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簡茶當然沒有注意到易如故的異樣,她只是抱着毛線和棒針來到學校,開始織圍脖。
語文課她在織圍脖,數學課她在圍脖,英語課她在織圍脖,歷史課她在織圍脖,地理課她在織圍脖,政治課她在織圍脖……
倒真不是簡茶秀恩愛秀到了課堂上,而是她真的沒有時間啊,在家得睡覺,平時得看閑書,課間休息得曬太陽,她只有上課有時間。
而本着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簡茶那真是抓緊每一次上課的時間拚命織,以結束這種痛苦。
所以,全部的任課老師發現那個老是睡覺的學生天天都在打毛衣。
不是不想制止,而是簡茶同學就算不織毛衣也是在睡覺,對比睡覺,老師覺得織毛衣更不錯些,至少人還睜着眼,指不定人聽進去了呢!
當然,這是簡茶的日常,易如故的日常是和人拚命撞衫。
以前他穿得都是小縣城買不到的歐美大牌,現如今換了美邦、森馬、以純之類的牌子,學生黨都能接觸到。
起初,就是偶爾撞一下吧,後來則是,逢個人都是一樣的衣服。
他有些小心塞,琢磨着要不要新買些厚厚的大衣,但又想到這是茶茶買的,一時間特別捨不得錢,只好學着茶茶可勁兒睡覺,把臉上睡得白白嫩嫩的。
哼,小爺才不怕撞衫,小爺顏好。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簡茶的圍脖終於織成了。
12月31號那天早上,易如故來接她的時候,她把圍脖遞給了他。
易如故笑得開心極了,連忙催促道:“給我戴上。”
簡茶圍脖都織了,自然不會矯情得連戴上都害羞,她非常平靜地把圍脖給他套上,繞了兩圈,還整理了一下。
易如故笑嘻嘻地說:“好溫暖哦!”
簡茶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覺得這貨說起謊話來草稿都不打,明明剛繫上去,圍脖還是涼的,哪裏來的溫暖啊!
她懶得搭理他,只座上了後座,催促道:“快去學校!”
她已經非常淡定地把易如故當車夫使了,實在是,冬天太冷了,騎自行車更是凍成狗,有易如故在前邊擋着冷風,簡茶覺得小日子挺美的。
早知道男朋友有這種好處,她初中就找一個。
但轉而又想到,她長這麼大,就易如故追過她,只能恨恨作罷。
半路的時候,開始下雪了。
全球變暖,南方的雪越來越少,小小地下一回,都覺得特別稀罕。
簡茶坐在易如故單車後座上,仰着頭看細細密密的雪花落下,心情一下子就愉快起來,她輕聲說:“下雪了!”
易如故看着那落在地面上瞬間融化了的雪花,頗有幾分嫌棄:“這也叫下雪?以後帶你去北方,一晚上過後,那雪就積了厚厚一層,腳踩下去都不見底,全世界都白茫茫一片,那才叫下雪。”
簡茶十五年來從未出過吳江縣,不是沒有機會,她只是不想而已。
暑假的時候,宋慈女士會帶全家去上海她爸那兒,簡茶從未去過,她情願去鄉下外婆家也不願去上海,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局外人一般無法插入那樣幸福的家庭里。
她寧願一個人看書睡覺上網,也不要成為那個多餘的人。
可內心深處,她和同齡人一樣嚮往着遠方,這時候聽易如故說北方的雪,突然有些渴望去看看。
但更多的,還是好奇,對易如故本人的好奇。
他講非常標準的普通話,半點沒有吳江縣口音,也從未說過吳江縣方言,初中的時候她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他似乎是憑空冒出來的。
不僅如此,他長得很高,臉部皮膚雖然白皙細膩,但是輪廓卻比南方男孩子更立體些。
吳婷婷就不止一次花痴地感嘆過,易如故的鼻子好挺接吻鐵定很不方便。
雖然實踐證明他並沒覺得哪裏不方便,但他的五官無疑有着北方男人的深刻。
“你是北方人吧?”簡茶問。
易如故微微愣了幾秒鐘,說:“以前是。”
“現在不是了么?”
