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終章BE】吾妻，喬諾（求月票）

肚子忽然間傳來針筒，喬諾的目光從病床上的燕北庭一點一點的轉向靳承衍，因為是站在床邊的，所以喬諾現在還能夠藉著病床的支撐而沒有倒在地上。

但是轉頭之後，臉色慘白的她嚇到了靳承衍。

靳承衍即刻扶住喬諾。

“喬諾！”靳承衍低聲喚道，馬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喬諾握着燕北庭的那隻手，因為靳承衍要抱着她離開而和他分開，她可以感覺到燕北庭漸漸放開的手，感覺到那漸漸縮小的力道。

他說不出話，只能看着喬諾在他眼前倒在靳承衍的懷裏，他看到了被抱起來之後的喬諾，褲子上面有血。

而後，靳承衍就抱着喬諾跑出去了，他甚至一句話都來不及和喬諾說，就這樣看着她從眼前消失。

戴着氧氣面罩的他只覺得這個時候還是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好像聽到了床邊儀器傳來忽高忽低的聲音，然後是一直守在外面的護士驚慌失措叫了醫生過來。

燕北庭看着他們在他病床前給他做着急救措施，只是那些場景，越來越模糊，他看的有些不太真實。

醫生說要用心臟起搏器，病人喪失了意識。

一下一下的電擊着他的胸膛，這都沒用了之後，醫生直接上到了燕北庭的病床上，跨坐在他身體上，進行心葉復蘇。

好像，都沒有用了……

忙得滿頭大汗的醫生，最後也沒能將剛剛蘇醒過來的燕北庭搶救過來，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最後，儀器上面的各項指標，也都歸於一條直線。

“死亡時間，2014年4月17號21點57分。”護士對着表，記下了死亡時間。

醫生深呼一口氣，拿下了口罩，看着病床上剛才因為做電擊而胸口還有些發紅的病人，他的身體在漸漸冷卻。

醫生面色凝重，上前，將燕北庭的衣服紐扣扣上，整理他的儀容，而後，將白色的布蓋在他的臉上。

“通知家屬。”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從自己眼前消失，心情怎麼都是低沉的，儘管這個人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說他能夠活到現在是全靠奇迹，那麼現在，他應該是解脫了，拖着一個百病纏身的身子，每月都要去做大量的檢查，身體各項機能基本靠藥物維持。

也許，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脫。

……

冰冷冷的手術室裏面，喬諾躺在手術台上面，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裏面流出來，她拼了命的想要保護住，但是……乏力。

刺眼的手術燈打在眼前，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可能是因為疼，可能是因為想要睡一覺。

她昏過去了。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走廊，白茫茫的，她不喜歡那種感覺，想要快點走，往那個有亮光的地方走過去。

但是好像沒有那麼多力氣，往前走一步，她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喬諾……”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在前面沒有看到有人。

她回頭，發現燕北庭站在她的身後不遠處，他穿着四年前在餐廳裏面見面穿的那身西裝，他還是原來的模樣。

他們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能夠見到他，真好。

喬諾馬上跑了過去，忽然間發現往燕北庭那邊跑，好像容易很多。

她抱着他，害怕再次失去他，那是一種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想要他活着的感覺。

“太好了，你沒有死，你還活着，你知不知道這四年我有多自責，我有多後悔那天讓你帶我離開，還讓你去善後，都是因為我的任性，才讓你這四年承受了那麼多委屈！對不起，一萬句對不起都無法彌補你！”那些本來剛才見到燕北庭就要說出來的話。

但是剛才沒說，因為靳承衍在。

她和燕北庭之間的事情就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想參合進第三個人，就算是靳承衍也不可以。

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可以暢所欲言。

“你活着就好了，以後你要好好的活着，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找到一個愛你並且你也愛的人，然後你們一起幸福快樂的生活，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無法取代！”她抱着燕北庭，可是卻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的溫暖。

她慢慢的放開了燕北庭，他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她，而後將手放在她的臉上，冰涼涼的。

喬諾大驚失色，“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手沒有一點溫度？”她握着他的手，不管怎麼揉搓，都沒有一點要暖和起來的跡象。

“喬諾。”他溫柔的叫了她的名字，“你別擔心。”

