓我能安心睡覺，抱着孩子在我床邊坐了整整一夜。
我睡不着，睜開眼偷偷看他。
他正低頭看着懷中的小煩人甜甜的睡容。
儘管他已經三天沒睡了，眼角眉梢卻不見疲憊，全是心滿意足的笑意……
8
自從有了小煩人，我每天忙碌得連刷微博留言的時間都沒有，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我對煩人抱怨：“你能不能親自照顧一下你前世的小情人？別把你前世的罪孽都丟給我一個人承受。”
煩人辯解：“不是我不想負責任，我跟她真的處不來，她智商低也就算了，做事完全不合邏輯，我和她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我隨手丟了個小煩人的維尼熊砸在他頭上：“她還不到一歲，你就不能遷就她一下！去，給她唱個兒歌，哄她睡覺！”
煩人看見我又拿起小煩人的超大玩具車，立刻抱起小煩人飛奔去卧室。
然後，我就聽見卧室里傳來歡快的歌唱聲：“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媽媽在哪裏呀？媽媽在哪裏？媽媽在那爸爸的被窩裏……”
我：“……”
小煩人可是你親生的，你造嗎？
9
有了小煩人，我不得不相信遺傳基因太神奇了。
小煩人天生遺傳了她爸爸的不良基因，對喜歡的事，執着到底，從不輕言放棄。
小煩人一歲時。
一日，她大哭不止，煩人假裝跌倒，逗她開心，她立刻破涕為笑。
之後，她就一遍一遍要爸爸摔倒，逗她笑......
n遍后，煩人抗議，聲稱自己堅決不摔了。
小煩人就把爸爸推到，再拉起來，再推到，再拉起來……
如此往複n遍……
直到煩人躺在地上，說死也不起來。
她想了想，自己假裝摔倒在地，指着爸爸，讓他笑！
再如此往複n遍。
煩人忍無可忍了，抱着我苦苦哀求：“媳婦，我求求了，讓我去加班吧！”
“你現在明白我的痛苦了吧？”
“明白了。”
我把小煩人塞回給他：“那就繼續替我分擔吧。”
小煩人眨眨眼，再指着爸爸，示意他繼續摔倒……
10
小煩人一歲半。
我半夢半醒中，聽見煩人很有父愛地說：“媽媽還沒睡醒，今天早上爸爸喂你喝奶粉吧。”
小煩人：“不，我要媽媽喂！”
煩人：“爸爸喂！”
小煩人：“媽媽喂！”
煩人：“爸爸喂！”
小煩人：“媽媽喂！”
無限循環后，煩人開始挽袖子，儼然一副嚴父口吻：“哎呀！反了你了！你說，到底讓誰喂？！”
小煩人眨眨眼，乾淨利落答：“爸爸喂！行！可以！好！”
我在心中長嘆：真不愧是小煩人，審時度勢的基因一點沒浪費！
11
據說煩人小時候說話早，小煩人也特別喜歡學說話，尤其喜歡學有用的話。
例如：
“媽媽別上班了！”
“爸爸別看手機了，晃眼睛！”
“媽媽給我念故事！”
“爸爸，你把香蕉皮扔垃圾桶……”
某日，我正在洗手間刷牙，聽見小煩人甜甜地喊着：“媽媽，媽媽，你來！”
我騰不出嘴來，於是裝作沒聽見。
小煩人清脆洪亮的呼喚聲傳來：“媳婦，我想你了，快來抱抱！”
“……”
這就是傳說中的——上樑不正，下樑歪！
12
在煩人的言傳身教下，小煩人迅速學會了改她的睡前歌曲。
比如：“世上只有寶寶好......”
比如：“采蘑菇的小寶寶......”
那天，她又改了每日的睡前歌曲（周華健的《朋友》）：
“那些爸，一個媽......真愛過，才會懂......”
