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摸摸你的臉
褚桐遠遠望出去，澄凈的天空在她眼中，越發藍了，白雲朵朵交疊，織出了一副繁花無比的景象。她嘴角不由輕挽，想要將手收回去，但簡遲淮始終替她撐起她展開的雙臂。
半晌后，男人的雙手改為抱住她的腰身，他下巴落到她肩頭，摩挲幾下，褚桐扭過頭去，鼻尖觸碰到簡遲淮的額前，“我沒有經營過公司，也管不了那麼多大腕的明星，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那你是不是又太低估自己了呢？”簡遲淮幽暗如墨的眸子緊緊攫住她不放，“你別忘記，江意唯的涅槃重生，也是你帶出來的。”
褚桐握緊簡遲淮的雙手，她轉過身，眼裏始終有猶豫，“我之前的夢想，一直都是當個民生記者。”
“那現在呢？”簡遲淮摸了摸她的小臉，“我知道你決心一向堅定，但站在我的立場上，我不能讓你永遠待在民生。”
“其實只要是新聞媒體相關的，我都喜歡做，但執掌公司……”
“你別把它當成是一頭猛虎，對於商人來說，最看重的是什麼？我應該好好培養培養你，或者應該這樣問，你看到大把大把的錢往下飄了嗎？”
褚桐失笑，推開簡遲淮的手，“我是愛一行才要做一行，別這麼有銅臭味行嗎？”
“那你再想想，等公司盈利后，你可以用自己賺的錢，給你爸媽換一套更大的房子，等到你姐姐再度談婚生子的時候，你還可以送她別墅、汽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褚桐腦子裏已經開始幻想着那個畫面，經濟的獨立，能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光光這一點，對於她來說就足夠誘人了。跟着簡遲淮，她雖然錦衣玉食不愁，但她也不是習慣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日子的人。
簡遲淮料准了她會答應，一切事宜便差人去準備起來。
褚桐接手新工作，於她來說，萬萬不是嘴上說的那麼簡單。
江意唯再次約她出去的時候，褚桐欣然答應，來到江意唯的住處，江意唯才起，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她將窗帘打開，“困死我了，幾點了？”
“不是你約我過來的嗎？沒想到你還賴床。”
“我實在是太困了，昨晚在北京有個活動，連夜趕回來的。”
褚桐坐向就近的沙發內，“那你還回來做什麼？大晚上的，北京沒地兒給你睡覺？”
“還不是因為待會我有活動嗎？明天還要趕一個廣告代言。”
“代言什麼的？”
江意唯懊惱極了，一屁股陷進沙發內，“你有空，管管你老公，我恨死他了！”
“怎麼了啊？”
“居然讓我代言整容醫院，就我這臉，這五官，你看看！”江意唯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那可全是貨真價實的，網上本來就在傳我整容，再等到那廣告一出，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江江，”褚桐聞言，面露難色，“這件事我也知道，當時我婆婆要動手術，但是龐蘇怕有風險，如今手術確實也失敗了，她也需要做些什麼，那家整容醫院之前一直想請你，可易搜都沒答應，這次……”
“原來是這樣啊，”江意唯抓了把蓬鬆的捲髮，“我說呢，四哥怎麼平白無故讓我接這種代言。”
“當時，我也想到過後果，但是我婆婆的病……”褚桐話到嘴邊，說不下去了，臉上的愧疚之色越來越濃。
江意唯忙坐到她身旁，抬起手臂摟住褚桐的肩膀，然後手掌重重拍了兩下，“我開玩笑的，代言就代言唄，反正就算不接這個廣告，那些羨慕我美貌的還是會說我是整容的。好像我長成這樣，天理難容似的，誰讓我向來是顏值擔當呢。”
褚桐心情也隨之放鬆，“行了，你今天的活動，我陪你去，晚上再請你吃大餐。”
“好，這是你說的啊。”
“是我說的。”
翌日。
江意唯按着醫院負責人的要求，沒有化妝便去了。
褚桐坐在半島豪門的沙發內，桌上擺了厚厚的一摞資料，她都不知道原來易搜手底下有這麼多明星，有些資質不錯的，簽了之後卻沒有好好打造過。她眉頭越擰越緊，簡遲淮見她這樣，放下手裏的書本問道，“遇上難題了？”
褚桐坐到簡遲淮身邊去，“別看書了，幫我看看這些合同。”