喬諾怎麼能不擔心，他怎麼一點溫度都沒有，這是不是夢？等夢醒了，一切都恢復到原來的模樣了？

“喬諾，你聽我的話，轉身往前走，不要回頭，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回頭，我們兩個從開始就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交匯的可能，我用了這麼長時間才明白過來，但是，我並沒有後悔過為你做的一切，我心甘情願，你不要責怪自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歸屬，塵歸塵，土歸土，地獄歸地獄。”

“為什麼你要和我說這些，你要趕我走嗎？你不和我一起走嗎？靳承衍在等着我，他也在等着你的。”喬諾聽不明白燕北庭的話，但是她不想自己一個人走。

他笑着搖搖頭，“不能夠三個人一起，你和阿衍在一起就要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下輩子，我一定還是先遇到你的那一個，也會是先和你表白的那一個，你要等着我，在我沒有找到你之前，不能和別人在一起。”

“好，在你沒有找到我之前，我絕對不會和別人在一起！”她點頭，拚命的點頭。

“恩，那再見。”他推開喬諾的手，甚至要把她推離他的身邊，“好了，你走吧！”

“不……不走……”喬諾心整個都跟着顫抖起來，她有種感覺，如果現在走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燕北庭了！

喬諾的固執讓燕北庭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他變得有些凶，有些不近人情，狠狠地推開了喬諾。

“你走！不要跟着我！我討厭你現在的樣子！”他生氣了，狠狠地推開了喬諾，然後退後，退後，凶凶的表情讓她根本不敢去追一步。

可是，她不想讓他走啊，不想就這樣啊！

但是眼前越來越模糊，好像有一股力氣在拉着自己離開。

……

“先生，您太太出現了先兆流產，加上她之前流過產，在這個手術單上簽字，看你是要保大人，還是現在就做手術，拿掉孩子。”醫生將選擇權交給了靳承衍。

靳承衍看着面前的手術單，他的手在顫抖，平時幾百上千億的案子簽名的時候都不帶顫抖的，然而現在，手中拿着筆，卻怎麼都下不了筆。

拿掉孩子吧，喬諾就可以平安無事。

但是拿掉孩子的喬諾，醒過來，她不會原諒自己。

“救大人，如果孩子能夠留下來，就留，如果留不下來……拿掉。”靳承衍在手術單上籤了名字，那是他有生之年裏面簽下的，最沉重的三個字。

這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保護喬諾的辦法。

原諒他的自私，只想將喬諾留在身邊。

靳承衍見着醫生進入了手術室，手術燈繼續亮着。

他着急的等在外面。

不多時，燕北庭那邊的醫生過來，一臉的沉重。

“抱歉，燕先生在剛才，搶救無效，已經去世。”

靳承衍從未覺得有什麼事情是他無法解決的，只要有錢有權，分分鐘就可以解決一堆的事情。

但是在生命面前，靳承衍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的渺小。

他留不住自己的孩子，留不住兄弟，也許，連手術室裏面的喬諾都留不住。

“先生，您沒事吧？”醫生關心的問了一句，面前的這個男人，渾身的貴氣，一眼看來就是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但是在生離死別之前，他還是一個普通人。

靳承衍搖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所有的痛苦都是沒辦法和人說的，只能自己一個人承受。

“我知道了。”他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的悲愴。

過多的安慰話醫生也沒有說，通知了他這個消息之後，便安靜的離開。

深夜的醫院走廊，現在連個護士都沒有，只有手術室外面的燈還亮着。

靳承衍坐在手術室外面的凳子上，雙手撐着頭，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掉了下來。

燕北庭，你終究還是不肯就這樣放過他和喬諾。

……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喬諾慢慢的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都無力，甚至都不能動一下，動一下就痛。