我表示怎麼真愛，也不懂這個關係！
煩人立刻把小煩人一把揪過來：“記住，以後在外人面前不許這麼唱。你只有一個爸，一個媽，一輩子都只有一個！”
這話我愛聽！
13
隨着小煩人的成長，我越發發現她完全不像我，簡直就是翻版的煩人。
小煩人六個月，我帶着她出去玩，她的帽子掉了，她就一直指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帽子，直到我發現為止。
小煩人一歲時，我帶她去逛街，她的鞋子掉了，她扯着我的衣袖喊：“媽媽，鞋！掉了！鞋掉了！”
直到我拾起地上的鞋，穿在她腳上，她才安靜下來。
小煩人一歲半，我每天上班之前，小煩人拿着我的手機跑過來，放在我手中：“媽媽，媽媽的手機……”
從此，我終於相信，人缺失的東西，總會找到。小煩人就是我生下來就忘了長的那顆——心。
現在，小煩人剛剛兩歲。
某日，我出門前找不見手機，大喊：“媽媽的小乖乖，幫媽媽找找手機！”
小煩人看看我，撇着嘴嫌棄我：“你這一天天的，咋迷迷糊糊的！”
她，她居然嫌棄我，她這是跟誰學的！
14
二胎的消息傳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許多人的鼓動和慫恿下，我有些心動了，我徵求小煩人意見：“媽媽的小乖乖，你想不想要個小妹妹呢？”
她說：“好！想！”
我又問：“弟弟呢？”
小煩人說：“小哥哥，行嗎？可以嗎？”
我：“......這個有點困難了，你還是要個弟弟或妹妹吧。”
“好，我不挑。”
看見小煩人如此能湊合，煩人在旁邊補充一句：“可是有了弟弟或妹妹，他就要叫我媽媽，每天都要我和爸爸抱抱，親親，哄哄......”
小煩人立刻說：“不行！我不要弟弟和妹妹了。”
他說：“那小哥哥呢？”
“也不要！”
我緊緊她抱在懷裏，這輩子，有她真的足夠了！
16
自從有了小煩人，我和煩人幾乎沒有吵架過。
因為小煩人總是我們最好的調解人。
某日，煩人出差，我和小煩人給他打電話，他的聲音濃濃的醉意，沒說幾句就掛斷了。
我很氣憤，告訴小煩人：“你爸爸又去喝酒，一點都不乖，他以後晚上再不回家，媽媽就給你找后爸爸了。”
小煩人說：“不行，我就要一個爸。”
我問：“你喜歡爸爸嗎？”
她點頭：“喜歡！”
看着她天真可愛的笑臉，我真是什麼脾氣都沒了！
幾天後，煩人出差回來，我早把事情忘了。
小煩人一覺醒來看見爸爸，飛速從我身上爬過去，爬到她爸爸的懷裏說：“爸爸，你不回家，我有后爸爸了！”
我：“……”
小煩人，你這樣說，你爸爸會有很多種理解方式的！
17
某日，煩人又惹我生氣。
他打電話來，我不接，告訴小煩人：“媽媽乖寶寶，你去接電話，告訴你爸爸：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小煩人拿起電話：“爸爸，媽媽說你撥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說完就掛斷了。
煩人再打，她又接通：“爸爸，媽媽生氣了……好，行！”
然後，小煩人把電話遞給我：“爸爸說：他錯了！”
她仰着小臉，乖巧地問我：“……媽媽，接電話，好嗎？可以嗎？”
作為親媽，我只能說：“……好，可以！”
現在，小煩人每天都在長大，越來越可愛。
她喜歡靜靜靠在我懷裏，讓我教她畫畫，教她讀書，教她寫字，時而誇我一句：“媽媽你真聰明！”
她喜歡讓我做老師，她和爸爸同桌上課，搶着回答問題，不管誰答對了，她從不忘使勁兒鼓掌；
她喜歡湊到爸爸耳邊，悄悄說：“爸爸，你用手機給我看看動畫片吧！噓！別告訴媽媽……”
她喜歡每天問我無數遍：“媽媽，到八點了嗎？可以看《小小智慧樹了》嗎？”，“媽媽，到八點了嗎？”
……
她讓我明白，一個人時，善待自己；兩個人時，善待對方；
三個人時，善待生命……
-
《後記》
細細算來，我和煩人從相愛至今，十五年過去了。
十五年，聽來如此漫長，可我再寫此文，才恍然發覺那些鮮活的對話，那些不曾褪色的場景，那些哭過的淚，依舊凝着苦澀的滋味，原來，我對他的愛一如當年。
可越是深愛，就越害怕失去，怕自己無法承受失去的疼痛。
這些年，我經常會做同一個夢，夢見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夢見我很傷心，很想挽留他，卻硬是咬着牙趕他走，再也不見他！
心疼到了無法承受，我會在夢中疼醒。醒來后，我看見他還睡在我身邊，我顫抖地縮在他懷裏，心還是疼的……
煩人曾問我：“你相信我會永遠愛你嗎？”
我搖頭：“不相信！因為男人只會永遠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可我相信你不是愚蠢的男人，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你心中的天平會衡量得很清楚……”
他再問：“你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可以防止我以後變心？”
我再搖頭：“我只想珍惜現在！”
——葉落無心
——全文完——
故事，總有完結，而生活，永遠不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