簡遲淮手掌按着太陽穴，“我就是嫌這種瑣事太煩，所以才不願管公司的事。”
“你要真不管，那我可按着我的意願來了。”
“行啊，挺好。”
簡遲淮剛說完，放在桌上的手機鈴聲便響起了，他拿過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但卻是本市的。簡遲淮隨手接通，“喂？”
那邊立馬說明了來意，“您好，請問是簡先生吧？我這邊是西城整容整形醫院。”
“有事嗎？”
“江小姐這邊已經到了，但她並不肯配合廣告的拍攝，您看？”
簡遲淮沉聲問道，“怎麼個不配合法？”
“她不肯投入拍攝，這個廣告代言，醫院方面跟你們事先就接洽好的……”
簡遲淮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我知道了，待會給你答覆。”
“好的，麻煩簡先生了。”
簡遲淮掛了電話，褚桐朝他看眼，“怎麼了？”
“江意唯，”男人的面色有些不悅，“又出什麼么蛾子。”
么么蛾子。”
褚桐想到江意唯昨天說的話，今天應該是在拍廣告才是，她看到簡遲淮撥了個號碼出去，那邊卻傳來關機的提示聲，簡遲淮面色刷地冷下去，“天高皇帝遠，管不着她了是不是？”
“說不定正在拍廣告呢。”
“拍什麼拍，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說她根本就不肯配合。”
褚桐見簡遲淮起身，她忙跟着站起來，“應該不可能的，江意唯工作向來努力，我來打電話給她經紀人問問。”
褚桐忙拿起桌上的手機，給江意唯的經紀人打去電話，她雖然不至於關機，但始終沒人接聽。
簡遲淮朝她看了眼，“別以為江意唯跟你私交不錯，你就不防着她，她也是個不省心的主，向來不會輕易聽話。”
“這樣才叫有個性，不是嗎？”
“但在我手裏，輪得到她耍個性嗎？”
褚桐知道，在工作方面，特別是管理藝人這塊，簡遲淮向來是冷血鐵腕，見他轉身要走，褚桐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老公，這種小事你別管了，我來吧。”
“你和江意唯私交甚好，我一眼就看出你會偏袒她。之前她有各種的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這件事，還輪不到她說個不字。”
褚桐也算是聽出來了，簡遲淮動怒，絕不是因為這件事，江意唯近年來的發展迅猛，簡遲淮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才想着以此來整治。
“要不，把江意唯先喊回易搜吧，畢竟是自己家的藝人。”
“你覺得現在，我能聯繫得上她嗎？”簡遲淮朝她看看，“這件事你別管了，在家琢磨新合約的事吧。”
褚桐眼看着他出去，豈能坐視不管，二話不說拿起包跟在了後頭。
醫院。
江意唯在辦公室坐着，有人送上了泡好的茶，恭恭敬敬。
由於她的不肯妥協，導致廣告至今不能拍攝，最後，龐蘇也親自到了現場。
龐蘇面帶微笑，“江小姐，請。”
“我不喝茶，謝謝。”江意唯盯着她看眼，“你就是龐蘇嗎？”
“江小姐認識我？”
“我和褚桐是朋友。”
“對對，我差點忘了，我經常聽桐桐提起你。”龐蘇雙手交扣後放到膝蓋上，“這樣說來，我們也該有機會成為朋友的，江小姐今天能給我句實話嗎？您是覺得這個廣告的創意不行，還是價位方面……”
“都不是，我覺得今天這件事，擺明是挖了個深坑，在等我往裏面跳。”
“這話什麼意思？”
江意唯看了眼時間，“我晚上還有個訪談，就不浪費時間了，具體的事宜，我們改天再交涉吧。”
“江小姐，”龐蘇見她要起身，忙嚴肅開口，“您的時間不等人，我們的時間也很寶貴。”
“是嗎？”江意唯一扭頭，絕美的小臉上帶出抹輕嘲笑意，“龐小姐這是趕着去上課嗎？”
龐蘇的臉色明顯不好看起來，江意唯自顧又說道，“聽四哥的課，很不錯吧？”
龐蘇勉強勾勒下唇瓣，“有些事，看來桐桐還是誤會我了，而你又聽說了什麼，是嗎？”
“我常年在外拍戲，能聽到什麼？”
“你大可放心，我和簡教授只是朋友關係。”
“朋友？”江意唯越發覺得好笑了，“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友誼？追根究底，還不是在一個睡字上面？”
“你——”
門猛地被人推開，江意唯一看到簡遲淮，立馬不吱聲了。
龐蘇起身，輕喊了聲，“簡教授。”
“爭什麼呢？”簡遲淮方才在門外，依稀聽到了裏頭的動靜。
