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山頭塌下去了
身後響起一陣巨大的爆炸聲,衝起的強大氣流把我們三人硬生生地從狹小的洞口推了出去。
我感受不到任何感官,觸覺、聽覺、視覺都已經不存在了,滿腦子都是空蕩蕩的影子,都是鶴的影子……
身體才空中瘋狂地旋轉,飄飛,我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直到身體沉重地摔倒在僵硬冰冷的地面上,真實世界的感覺從皮膚的每一個毛孔鑽了進去,啃食着我的內心,不停地在腦子裏回蕩着,結束了……結束了……
都結束了……
身體震顫了一下,終於開始縮起手腳,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滿眼都是石頭積雪炸飛之後剩下的狼藉,雪渣飄散在空氣之中,在這一瞬間突然掌握了飛行的技巧,不偏不倚地鑽進了我的身體裏。氣管一陣痙攣,一連嗆咳了好幾聲,喉嚨里漸漸泛起一股怪異的甜腥味,回蕩了許久才漸漸退去。
“小恙!!”
不遠處響起一聲叫喊,我猛地回過神來,是秦初一的聲音。
“我在這裏!”我大聲回應着,一邊踉蹌地從地面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着聲音的方向跑去。腳下的積雪被炸開之後,露出了底下的冰層,沒跑幾步就“咚”地跌倒。爬起來,跌倒,再爬起來,再跌倒,直到自己的視線之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以同樣踉蹌的姿態衝進了我的腦海里。
悲傷、思念、痛苦、激動,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此刻深情的擁抱,我幾乎是把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情感都灌注了進去,一頭扎在了秦初一的胸懷裏。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一邊拍着我的後背,一邊輕聲地在我耳邊說道。可他越說。胸腔中壓抑的情感就越是迸發的強烈,幾乎一度哭暈過去。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考慮,什麼都不想去做,就想時間靜止在這一刻該多好。四周的環境也十分配合。爆炸過去之後,山谷之中不斷回想着當時的巨響,沒過多久就消失了,只剩下寂寥的風聲和斷斷續續蟲鳥的叫聲在一旁單調地配合著。
“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嘛。別哭啦。我在呢。”看到我愣是硬生生哭了十分鐘沒有停歇的意思,秦初一有些慌了,手忙腳亂地拿着衣角給我擦眼淚。好氣又好笑地看着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咳……”
身旁突然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腳步聲,混雜在我的嗚咽聲中向我們靠近。
“那個……吳恙有時候哭起來,一天一夜都不會停歇……”
是湯凱!
我和秦初一都聽到了他啞着嗓子的聲音。同時轉過頭去。
湯凱興許是走了一段路程,很是疲憊地蹲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把靠了上去。粗重的喘息聲夾帶着喉嚨里嗬嗬的聲響,彷彿是一台破了的鼓風機。他的嘴角和面頰都夾帶着血絲,臉上的表情略顯尷尬,卻抑制不住地在笑。
“你已經……”
“你怎麼知道?”
我的話還沒說出口。秦初一倒是搶了先。不過他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我當然知道。”湯凱順勢接上。
很顯然他們都聽懂了對方話里的意思,只有我一個人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你是小恙什麼人?”秦初一的話里開始有了些許火藥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湯凱。眉頭皺了起來,“怎麼看也不像啊……”
“喂!你們別說了!”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急急忙忙地插到他們中間,不斷地揮着手,做着stop的手勢,可那兩人完全把我給忽視了。
“我是她男朋友。”湯凱臉上帶着惡作劇式的表情,就在秦初一的醋罈子即將在地球表面發射的一瞬間,他幽幽地補充道,“大一時候的……”
果然,湯凱這種經常在路上跑的行者,對付秦初一這樣初出茅廬,幾乎是在溫室里長大的人來說,綽綽有餘。看着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我突然感到內心一陣暖意。我知道,我的那個秦初一,終於又回來了。
“你……沒事了嗎?知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我看着湯凱現在的樣子,不禁問道。
“你一說這個我就想起來了。那天我讓央金好好看着你,讓你別出去亂跑,結果回來之後就不見人影。我才你應該去了巨柏林,立即就跟上去了。還沒在林子裏待熱乎,就被人打暈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太記得了。我只知道醒來的那一刻,耳朵里充滿了爆炸的聲音,我還以為我的腦子不太好了。”他一邊說著,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在口袋裏掏,“對了,當時有什麼東西砸在了我腦門上,我感覺這東西應該是你的,看着像。”
湯凱將碧瑩的珠子放在我掌心的那一刻,我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傾瀉着眼淚,突然猛地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豎了起來,還沒站穩,就深一腳淺一掉地跑了起來。
“鶴!鶴!……”我一邊大喊着,一邊朝着爆炸的地方跑去。
“小恙!”秦初一見我突然跟發了瘋似的,一下子追了上來。
剛才爆炸的洞口現在被一堆碎石封住了,絲毫看不到裏面的跡象。焦枯的洞口發著黑,一股難聞的燒焦味鑽進了鼻子裏。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徒手將碎石一塊一塊搬開,拚命地在裏面尋找着鶴的影子。
“鶴!你在裏面嗎!你別急,我就過來找你了!”
