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4)

夢裏不知身是客(4)

滬森從回憶里醒過神,把手別在身後,不時扭頭看看凌菲,不再講話,兩人默默的走着。凌菲是大家閨秀,和自家門當戶對,自己看到她第一眼又是那麼喜歡,如果兩人能在一起,應該是不會有阻隔的。

他把可能的障礙都想了一遍,除了地域差異,兩家的經濟實力和背景沒有懸殊,強強聯合,是自古以來大戶人家都喜歡的聯姻方式。滬森習慣性想的很遠,周父曾對他說過,不給自己留後路的男人,幹不成大事。

“滬森哥,我想去買件旗袍,你陪我去吧。”凌菲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滬森不知如何回答。

凌菲指了指路旁的旗袍店,滬森恍然大悟,對身後說說笑笑的兩人講道:“沂銘、念薇,凌菲想去店裏買件旗袍,你們去嗎?”

沂銘抬頭看了一眼店面,對凌菲說道:“菲菲,這不上檔次的街邊小店不去也罷,回頭讓念薇帶你去做一件。”

念薇也脆生生的應道:“是啊,菲菲,明天我陪你去縣裏的裁縫店做一件,那一條街上都是綉娘,旗袍式樣新穎不說,綉出的花鳥都活靈活現。”

念薇的聲音甜的像桂花蜜,除了沂銘,還沒有誰叫過凌菲“菲菲”。

凌菲扯出一絲笑容,說:“沒事,你們自行逛了去,我和滬森哥去店裏隨便看看,有滬森哥在,哥哥你放心。”

沂銘沉醉在和念薇探討江南歷史的心境中,心想這樣分兩路倒也不錯,菲菲有這個興緻,就讓這丫頭好好瘋一瘋。他柔和的對念薇說:“那我們走吧。”念薇低眉淺笑,她也希望能與沂銘單獨相處。

逛旗袍店不過是凌菲的借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她撥弄着衣架上的旗袍,挑選了一件白底荷花圖案的長款,袖口鑲着藕色的花邊。這種面料的成衣,大都是富人家的丫鬟買來穿。進試衣間換好出來,凌菲在滬森面前轉了幾個圈,裁剪得當的旗袍貼着她圓潤的身體,嫵媚誘人。凌菲調皮的問滬森:“好看嗎?”

滬森笑着點頭,說:“好看。”他想如果凌菲能卸掉臉上的濃妝,那就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人胚子,可即便她戴着風塵的面具,滬森也相信自己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

“那我們就買了吧。”凌菲歡快的說,“店家,麻煩把我的裙子包一下,我就穿着旗袍了。”

滬森付了錢,出店門時凌菲說:“還得買件罩衫,胳膊冷冰冰的。”

又折回去買了件罩衫,罩衫的質量更差強人意了,凌菲隨便拿了一件,穿好后從包里掏出紅色的口紅,對着鏡子描了又描。

“我覺得你不塗口紅時也很好看。”滬森說道。

“是不是像周念薇那樣,才稱的上美人呢?”凌菲擦拭着溢出嘴角的口紅,斜眼問滬森。

“不是,你很也美。”滬森的臉紅了。

中午,兩人在一家老字號飯店吃飯,本想叫沂銘和念薇一起來,可念薇說沂銘想去吃雞湯餛飩,只好作罷。滬森給凌菲點了雞頭米排骨湯、桂花糖藕、松鼠桂魚,還有一些時令蔬菜。

凌菲嘗了一口桂花糖藕,說:“太甜了,滿嘴糖精的味道。”

滬森又讓她嘗了嘗松鼠桂魚,凌菲在嘴裏細嚼着,說道:“好吃是好吃,可像是在吃番茄醬,絲毫吃不出魚的鮮味。”

滬森很沮喪,南北的飲食文化差距之大。他只好再讓凌菲喝點湯。沒想到凌菲說:“湯着實不錯。”