江意唯輕咳聲沒說話，簡遲淮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我應該讓華經理過來找你，又擔心你架子太大，請不動，所以只好親自過來了。”
江意唯哪還敢說什麼，她站了起來，打過招呼，“四哥。”
簡遲淮視線仍舊緊盯着她，“要麼就是你翅膀太硬了，如今我交代的一點點事情，你都能夠當做耳旁風是嗎？”
龐蘇聞言，自然不好插嘴，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簡遲淮的另一面，不怒而威，江意唯那是不得不從。
“四哥，我不是不肯拍，而是……”
“而是什麼？”簡遲淮打斷她的話，“走，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江意唯鬆口氣，抬起腳步準備離開，龐蘇見狀，朝簡遲淮看了看，“簡教授，這日期怎麼能說改就改呢？”
褚桐進來時，看到偌大的辦公室內站着幾人，江意唯一看到她，雙眼明顯亮了下，褚桐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不是今天要拍廣告嗎，這是怎麼了？”
“桐桐，你也來了。”龐蘇打過招呼。
褚桐來到她身旁，“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要這位江小姐配合，似乎很難。”
褚桐視線落向對面的江意唯，“怎麼了？”
“廣告倒是有創意的很，素顏上鏡也就算了，還要把我的眼皮等地方在電腦上做修改，我還得躺到手術台上，等我再起身的時候，讓觀眾看到一張絕美精緻的臉。這不等於是在告訴別人，我這張臉，是整容整來的嗎？”江意唯提起這一點，很是來氣，“我所能接受的範圍，頂多是有幾句廣告詞，還有露個臉，至少不能誤導大眾，說我接受過整容手術吧？”
而簡遲淮卻並不這樣認為，“那你代言過那麼多產品，有多少是真正用過的？”
“那不一樣。”江意唯據理力爭。
“怎麼不一樣？”簡遲淮的口氣明顯不好了，“明星代言，吃的就是這口飯！”
江意唯輕咬下唇瓣，簡遲淮朝她看眼，“怎麼，不服氣是不是？合約都已經簽了，一眾人等就等着你開工，你憑什麼在這鬧脾氣？就憑你如今的名氣嗎？”
“但我之前並不知道這個廣告會這樣，況且，合約也不是我願意簽的。”對江意唯而言，這似乎是她的底線，“扮丑扮惡都沒關係，但我不允許自己和整容扯上關係。”
她有時候執拗起來，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簡遲淮冷着臉看她，“那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麼解決？”
“重新設定一個廣告概念。”
龐蘇聞言，接過了話語，“但畢竟我們是整容醫院，不論怎樣，這個主題很難改變。”
“江意唯，你剛出道之時，可沒那麼多規矩。”
簡遲淮和一般的娛樂公司老闆並不一樣，任是江意唯這麼大的腕，都不敢對他有絲毫的得罪。而如今他親自出馬，江意唯到最後，似乎只有妥協的可能。
褚桐走到簡遲淮的身前，再看了看跟前的江意唯，“我能說句話嗎？”
男人輕挑了下眉頭，“如果是想替她說話，那還是別說了。”
“不，你不讓我說，我還是要說，我覺得江意唯的做法並沒錯。”
龐蘇看出來了，不論什麼事，走到哪，褚桐都會和她持反對的意見，她這擺明是在針對她了。
簡遲淮眸光睇過她的小臉，“對在哪裏？”
“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半句，我必須要糾正。”褚桐說話時，柔聲細語，並沒有多少的衝動成分在裏面，“你說，江意唯如今名氣大了，所以才敢忤逆，才敢不聽話。對，她的名聲已經足夠大了，越是這樣的藝人，我們越是求之不得，越該好好保護。整容這樣的新聞絕對不能夠傳出去。”
“這不過是個廣告代言。”
“這不僅是個廣告代言。”褚桐分析得很是認真，“如果因為一條廣告而致自家藝人的名譽不顧，那是得不償失的，我情願支付違約金。”
“這不是違約金的事，”站在旁邊的龐蘇忍不住說道，“讓江意唯代言這件事，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