她嘴巴裏面乾乾的，只能咳嗽一聲來告訴病房裏面的人，她醒了。

靠在凳子上面閉目的靳承衍聽到她的聲音，馬上就到喬諾的床邊。

“你覺得怎麼樣？難受嗎？我去叫醫生過來。”靳承衍輕輕地撫着喬諾的額頭，她現在脆弱的就像一張白紙，只要稍微用一下力，就會皺。

她搖搖頭，“水……”她想喝水。

床頭柜上有熱水壺，靳承衍到了杯水出來，兩個杯子輪流的倒，讓溫度快點降下去讓喬諾喝。

拿了吸管，方便喬諾喝。

她靜靜地喝着水，潤濕了喉嚨，嘴巴裏面才好受了一些。

她可以感覺到手背那邊點滴流入身體的感覺，涼涼的，有些難受。

她還想到了之前在昏迷的時候那個奇怪的夢境，她和燕北庭的對話，他推開自己，要她走。

她還想到，在自己進手術室之前，是看到變了個模樣的燕北庭。

她更加想到，自己肚子裏面有個寶寶。

“阿衍……”喬諾的手微微抬起來，她想要抓住靳承衍的手，想知道，他的手是不是溫暖的。

靳承衍反手握住喬諾的手。

“我在。”

他眼眶裏面都是血絲，不知道是因為前一晚通宵守着喬諾，還是因為哭過。

“孩子，還在的，對嗎？”本就是平坦的小腹，就算是孩子沒了，喬諾也感覺不出來的，“北庭，也還在的，對嗎？”

他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喬諾不知道他是因為聽到孩子，還是因為聽到燕北庭而加重的力道。

“孩子還在，它很好，你很棒，留住了它。”靳承衍一下一下的揉着喬諾的額頭，要確定，他一生摯愛還在。

喬諾長舒一口氣，孩子還在就好，他也很棒，沒有擅作主張將孩子拿掉。

“謝謝你。”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是留住孩子之後的感動，還有多靳承衍的感情。

可是，靳承衍不知道怎麼和喬諾說燕北庭的事情，還是，現在不說？

好在，喬宸和靳萌熙的到來，讓靳承衍拜託了這樣的困局。

“哥哥，我和喬宸來照顧嫂嫂就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靳萌熙一早就和喬宸過來。

其實他並不需要休息，只要在喬諾身邊就好了，但是他沒辦法繼續這樣對着喬諾，生怕一不小心就說出了真實情況，她肯定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燕北庭去世的消息。

“好。”他聲音沙啞，給喬諾掖了掖被子之後，安靜的退出了房間。

卻沒有回酒店，而是以親人的身份，去處理燕北庭的身後事。

葉昀來的時候，冷漠的看了靳承衍一眼，什麼話都沒有。

兩個男人沉默着去處理燕北庭的身後事，很有默契的，並未通知燕家的人，既然那是一個謊言，那就讓謊言繼續下去。

兩天的時間，靳承衍和葉昀處理好了燕北庭的事情，沒有墓地，他們在東海上面，拋了燕北庭的骨灰。

他是熱愛自由的，就讓海水將他帶去更遠的地方。

那天的上海下着小雨，天氣陰沉沉的，似乎正好適合送別。

靳承衍這兩天抽煙很兇，在撒完燕北庭的骨灰之後，他站在甲板上面，拿了煙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心不在焉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點了好幾次的煙都沒有點燃。

最後是葉昀過來，給他點上。

兩個人沉默着抽完了第一支煙，而後，點上第二支。

“抱歉，前兩天在電話裏面說的話重了一些。”葉昀穿着黑色西裝，整個人處在陰鬱的狀態當中。

“你說的有什麼錯？”靳承衍狠狠地抽了一口，親手送好友離開的那種感覺，你明白嗎？

“這是北庭在出事前交代我的事情，讓我一定要幫你們辦了。”葉昀交給靳承衍一個文件袋。

靳承衍打開，整個人都哽咽了。

……

小半個月之後。

喬諾出院，才發現不管是喬宸靳萌熙，還是季西檸季暖陽，以及靳萌黎楚天闊，蕭遠山，阿山他們都來了。

搞得好像很嚴肅一樣。

但是唯獨不見燕北庭。

喬諾想，也許他還在重症監護室裏面，不方便出來。

但是她要回秦城了，要在那邊好好的養胎。

他們幾個人的車子，統一的黑色奔馳，一路往酒店去。

卻在最後的時候，季西檸靳萌熙和靳萌黎三個人先帶着喬諾去了房間。

進了房間之後，喬諾才被驚訝到了。

豪華的總統套房裏面，放着一件潔白的婚紗，穿着人形模特上面，一束燈光從屋頂上面打下來，美得讓喬諾窒息。

“這……”她看着這件婚紗，說不出話來。

曾經的她，多麼希望穿上婚紗，和靳承衍有一個完美的婚禮。

只是半年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四年過去了，她都沒能穿上，現在這樣一套dream婚紗擺在自己的面前，她覺得一切都好夢幻。

