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琪，我就知道你最行。」羅善地拍了美麗秘書的肩，接過文件，滿臉是笑。
小琪秘書當然回以微笑，還像立了大功般得意着。但就瞥眼所及，管觀發現，那不過是某張股票的股價K線圖，由網絡下載打印就有，居然能換得這樣的溢美？由這點來看，機械人對她管觀就吝嗇多了。
「管秘書？來送公文？」羅老大稱讚完自己的秘書，見到她，連忙招呼。
「是的。我們副總明天要出國，有些計劃案他先簽了，以免延若。」管觀笑着說。
「這樣啊。」羅老大揚起笑，順手接過文件翻閱。「沒問題，我請人優先處理。」
「謝謝。」管觀點頭，將感激表現在臉上，道謝后才踏開。
羅老大的人際能力佳，擅於開口讚美下屬。公關做了兩年，若要對方以正面回饋，說好話不用花錢，讓人心花怒放更好，管觀早懂早學了些，只是不愛亂用。
但羅老大幾次都口惠而實不至，說優先處理，卻也沒多優先，只能說沒拖延罷了；而他每次都接手翻閱，像是想知道機械人的工作進行狀況，總給她權責不分之感。
要是每個平行部門的預算他都要先看，那豈不累死他？他要下屬何用？搭着電梯，管觀好笑地想着，瞧見鏡中的自己，不禁一愣。奇怪！原來的自己應該不會討厭羅老大的領導風格啊，怎會覺得他不如機械人？被洗腦了？想到每回交報告，只要機械人點頭，或是說聲「好」，她就覺得是極大的讚美。嗯，原來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被機械人改造了。
踏回二十五樓，正好近十點，於是她去煮咖啡，想到自己曾想加鹽，不禁好笑，覺得自己滿可惡的，甚至覺得自己真是幼稚，簡直就像小男生那種想引起漂亮女生注意、進而偷掀人家裙子的小屁孩。
啊……想到這裏，管觀不禁一愣。或許，她內心裏其實是想獲得他的注意與讚賞吧。
雖然機械人工作時很冷淡，習慣了卻也還好，不需向他阿諛奉承，全憑實力辦事，真正達到他的高標準，反而更有成就感；而且，機械人很少用形容詞修飾他的言語，也因此更加率直坦白而真誠……
帶着這樣的思緒，準備為他送上咖啡，儘管他後來都不關門辦公，但她仍輕敲門板才踏入，這已是習慣。
通常她也會順便揣測他的心情與狀態，而今天，機械人微側着頭盯着桌面，表情像是在考慮着什麼。機械人這樣的神態她只看過一兩次，總之就是次數少到讓她會特別注意，因為看起來像是他的理性與感性在交戰，這很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遞上咖啡，他伸手來接，順勢抬眼對上她的。「謝謝。」
「……」第一次聽到他為她送來咖啡致謝，管觀反而忘了言語，在視線交織的那幾秒間，她突然有些領悟到所謂的計算機黑客所代表的意義。
他若真如她比喻的是機械人，那代表他的理性與規律絕非一般，而她卻如黑客打亂他的規律與理性……儘管他看起來還是青年才俊最佳代表，但或許那意味着他花了更多心神在自我控制，「能維持這種狀態。
這代表，於公，他仍是非常有原則的。
思及此，她微笑響應他的謝謝。
好像感應到她的思緒，他揚起非常淺的微笑，那種笑意只隱隱漾在眼裏和淡淡呈現在唇形線條上，而且稍縱即逝。
他放下咖啡杯，並不急着喝，反而是開口了。
「你幫我約張學森，現在或三點，看他哪個時間方便。」
「好。」她點頭應。送上咖啡時，瞥眼見到桌面資料，就看到是幾張照片，而照片主角就是美男子……
美男子終究還是有小辮子嗎？所以機械人要在出國前處理？管觀步出辦公室，轉身回座之際，再度禁不住誘惑察看上司，看到他仍是俯首深思呢。
雖對事態發展有些好奇，但有事待辦不能容緩。結果張學森表示目前有空，於是她回報狀況。
好奇心人皆有之，不，是好奇心殺死貓！
見美男子實時以壯士斷腕的心情接受召見，讓管觀更想偷聽辦公室里的狀況。
這等大事一定是關上門的。機械人不理人，也有點傲慢，但從未公開指責下屬。
雖不該，她仍移動椅輪，幾乎靠到牆面了，但裏頭一片寂靜。
過了近一分鐘，機械人開口了，聲音極低：「你自己看吧。」
「羅先生，我認。」美男子的聲音倒是清楚些。
「嗯。」機械人只是應了一聲。
到底是什麼狀況？管觀皺眉。美男子認什麼？
一陣沉默，連在外頭偷聽的管觀都不自在了，所以她能想像裏頭的尷尬局面。
原來上司還是低EQ比較好些，至少她可以偷聽到更多。
「你覺得我要怎麼處理？」機械人問，只是聲音更低，害管觀幾乎貼牆了。一陣沉寂。
「我會辭職。」之後張學森回著，「我也會到廠商那邊說明這是我個人問題，也因為我自身利益的考慮而做出偏頗的決策……以後合作方式一切照規矩來。」
因利益考慮而做出偏頗的決策？美男子真的有問題？管觀瞪大眼。這可是情節嚴重啊！但到底是……
「嗯。」機械人應着，停頓片刻才又問：「你……還好吧？」
咦！機械人的聲音幾不可辨，害她漏了幾字沒聽清。
張學森像是苦笑一陣，才回答：「原來羅先生知道了……知道我未婚妻的事。」
「嗯。」機械人的聲音還是輕。
「她時候差不多了，就這幾天吧。」張學森聲音不低，卻很淡然，還帶有無奈。
再度沉默。
「易地而處，你會怎麼處理？」機械人問。
張學森沉默一陣。「我不敢想。」
「你可以講。」機械人緊接着回。
管觀呼口氣。怪了，裏頭聽起來好平和。奇怪！若私德影響公司，通常下場都很慘的啊，怎麼機械人和當事人都那麼平靜？
「羅先生，」張學森開口又停頓，好一會才繼續：「若我是你，還特別去查原因，會是想了解對方是不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請繼續。」
「若能確認，或許既往不咎吧。」張學森語氣很淡。
「嗯。那就這樣吧。」機械人像是結論般。
又是悄然。
這代表什麼？管觀疑惑了。她的姿勢一定像蜘蛛人，差點要趴在牆上了。
但老天不讓她再偷摸，不論是偷聽還是摸魚，因為電話響了。
是總務部要確認中秋晚會的出席名單。不是傳過去了嗎？管觀甜甜問着。
原來對方計算機有問題，漏信了，昏倒！大公司也會有惱人的小狀況，害她因此沒偷聽到後續發展。
她聽着對方抱怨計算機系統，抬頭望着走出辦公室的張學森，他神色平靜，還對她微微一笑，笑中帶苦，也有種解脫。
管觀響應微笑，望着他等電梯的背影，又向電話那頭的人發送同情心，並表示立即再傳送名單一次。
到底是什麼狀況啊？管觀發現她非常八卦的想知道呢！
但對於機械人和美男子的角力，餐廳里聽不到任何狀況。不過下午的開會情況卻能瞧出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