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苦自看明月苦(5)

思苦自看明月苦(5)

凌菲也起身,說自己吃好了,她得去學校上課。在院子裏碰見吳姨,吳姨說門口有位先生找她,凌菲的第一反應是滬森來了,跑到衛生間理了理頭髮,又一路狂奔出去。

“秋明,你怎麼來了,這麼早?”凌菲驚訝的說道,驚訝裏帶着無盡的失望,沒有重要的事,秋明不會來家裏找她的。

“你昨晚喝多了,我不放心,來看看。”秋明深邃的眼睛裏藏滿了關切,可說出口的不過是短短數語。

凌菲垂下眼帘,把目光移向腳尖,滬森很早便說來看她,可到現在也沒有來,北方的河流已經結冰,冷的凌菲的心直打哆嗦。他的浪漫、體貼,纏綿似蜜的情話,也許只是想和凌菲談一場風花雪月的異地戀,她不過是他孤獨寂寞時的消遣。凌菲走不進他的世界,他也無暇光顧她的。

“和他吵架了嗎?”秋明問。

“沒有。”凌菲淡淡的說,算是承認了她正在戀愛中。

“那有空的話,和他一起來店裏坐坐。”

凌菲點點頭,和秋明並排走在行人路上,北風陣陣,從秋明身上飄來清幽的香水氣味。

“凌菲,你有什麼還沒實現的願望么。”秋明突如其來的說了這麼一句。

“願望?”凌菲想了想,她最大並且唯一的願望,就是儘快見到滬森。

“我要結婚了。”秋明說道。

凌菲張大了嘴巴,秋明無所謂的口氣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她事先沒有一點察覺,也從沒聽說秋明有女朋友。

“你不會在跳舞時和哪位姑娘一見鍾情了吧?”

“我從來都不跳舞”,秋明苦笑,說道:“她是我姨媽家的鄰居,我們小時候就認識,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一個溫順乖巧的姑娘,足以共度餘生了。”

“你不是說你一直喜歡一位女孩嗎?那她呢?”凌菲想起秋明曾說過的話。

“她,她有男朋友了,我不想再打擾她。”

“秋明,你都沒有向她表白過,你怎麼知道她的心思,也許她的想法正和你一樣呢。”凌菲替秋明着急,她不願見他草率的進入婚姻。

“沒有那個必要了,我十幾歲時就認識她,第一次看到她為一個男人失魂落魄,想必是愛的很深刻,即便她心裏有一丁點的喜歡我,我也不想讓她左右為難。”秋明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說:“這麼多年,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希望她幸福。”

“你總是在為別人着想,什麼時候也考慮考慮自己。”凌菲心疼的看了看秋明,說的很真誠。

秋明迎上凌菲的目光,每一次見她,胸口都在激蕩着漣漪,好想問她一次,凌菲你想跟我走嗎,我帶你走,走的遠遠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愛的隱忍而剋制。

“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回老家辦完婚禮后,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記得給我帶喜糖。”

“當然會,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的。”

“我會想你的。”凌菲踮起腳尖,攬上秋明的脖子,把油亮的黑髮埋在他的胸口裏,她有點想哭,沂銘在戀愛,秋明也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形單影隻,當她在深夜買醉時,不會再有人送她回家。

“答應我少喝酒,實在想喝,晚上就不要回家了,這是酒吧的鑰匙。”秋明推了推凌菲,想把鑰匙給她,可凌菲死死的抱住他,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有那麼一瞬間,秋明的嘴唇快吻上凌菲的額頭,從十六歲等到現在,他的年少輕狂和激情在懷裏的這個女人身上耗盡無存,想等的沒有等到,又或是自卑讓他錯過了。

“凌菲,我想買個禮物送給你。”

“我不要,今天是我媽媽過生日,又不是我過生日。”凌菲鬆開手,邊走邊甩着胳膊,佯裝沒事的說道。

“我本來想在結婚之前幫你做點事情,但你似乎沒有未了的願望,我就送你件禮物吧,多少有點意義。”秋明的口氣里含着請求,凌菲動容了。

“可是我馬上要上課了,我們就去學校旁邊的百貨公司買吧。”凌菲能想到的就是買個玉吊墜了,其實她什麼都不缺,不過之前已把生母留給她的玉佩送給了滬森,總感覺脖子上空蕩蕩的。

在首飾櫃枱前,凌菲挑了一個和田玉的心形吊墜,戴上后對着鏡子照了照,對秋明說:“要不你也挑一個吧,我們認識十幾年了,還沒有買過相同的東西呢。”

“好。”秋明有種在買結婚戒指的錯亂興奮感,對店員說道:“小姐,麻煩你再給我拿一個一樣的。”

小小的玉墜在秋明的寬肩膀下顯得很滑稽,凌菲樂了,讓他重新挑一個,秋明說什麼也不肯,索性直接付了錢。

之後,秋明等着凌菲下課,兩人一起吃了午飯,秋明要坐明天的火車回老家。一頓飯,又是難捨難分的離別話,不過這次,凌菲是傾聽者,秋明是訴說者,絮絮叨叨里含着一萬個不放心,去結婚,對秋明來說,和上戰場沒有區別。但是確實到了上戰場的時刻了,時光如梭,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生命里不僅僅只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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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還在瘋狂的進行,滬森獨自一人走出來,倚在陽台的欄杆上,陣陣臘梅香止不住的撲鼻而來,一歲一寒一花香,馬上要過年了。想到這,滬森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他的父母在那時會從海南回來,滬森決定把他和凌菲的事告訴他們,請求他們允許他把凌菲娶進門。滬森計劃好了,時間就選在春天,他要在婚禮現場鋪滿繡球花,再麻煩淑慧給凌菲設計一套婚紗。

凌菲喜歡什麼樣的婚紗?滬森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像凌菲穿上婚紗時的模樣,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西裝。滬森是不愛穿西裝的,他還是喜歡有文人氣息的長衫,不對,有可能凌菲是想戴着紅蓋頭坐花轎的,滬森打了個激靈,繼而苦笑着搖搖頭,嘲笑自己想的比做的多。

火車票已買過三次,可每次臨了,他都猶豫了。他既希望立刻見到凌菲,又害怕見面時控制不住炙熱的情感,他的糾結和矛盾來源於那部分他不能左右的不確定。

“據說喜歡望月的人,心裏都住着另外一個人。”

“路陽,你怎麼也出來了?”

