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雪天

4.大雪天

大雪天,江原道某個深山老林裏面。

山坡上和樹枝上都堆滿了積雪,垂敗的枯枝連着陰沉沉的天空,到處都顯得蒼白。一條兩三米寬的溪流,從山頂上往下流淌,水面上結了些冰塊,但又不斷被往下俯衝的水流沖開,於是便形成了溪面上布着一層浮冰的景緻。

那條溪流,在半山腰的位置緩了一緩,聚成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的淺灘。被水一路衝下來的冰塊們,也紛紛浮在了這一片淺灘上面,有的又粘結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冰面,有的在水面上撞來撞去,好奇地看向,淺灘邊上那一群神情激動的人。

那群人,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方陣。站在左邊,神色激動還有些憤憤不平的,是四個女孩。而女孩們的對面,站着一群裹着黑色防寒服的男人,那些人有的扛着攝像機,有的舉着收音話筒,而有的——站在人群的前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輕蔑地掃了女孩們一眼。

“你們想怎麼樣?”

而這句話,把姜撒朗給氣笑了。

她穿着大紅色的防寒服,用厚厚的毛絨帽子以及耳包,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但即便如此,也依舊擋不住她滿臉的寒霜,以及陰雲密佈。

她上前一步,站到男人的面前,與他對視着。

“我和你,暫時沒什麼話說,把電話還給我們,這件事我要和社長溝通。”

她一字一句,全都咬牙切齒。

似乎恨不得用兇狠的目光,狠狠地在眼前這男人身上撕咬幾口。

“把手機給她。”

那男人把姜撒朗上下打量幾下,嘴角浮起一絲譏笑。然後他轉過身去,沖自己身後的那群人比劃了一個手勢。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一天之前,姜撒朗對於事情的理解是這樣的——

她們四個去YG錄了《你好,是我》的小樣,當時的工作氛圍很不錯,YG的工作人員也表示很欣賞她們。但回到公司過後,楊名碩一臉寒霜地把她們叫進了辦公室。

“第一次讓你們作為團體出去,沒想到卻被別人看出凝聚力上的不足。”

“離出道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我給你們安排了一趟雪山裏的拉練,你們藉著這個機會磨練一下,學會彼此之間怎麼樣並肩作戰,才不會被外人看輕。同時,我也會派攝像組跟你們一塊兒過去,這也算是你們出道實錄中的素材之一。”

不只是姜撒朗,包括申雅中,包括林赫拉和朴初雅在內,在被那個據說是特種兵出身的男人,宣佈了接下來的遊戲規則之前,大家都沒有想到過,楊名碩口中的雪山拉練,居然是這種程度的,幾近於變態。

每個人脫了鞋去冰水裏站着,四個人各自堅持的時間相加,必須超過五分鐘,晚餐時才能分得四碗泡麵,否則就直接餓着?

脫掉防寒服,摘掉帽子圍巾耳包手套暖寶寶,四個人就穿着單薄的T恤以及牛仔褲,在雪面上玩心有靈犀?

所謂的心有靈犀,就是攝製組會給女孩兒們一個詞語,而女孩兒們需要在聽到詞語的第一時間,做出全部一樣的反應。每成功一次,攝像組會還回來一樣保暖的東西,而當所有東西都被女孩們贏了回去,或者女孩兒們主動宣佈放棄,不要剩下的那些東西,這個遊戲才能夠結束。

此外,還有四人五足地爬雪山,半小時內到達山頂,否則遭受一桶雪從頭灌下的淋浴懲罰。有攝影組在凌晨時,會把成員們分別帶走,各自扔到荒山裏的各個地方,而成員們必須在沒有手機等通訊工具的情況下,靠着雙腳和嗓子找到其他成員的任務。

各個遊戲或者說是任務,一環緊扣一環。

整整三天兩夜,並沒有太多喘息的時間,每個小時都會是煎熬和生理極限的挑戰。

“他們這是虐待,是侵犯公民的生命權!”

林赫拉早在聽到光腳下冰水時,就已經開始冷笑了。如果不是申雅中及時地按住了她,現在站到兩方人馬中間,為她們四人要個說法的人,就不是姜撒朗,而是她林赫拉了。

姜撒朗要到電話,她一邊回過身去,望了望站在她身後的四位歐尼,一邊狠狠地按下了通話鍵,緊咬着牙,等待着電話那頭的人接起。

而這通電話,被人接得很快。似乎電話那頭的人,早料到會有人打過去。

“喂,楊社長?我是姜撒朗。”

從第一句問候開始,就壓着氣,即便她聲調不高不低,即便話語中並沒有明顯的怒氣。但任何人都能從她繃緊的聲帶,以及硬邦邦的簡短話語上,聽出她的情緒。

“嗯,撒朗啊。”

相比於姜撒朗來說,楊名碩的語氣稱得上是和藹,簡直像是他們兩並沒有隔着電話,而是彼此都放鬆了姿勢,坐在鬆軟的沙發上閑話家常一樣。

“社長,你之前讓我們來雪山裡拍攝時,並沒說是這種程度的內容。就算公司是想要故意磨練我們,這也太過了,我們無法接受。”

姜撒朗覺得生氣,那是一種從胸口直燒到喉頭的憤怒。

她想要叫囂,想要質問,甚至是想要把手機直接摔到地上,踩個粉碎。

但她的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楊名碩拋了個難題擺在她面前,而她需要把這件事解決掉。