“現在我是吳江縣人。”
“……”
好吧,當她沒問。
易如故卻接著說:“我在北京呆了十六年,後來……”
簡茶覺得那應該是一段屬於易如故的故事,她以為他會告訴她,但是他沒有,只是沉默了下來,沒幾分鐘,就到了學校。
他望了望天,說:“等你喜歡我了我就告訴你。”
簡茶撇了撇嘴,看來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她和易如故上了二樓,回了教室,不用織圍脖的簡茶渾身輕鬆,正打算趴桌子上補補覺,楊慧轉過來問她:“你圍脖織完了!”
簡茶點頭:“嗯嗯!”
她終於完成了如此艱巨的任務,從此無事一身輕,簡直不能更爽。
楊慧非常羨慕地說:“你和易如故感情真好!”
“呃……”
簡茶默然,她自己都沒覺得和易如故感情好,楊慧是怎麼看出來的。
楊慧說:“廢寢忘食地親手織圍脖當新年禮物什麼的不要太浪漫。”
簡茶:“……”
廢寢忘食。
她有么?
她只是別的時間都不好拿來干這種挫事而已。
偏偏她的不經意,卻被人當作是在秀恩愛。
簡茶很心塞,想解釋,又覺得解釋了人也聽不進去,只拿了書本出來墊着睡覺。
下課後,班長跑了過來,對簡茶說:“晚上元旦晚會,你有什麼節目?”
他們學校的元旦晚會很熱鬧,每個班都會佈置好教室做遊戲齣節目,慶祝新年的到來。
簡茶是個安靜的人,對她來說,熱鬧是他們的,她什麼也沒有。
元旦晚會她會參加,但也只是旁觀而已,她沒有半點齣節目的覺悟,搖了搖頭,簡茶說:“沒有。”
班長大人坐在楊慧的座位上,說:“既然沒有節目,那你去把易如故叫到我們班唱個歌吧!”
簡茶崩潰了:“那我出個節目吧!”
班長大人很鄙視:“你齣節目有誰看啊,你的節目就是把易如故帶到咱班溜一圈。”
簡茶無語哽咽。
怎麼可以這樣啊!
易如故和她又沒什麼關係,班長想滿足班上色女一堵絕色的需求自己去5班請就是了,為什麼找她。
她特小媳婦地說:“你知道的,我雖然是他女朋友,可他不聽我的啊,我在他面前毫無發言權,更別提請他來唱歌了!”
班長白了她一眼:“簡茶,你蒙誰呢!易如故今天一到學校就到處炫耀他媳婦兒親手織的圍脖,那圍脖我可看見了,就是你天天在課上織的那條。”
簡茶淚流滿面,果然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有易如故這貨專門坑她,她只覺得前途無與倫比的黯淡。
不得已,簡茶只好表示:“待會兒我跟他說一下去,看看他來不來。”
嗯,待會兒她就忘記這一茬了。
“好,那我準備多點歌,讓易如故挑。”
“嗯。”
簡茶含糊地應了一聲,算作答應了。
下午學校放假,班上的同學開始打掃衛生佈置晚會現場,簡茶把自己的桌椅拖到牆邊就回去了,易如故送她回家,站在門口,笑着說:“晚上元旦晚會,你來我們班玩,我把你介紹給我同學。”
簡茶一臉便秘之色,上次平安夜的陰影太大了,她現在提到過節就有些怕怕的,一想到元旦晚會,她整個人都很不好。
她很嚴肅地拒絕道:“我答應了班上齣節目!”
易如故驚訝道:“你居然會齣節目!”
在他的印象里,簡茶這個孤僻的死小孩從來只管自己,班級、學校、國家這些集體的東西全和她無關,她這樣的人,如何都不會為集體做出貢獻的。
她齣節目,怎麼可能?!
簡茶見易如故驚訝,莫名有些心虛,但她覺得她沒撒謊,班長說她有節目,雖然她的節目就是帶易如故去她們班溜一圈。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鎮定,她瞪了易如故一眼前,大聲說:“這有什麼不好相信的,難道國家規定我不準齣節目!”
“沒有。”易如故很無奈,他總覺得簡茶是在找理由推脫,偏偏他也不好反駁,只好問道,“什麼節目?”
簡茶一臉神秘狀:“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打死簡茶也不會告訴易如故她的節目是花樣秀男友的。
太蠢了好嘛!