“出來看看周少爺有沒有凍壞了,我說滬森,你是迷上哪家的姑娘了,整天魂不守舍的。”作為滬森的好朋友,路陽對他無話不說。

“我哪有魂不守舍,只是今天有點疲倦了。”

“你不會喝多了吧?”

“喝的不少,我的頭正痛着呢。”滬森扶了扶眼鏡,打算進屋。

“別,你先別走,都說酒後吐真言,我正好審審你,你是不是喜歡上劉小姐了?你跟我說實話,如果你看上了,兄弟我絕對不和你爭。”

“哪個劉小姐?”

“劉淑慧啊。別跟我裝傻,我注意你們很久了,你瞧你們剛剛跳舞那樣,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快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早好上了?”

滬森見路陽嚴肅的樣子,哈哈笑起來,說道:“路少爺,我和劉淑慧只有兄妹間的情分,你把心好好的放進肚子裏。”

他順勢拍了拍路陽的肚子,和他同歲的路陽在跟着父親做茶葉生意,卻沒有半點儒雅之風,雙下巴,啤酒肚,無處不顯示一個商人的財大氣粗。

“真的沒有男女之情?”路陽不依不饒。

“真的沒有。”滬森有種百口莫辯的無奈。

“那就好,那幫兄弟一個忙吧。”路陽的反應速度和他的身材不成正比。

“幫什麼忙?”

“你去,你去讓劉小姐留下來,她好像要走了。”

“你自己為什麼不去?”

“你說的話比我的管用。”

滬森搖搖頭,甚覺好笑,看來路陽對淑慧動真情了,這個花花公子,也有軟肋。

淑慧正在穿外套,和屋裏的朋友們告別,滬森湊上前去,“淑慧,要走啊?”

“滬森,你來的正好。”淑慧伏在滬森耳邊,悄悄說道:“你待會不要太早回家,省得讓我媽知道派對已經結束了,最好你在外面待一夜,不要回家。”

“你要幹什麼去呀?”

“去見男朋友唄”,淑慧努努嘴,說:“我男朋友的弟弟從美國來了,我總得去會會未來的小叔子吧。”

滬森示意淑慧往樓梯上看,路陽正站在那裏,滬森說道:“路陽在我面前誇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看他是真喜歡上你了,他如果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還是個美國人,還不得從上面跳下來。”

“切”,淑慧鄙夷的瞟了一眼滬森,說:“得了吧你,你們這些大少爺,一個個的不知道碎了多少姑娘的心,今天擁這個在懷,明天對那個說愛你,真心?周少爺,你有真心的話,怎麼到現在還沒公開的女朋友呀,不要告訴我,你周大少爺還沒有經歷情竇初開吧。”

“哎”,滬森嘆口氣,朝路陽做了一個失敗的表情,對淑慧說道:“淑慧,我覺得你不說話時比較可愛。”

“無聊,告訴那個胖子,別打我的注意,姑奶奶不對他的胃口。”說完,淑慧扭着腰肢走了。

路陽噔噔的下樓,盯着淑慧的背影,着急的問滬森:“怎麼走了?”

“我留不住啊,還順帶被你的冰美人奚落了一番。”

路陽自言自語道:“怎樣才能約她吃頓飯呢?”

滬森笑笑,走過去從桌上拿了兩瓶啤酒,遞給路陽一瓶。沙發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幾個人,大概是喝醉了,他們這個圈子裏的少爺小姐們,過着富足的生活,從不需要為生計考慮,名正言順的盡情玩樂,大把的揮霍。他們會對感情動真心嗎?滬森想起淑慧的話,有些迷茫。

“路陽,淑慧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你可不準欺騙她。”

“滬森你看你說的,我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我怎麼會欺騙她,誰欺騙她的感情我找誰算賬去。”路陽說的一臉認真。

“如果淑慧答應和你交往了,你會娶她嗎?”

路陽沉默了很久,一抬頭喝下一瓶啤酒,說道:“夢裏想過,但不可能實現了,我父親已經選好了他未來的兒媳婦。”

滬森怔住了,“嗨,我說路陽,你娶不了劉淑慧,你給我離她遠點,別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纏着她。”

“別逗了滬森”,路陽冷笑道:“我們的婚姻自己可以做主嗎?難道你的能?難道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的愛,要趁還有機會說的時候,就說出來,不然永遠沒有機會了,不要到老才發現,這輩子連個女人都沒愛過,他媽的老子的一生就是片空白。”

“我就是和你不一樣!”滬森吼出了聲,使勁揉了揉頭髮,他何嘗不畏懼,不害怕,雖然他做好了看似完美的計劃,可萬一父親反對,他滬森該怎麼辦,他會堅持反抗嗎,滬森不敢再想下去。

“去看看她吧,哪怕只留個回憶。”路陽彷彿看穿了滬森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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