秦初一趕到的時候,我的雙手已經沾滿了血,但卻感覺不到任何的觸覺,依舊一刻不停地翻着面前的碎石,嘴裏不停地重複着那幾句話。
“我就來了……你別急……你要撐住啊……”
“小恙,你別這樣。”秦初一一把抓過我雙手,想讓我停下來。
“不!”我大吼着,發瘋似的咆哮,“鶴在裏面!我要去找他!鶴在裏面!”
秦初一被我這個樣子嚇到了,愣了一秒,隨即跪在了地上,跟我一起翻看面前的石頭。湯凱也加入了我們,三個人默不作聲,不停地翻着面前的石塊,直到洞的深處完全被泥土封住,絲毫沒有下手的地方,我才呆愣愣的停下。
時間已經是深秋了,初冬將近,氣溫愈發下降。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日出,在這片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陽光沒命地灑在了這片大地之上。又是一夜積雪,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存在過的痕迹,從此埋沒在地底下,一層又一層,永生永世都不會再次出現在人世間。
回到索朗家的時候,看到我們三人一臉狼狽,傷的傷,瘸的瘸,央金嚇得幾乎是尖叫着把索朗給叫了出來。我們連連擺手說沒事,可按照當地人的性子,就是不同意,架着抬着連夜把我們送去了縣城的醫院。
醫院不大,但好在設施齊全。秦初一隻是皮肉傷,視力和右臂幾乎沒有任何問題,包紮了幾下就充當起了我和湯凱的護理員。湯凱肚子上的窟窿有些麻煩,不過好在組織都開始恢復了,躺在床上休息幾日就可以下地。最好笑的我,我竟然是這次逃命中傷的最重的那個,並且這些傷,都是在洞外得的。右腿脛腓骨斜形骨折,打上了石膏幾乎不能動彈,醫生說了,起碼要八到十二周才有可能恢復,暫時是不可能出院的。
“不能出院也好,省得你想太多做出什麼傻事。”秦初一坐在我的床前,拍了拍我的腦袋。“小恙,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別多想。”
我看着醫院窗外皚皚的大雪,一時間有些恍惚,直到秦初一的手碰到了我的頭髮,溫暖的觸感鑽進了我的腦袋之中,我才反應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
他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還是耐心地又跟我複述了一邊。
“初一,我想過了,我現在不能下去,你能不能幫我去洞口看看?帶幾個人,你跟索朗說,他會同意的,他人很好。”
秦初一有些為難,抬頭看了一眼邊上的護士,有些難以開口。
“怎麼了?你跟我說啊,發生什麼了,你是不是回去看過?有沒有看到鶴?有沒有?”
眼看着我越來越激動,幾乎執拗的要下床,秦初一一把按住了我。護士知趣的離開,關上門的那一刻,秦初一終於說了實話。
“湯凱已經帶着人去看過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出來的時候外邊不是巨柏林,而是山谷?索朗他們也聽到了爆炸聲,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們,而是那個有着巨柏林的山頭。那個山頭……那個山頭……”
“山頭怎麼了啊!你倒是說啊!”
“那個山頭……塌下去了。連帶着林子都陷了下去。爆炸聲離我們太近,我們聽不到山塌下去的聲音,但是索朗他們聽見了。整個山都被填平了,別說是找個人,就算是找出當時的巨柏林都不太可能。小恙,你別擔心,等山體運動穩定了,我和湯凱還會帶人去看的,你放心,我們回去的,到時候……”
他後邊說了什麼我完全聽不清,只是停留在“塌下去了”那幾個字上,不停地重複……不停地重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