簡茶甩下這句話,就進了屋,她窩在家裏看電影,晚上易如故準時來接她去學校。
一路無話,簡茶直接回了6班,突然發現班上的女孩子一個個都穿得特別漂亮,簡茶想到外頭的雪,覺得美人什麼的好辛苦,她看了眼自己身上臃腫的羽絨服,覺得她才是正常人。
簡茶當然忘記了把易如故叫到6班的事情,班長忙着主持元旦晚會,也沒時間理會胖子。
簡茶嗑着瓜子,觀賞着一堆人的熱鬧,本以為自己該屬於寂寞,但在這樣的跨年夜裏,她也不知不覺間笑了起來。
卻突然,門推開,易如故領着5班的同學來串門,他穿了件極其英倫風的呢子大衣,仍圍着那厚厚的米白色圍脖,唇邊帶着笑,緩緩走了進來。
明亮的白熾燈下,少年身姿頎長,英倫風的大衣更襯得他氣質優雅寧和,米白色的圍脖,明明和大衣格格不入,他戴着,卻只叫人覺得他膚色白皙,眉目精緻。
絕色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間,全班都站了起來,尖叫聲起鬨聲鼓掌聲將整間教室淹沒。
簡茶原本在喝熱水,看到易如故的瞬間,那熱水就進了肺部,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看來節日就是她的衰神附體日,這一點果然不假。
易如故抬起手,輕輕壓下,示意大家安靜,男神的號召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大,他一個動作下來,原本喧笑的教室立馬安靜得只剩下簡茶的咳嗽聲。
易如故順着那聲音忘了過去,笑得就像是只狐仙,他說:“簡茶今晚會齣節目,我帶了人來捧場。”
班長愕然:“簡茶……”
但她反應超級快,連忙說:“對,簡茶是說了齣節目,還沒上,我立馬讓她上。”
然後立馬請簡茶出來。
簡茶既不想請易如故來他們班,也不想去易如故班上。
所以不論是班長還是易如故,她都選擇了欺騙。
她本以為可以將兩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不曾想,居然被命運玩弄。
現如今,易如故不僅來了6班,她還見了5班同學,而且還要齣節目。
好衰!
好想死!
早知道,就答應其中一方的。
現在好了,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簡茶心好塞,而就在簡茶心塞的時候,她被班上同學推出去了。
她站在教室正中間,亦是易如故身邊。
易如故笑眯眯地看着她,說:“節目呢!”
她的節目就是溜易如故這隻小狗。
可現在,她看着易如故,只覺得心臟好堵,可既然被推上台,她總不能灰溜溜地下去,於是她說:“我給大家唱首歌吧!”
易如故沒聽過簡茶唱歌,但總覺得這丫頭太宅□□靜,唱歌也唱不出什麼名堂,但既然簡茶要唱,易如故就非常歡迎,他笑着鼓起了掌。
簡茶去挑歌,翻了翻班長筆記本下載好的歌,她選了艾薇兒的ding。
艾薇兒這樣的搖滾巨星,哪怕在小縣城,也很有影響力,他們班上就有不少人喜歡艾薇兒。
但搖滾本就考驗唱功,再加上又是英文詞,她們班能完整唱完這首歌的基本沒有。
簡茶拿着話筒,安靜站立唱着:“letstalkthisover
likeweredead
hingidid
hingyousaid
hanging
inacitysodead
heldupsohigh
onsuchabreakablethread”
她雖然胖,但卻有一把好嗓子,唱起歌來聲音像是光線一般極富穿透力,而且她唱功專門練過,明明是那麼難唱的英文歌,但她唱起來卻輕輕鬆鬆。
最難能可貴的事情,她唱歌,不僅是在唱,而且溶入了情感。
艾薇兒的ding愣是給她唱出了一種脆弱憂傷渴望被愛之感,和艾薇兒的原版截然不同,但易如故個人覺得,他家茶茶比原唱唱得還好。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他在yy上給她唱一整晚的歌,她感覺平淡尋常。
因為她唱得美妙動聽,而他又的確稀鬆平常。
元旦晚會,他本打算唱歌給她聽,現如今聽到她開唱,他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誒。
他居然……自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