“撒朗啊……”

楊名碩拖長了語氣,依舊閑適而親和,像是在隨手撥弄風雲,順便也為晚輩指點迷津的人一樣。

“我給你講幾個故事吧。”

“《無限挑戰》,這兩年備受關注的綜藝之一,這節目話題度和收視率最高的特輯裏面,又有兩個極具里程碑意義的特輯,一個是06年的新西蘭特輯,一個是07年的無人島特輯。前一個,通過成員們在雪山上的玩樂,以及團結一致與製作組的對抗,展現了成員們樂觀向上苦中作樂的積極面貌,同時也在極端的環境中,促使成員們對彼此敞開心扉。后一個,更是用無人島這樣惡劣的環境和遭遇,讓成員們為了生存而彼此配合,展現出更多有趣且多樣化的行為和面貌。”

“我們可以從這裏看出,無限挑戰的3D策略,也就是dirty、dangerous、difficult的內容設置,是有效的,觀眾買賬!而且不出所料的話,這也將成為未來的綜藝趨勢,今年開播后收視率不斷上升的《2天1夜》,就是很好的證據。”

楊名碩說的這些,姜撒朗也並不是全無了解。但藝能是藝能,歌手是歌手,把拍攝藝能的手法,用到她們作為歌手出道前的實錄拍攝上,真的妥當?

“第二個故事,我給你講講07年出道的這幾個女團。小公司先不說了,三大裏面,S.M出了少時,JYP出了WG,DSP家的是K.ARA,就打歌成績來說,WG無疑第一,《tellme》的旋律極具中毒性,很容易就能跟着唱了,而且JYP家也很會順水推舟,引導網民紛紛模仿,就這,讓WG無疑成為07年最大贏家,也是07年這三大女團中,最亮眼的一個。其次,少時,這個女團是打着‘女版SJ’出道的,上面除了如日中天的師兄團SJ,還有人氣更高的東神,S.M家拿這些小孩練習生階段的交情來炒作,無疑也幫新女團獲得更多的關注度。”

“至於K.ARA,和S.M還有JYP家的差得很遠,我就也不浪費口舌了。”

“我給你講這些,只是為了告訴你,幕後策劃,對於一個新人女團的重要性。即便有些團能夠背靠着大公司,但如果沒有能抓住觀眾好奇心的點,也會高下立判,和其他團拉開差距來。”

楊名碩的這些話,讓姜撒朗無法反駁。她沉默着舉着手機,這樣的姿勢已經保持了太久,久到她的指關節都開始僵硬,血液無法暢通流轉,也無法為她冒着寒氣的手指再帶來些溫暖。

“我們是歌手,可以從別的地方……”

她快速地整理着思緒,試圖找出能夠反駁的地方,試圖找到可以支撐自己的論點。

然而楊名碩只是又輕笑了一聲,徐徐道:

“撒朗,你以為我說讓你們去磨練一下,真的只是個借口么。出道實錄里,我要用這次雪山拉練來博人眼球,這是事實。但你們四個嬌生慣養,從練習生時就被表仁厚寵壞了,壓根不知道外面的天高地厚,這也是事實。”

“想要別的方式,是么?你和申雅中的家庭都是爆點,我用這個來炒作,你們願意么?想要更多曝光度,我能安排你們和各大媒體高管的飯局,飯局上會發生些什麼我都不保證,你們願意么?不想成名不想搏出位的話,就等着被所有人忽視,提着咖啡去電視台打歌,別人接了你的咖啡都不會給好臉色,這樣你們願意么?”

楊名碩的反問,像是夾着寒風的巴掌,一掌一掌地扇在姜撒朗臉上。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大雪山上一簇搖搖晃晃的火苗,四顧都是蒼茫之色,寒風和暴雪還都不斷圍攏,壓迫着她,一點一點彎下腰去。

“我們可以做出更好的音樂作品,歌曲本身,才是歌手真正的生命力。”

她用力地挺直了背部,用力地維持着自己的尊嚴和溫度。

她記得表仁厚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雖然他確實很寵她們,但他並不是會胡亂教人的老師,他找到她們,也教導她們。他說過的那些話,才是能夠把她完全說服的真理。

“楊社長,我和你打個賭。”

姜撒朗仰起頭來,把目光放得極遠,遠到彷彿能看到天空之外。

“如果我們能夠比少時和WG,做得還要好的話,以後青鳥團的所有行程,我們都擁有自主的話語權。”

曾經的曾經,在姜撒朗跟着表仁厚去看一場搖滾演出,而姜撒朗親眼目睹,她喜歡的樂隊被另一個王牌樂隊挑釁,就連實力也被那個樂隊完爆,而觀眾們卻都只為勝利者歡呼時,表仁厚摸着她的頭,告訴過她。

實力,決定一切,包括輸贏,包括到底誰才是正義。

楊名碩彷彿能穿過電話,看到那被表仁厚寄予了厚望的小女孩,緊咬着牙拽緊了拳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獸一樣的表情。

“先等你們能成功出道再說吧。”

他輕飄飄地說完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他一個人坐在TBB兩層小破樓的社長辦公室里,面前的電腦上,顯示着與另一個人視頻通話的畫面。

“哦,哥,你繼續說。”

楊名碩靠回了椅背,順手從煙盒裏抽出根煙,夾到指尖,湊到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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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娛]第一女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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