滬森喜上眉梢,給凌菲盛了一碗,說道:“那多喝點湯,雞頭米滋養去濕,這個時節吃最好了。聽你哥哥說,你昨夜都沒睡好,睡不好得靠食來補,別虧待了自己。晚上我讓王媽把你的枕頭換了,今年夏天家裏曬了一些野菊花,我早上吩咐王媽做一雙枕頭出來,野菊花安神,能讓你和你哥哥睡的好一些。”

“你們家還自己做枕頭?”凌菲好奇的問道。

“王媽小時候便跟着我爺爺奶奶,不喜歡市面上花里胡哨的西洋保健枕,還是喜歡自己動手做一些,她做了自己用,也送給我和我父母用,我們都很喜歡,夢裏都是大自然的清香味。”

凌菲聽的入神,喝了一口湯,說道:“這湯雖然好喝,但不及早上我喝的那碗,那碗一定是王媽做的,對不對?”

“你真聰明,王媽的手藝是從御廚那裏學來的,她這時肯定在廚房裏忙活了,晚上你就有口福了。”

“江南這麼好,有的吃有的玩,我都不想回去了。”凌菲開起了玩笑。

“你男朋友不着急么?”

“我沒有男朋友。”說完凌菲的臉就紅了。

滬森摸了摸頭髮,開心的露出笑容。

“那就別回去了,住我家吧。”

頓時兩人都覺得話語曖昧,滬森不語,把一盤菱角百合端到面前,細心的挑裏面的蔥葉。

“你怎麼不吃?”良久,凌菲抬頭問道。

“我不餓,你先吃,我早上看你把湯里的蔥葉都挑了出來,知道你不愛吃蔥,我幫你挑了。”

“謝謝。”凌菲看着滬森仔細的樣子,想到了沂銘,這個世上待她最好的男人,現在在和周念薇幹什麼呢。念起此,凌菲一下子沒了食慾。

“凌菲,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想問什麼直說吧。”

“你,你為什麼要和你哥哥住在同一個房間?”

凌菲低頭思索着答案,每個人都有不願被別人提及的傷痛。

凌菲曾以為,她從小稱作媽媽的賢瑛是她的親生母親,應該說,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賢瑛曾像所有母親會對女兒那樣,愛她愛的很無私。

直到凌菲上中學時的一天,娛樂小報上登出一篇文章,指出凌菲是她父親的私生女。凌菲跑回家問賢瑛,賢瑛承認沂銘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回答的很直率,凌菲在她的臉上看到慈愛背後的快感,她像是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掩飾不住一個女人陰謀得逞的得意。

而她的父親沂成若,看到她蹲在草坪上哭泣,沒有過來抱抱她,像凌菲渴望的那樣,而是依舊冷冰冰的離她而去。對於自己的生母是誰,凌菲一無所知,她只從賢瑛的隻言片語中得知自己出生在江南,名字是生母起的。

那時起,她從受人追捧的千金小姐變成了讓人唾棄的私生女,只有沂銘從一而終的對她。他和她同父異母,卻仍視她為胞妹。

之後,晚上她睡在床上,他睡在邊上的大沙發上,她醒來時,他抱着她;她哭時,他安慰她。習慣慢慢成自然,即便已近而立之年,只要沂銘在家,他也會等凌菲入睡后才回房間,出門在外,更是不敢把凌菲一人丟在異鄉的客房。要不是有沂銘,凌菲很難想像自己能康健的活到至今。

“小時候媽媽經常讓我們睡在一個房間裏,說是彼此有個伴,現在長大了,出門在外,哥哥不放心我,所以,很奇怪是不是。”凌菲輕輕用湯勺攪拌面前的湯水,淡淡的說道。滬森是剛認識的陌生人,她怎可隨意傾吐苦水,即便兩人今後熟識,他一個受人寵戴的大少爺,又如何懂她的悲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宋錦世家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宋錦世家
上一章下一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