“換上吧，哥哥在教堂裏面等着你！”靳萌熙眼眶微微發紅，從靳承衍說要準備這場婚禮之後，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對這個婚禮盡着自己最大的力。

他們都希望，喬諾能夠開開心心的穿上婚紗，成為最最幸福的新娘。

“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剛剛才出院，好醜的……”她捂着自己的臉，肯定有些蒼白，沒有血色，還是需要好好補一下才能夠有血色，才會是漂亮的新娘的啊！

“喬諾姐，只要穿上婚紗，你就是最美的新娘！全世界最美的！”季西檸甜甜的說著。

“相信我，阿衍的眼光很好。他選的婚紗。”靳萌黎安慰喬諾，作為過來人，她知道喬諾現在的心情。

喬諾破涕為笑，真的是太意外了，她沒想到自己出院，竟然是換了婚紗之後直接去教堂。

換婚紗化妝的過程很快，可能是因為團隊頂尖，不過一個小時就完全弄好，穿上婚紗化了妝的喬諾，和剛才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也換上禮服的靳萌熙靳萌黎和季西檸恨不得能有瞬間轉移的能力，將喬諾送到靳承衍身邊去。

她們坐着林肯加長去了徐家匯浦西路158號的教堂，早已經由保鏢開闢出來的道路，將那邊的人群隔在外面。

喬諾從車上下來，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她覺得自己很健康，很快樂，從未如此快樂。

穿着白色小禮服的喬可愛拿着花籃等在門口，見到喬諾，馬上跑了過來，開心的站在她的身後，另一邊，是靳萌黎的兒子。

一大一小兩個花童。

緩緩地往教堂裏面走去，一步一步的，喬諾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和靳承衍相識的片段斷斷續續的會放在腦海中。

去捉殲結果跑到了靳承衍的房間裏面，莫名其妙的就要和他結婚，愛上他似乎也就是一秒鐘的事情，知道他有深愛的人還飛蛾撲火。

終於感動了他，可是他們再也沒有在一起的緣分。

兜兜轉轉，結果，她還是穿上了婚紗，要和這個男人結婚！

所以，相愛的人，不管過程怎麼曲折，都是找到重溫舊夢的路。

喬諾看到站在教堂台階上面的靳承衍，他穿着白色燕尾服，深情凝視喬諾，這一幕，她等了多久，他就盼望了多久。

千篇一律的結婚過程，但是沒有經歷過，就會有遺憾，他們交換對戒，他們深情擁吻，她拋過捧花，他們一起拍照，他們一起留下快樂的回憶。

婚紗照掛在靳公館裏面，客廳有，偏廳有，卧室書房都有。

靳承衍看着婚紗照，久久的，才說出一句話：“謝謝你，北庭。”

一切的一切，最後甚至還幫他準備了和喬諾的婚禮，不然，在那種情況下，誰會有心情去準備婚禮？

那天靳承衍在甲板上面看到葉昀給自己的資料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而後是久久的感動。

如今，九個月過去了，喬諾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在變大，現在，她在醫院裏面，待產。

他沒去醫院，甚至是不想看到喬諾。

靜謐的靳公館，每一處都有他和喬諾的回憶，如果可以，他還想製造更多的回憶。

只是……

下午四點五十，醫院打來電話。

“靳少，少奶奶生了一個兒子，但是……少奶奶大出血，我們儘力了。”

手機掉在地上，靳承衍陷入椅子當中，那一刻，他覺得明明是大白天的秦城，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一樣。

他想，喬諾肯定知道，燕北庭在那天，就已經去世了。

她用這種方法，去懲罰她自己。

2015年清明，靳承衍獨自一人去墓地看望喬諾。

墓碑上，刻着：吾妻，喬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