簡遲淮當然想儘早還了這份人情，在他看來，哪來的那麼多顧慮？就算按照那個廣告概念拍攝了，又能怎樣？褚桐見他似要開口，忙搶白說道，“對，正是因為之前說好的，才要好好的仔細的商榷，廣告創意可以修改，江意唯本身長什麼樣，觀眾又不是不知道。你讓人把她畫丑，手術台上一起來，就變成現在的模樣，就不怕觀眾說你們欺騙嗎？”
龐蘇坐回了沙發內，似有不悅，簡遲淮知道她心裏肯定會有想法。在蔣齡淑動手術之前，他說了什麼都能答應，如今，卻因為一條廣告要反悔？
平心而論，龐蘇從未跟他提過什麼過分的要求，而他推出去一個江意唯，他又一點虧沒吃，可偏偏，褚桐卻來橫插一腳。
今天若不是她中途殺出來，他諒江意唯不敢說個不字，興許這會已經開始拍上了。
簡遲淮沉着臉，面色陰鷙，江意唯有種不好的預感，這若不是在醫院，只要換成是半島豪門或者易搜，簡遲淮估計連掐死她的可能性都有。
她認命地垂下眼帘，嘴角艱難地扯開，“算了，實在不行的話，我接。”
幾乎是同時，她餘光看見褚桐上前步，她走到了簡遲淮的跟前，“你不說經紀公司交給我嗎？那麼手底下的藝人，也該統統歸我管，這算是我新官上任遇到的第一件麻煩事，你就交給我處理吧？”
簡遲淮面容仍舊陰沉，江意唯也不想看到褚桐難辦，畢竟簡遲淮這人……刻板、無趣，從來不知道變通，又是習慣性的殺伐決斷，她生怕給褚桐帶來麻煩。江意唯剛要去拉褚桐的手，卻看到她踮起腳尖，雙手捧住簡遲淮的臉，姿態親昵地摸了摸，“好不好嘛？”
簡遲淮整個人僵住了，渾身汗毛肉麻的直豎，要知道，這可不是在半島豪門，不是夫妻間的私密時間。她居然——
簡遲淮怎麼覺得自己的臉，好像發燙了。
江意唯看在眼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褚桐這是，把堂堂簡四哥當孩子哄嗎？她快受不了了。
簡遲淮拉下她的手，臉色居然有些尷尬，他擰着眉頭，彆扭地說道，“隨便你吧，處理不好，我就處理你！”說完，竟拉開門走了。
江意唯還未回神，褚桐已然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她走到龐蘇身邊道，“廣告代言的事，我們不會毀約，但按照合同，我們也有權對方案做相應地調整。這樣吧，我回去之後，讓易搜也趕一份文案出來，爭取讓雙方都滿意好嗎？當然，如果再有創意上的衝突，我會讓江意唯盡量讓步配合你們，行嗎？”
她都這樣說了，龐蘇還能說個不字嗎？
龐蘇不着痕迹挽了挽嘴角，“好，沒問題。”
“那我就帶江意唯先回去了。”
“我做東，一起喝個下午茶吧？”
褚桐二話不說拒絕，“公司還有一大堆事，下次吧。”
龐蘇起身相送，“桐桐，你還要管理公司嗎？”
司嗎？”
“我試試，我不想讓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想飛得更高。”
龐蘇將她們送出門外，江意唯跟在褚桐身邊，褚桐走得很快，江意唯幾乎追不上，“桐桐，你不會生我氣了吧？”
褚桐頓住腳步，江意唯差點撞上她，褚桐朝她輕指下，“你做好心理準備吧，我第一個要把你經紀人換了。”
“為什麼啊？”江意唯滿臉的納悶，“趙姐還挺好的。”
“好什麼好，你以為簡遲淮今天是為這種小事跟你動怒呢？你這腦袋！”
江意唯輕眯下眼帘，“難道是因為趙姐？”
“她背着你做的事，你以為能躲得過簡遲淮的眼睛？”
江意唯大驚失色，“那公司會幫我安排誰？”
“當然是最好最牛的。”
“真的假的？”江意唯喜形於色，“四哥剛才不還要治我嗎？”
“那些事都歸我管，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還能虧了你啊？”褚桐說完，繼續往前走。江意唯樂得不行了，跟在後面直嚷嚷，“那你就不怕四哥說你徇私啊？”
“徇私就徇私唄！為了你，我樂意啊。”
嘿，江意唯上前一把挽住她，真是中國好閨蜜。
兩人在醫院的停車場分開了，褚桐的車原先就停在簡遲淮的座駕旁邊，這會一看，男人居然還沒走。
褚桐彎腰看了眼，見他坐在駕駛座內，不知道在做什麼。褚桐繞到另一側，將車門打開后坐了進去。
簡遲淮摸着自己的臉，神色冷峻，好似方才是被狠狠刺激了下。
褚桐帶上車門，見他這樣，關切地傾身上前，“老公？”
簡遲淮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側過身，一雙狹長的眸子盯着她不放，好像還往後靠了靠“別摸我的臉！”
褚桐忍俊不禁，忙捂着自己的嘴，“好，我不摸你的臉，不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