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虛妄(七)
我的眼前一陣白芒,神思茫然。一股莫名的推力將我與玉姬分開,我被推得連連後退,最終是舜蒼接住了我。他的手掌覆到烈火灼燒之處,也不顧火光的炙熱,運力將我衣袖上的火熄滅。
舜蒼沉着眉,手掌閃出一道光矢直衝玉姬而去,這一擊充斥着舜蒼的憤怒,玉姬原本爆裂的身體於頃刻間化成飛灰。塵埃漫漫,流火飛光,從氤氳的煙霧中漸漸浮現出一個頎長的身影來。那人眉梢帶霜,器宇軒昂,身上的銀袍如月輝落地,不染凡塵。
君禹?他怎麼在這裏?方才是他將我推開的么?
舜蒼不敢動我的手臂,只能急聲問:“你有沒有事?疼嗎?”
我沒想到玉姬會選擇兵解的方式與我同歸於盡。之前我一直以為玉姬的目標是天帝,所以才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卻未考慮到自己的身份。萬一魔尊死在這裏,玉姬一石二鳥的目的一樣可以達到。
我的手臂被戾氣灼燒,現在疼得我牙直發顫。不行,我堂堂魔尊萬不能因偷襲而受傷,讓人知道有失顏面。我咬了咬牙,對他說:“沒事,我沒事。”
方才受到玉姬兵解時戾氣的衝擊,冰棺已經完全碎裂了。現在無妄魔君的屍身就躺在君禹的腳下。
天帝口中大喊着“瓊華”,瘋了一樣地撲上去,將無妄抱在懷中。他眼眶裏滾出淚來,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聲音嘶啞,手足無措地摩挲着無妄魔君的袖口:“沒事...你等等,我馬上再給你找千年寒冰來,你等等我。”
流明聖火的光芒漸漸消失,天帝懷中的美人開始化灰。從她如霜般的玉指開始,一寸一寸落成灰。天帝慌亂地去抓,可觸到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灰塵,他什麼都抓不到,什麼都挽回不了,只能慌張地大喊:“不行!瓊華!不!不!瓊華!”
不過須臾之間,那屍身已經完全成灰,留下的唯有她身上的一襲白袍,還有幾根霜白的雀羽。
殘存在此的戾氣未消,儘管不似方才炙烈,可戾氣形成的黑刃依舊划傷了天帝的衣衫,露出幾道不深不淺的血痕來。君禹眉宇間聚起擔憂,說:“天帝...”
“出去。”天帝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麼東西似的。
君禹握拳道:“此地戾氣殘存,不宜久留,望天帝...”
“出去!”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眼裏佈滿血絲,卷着嗜殺,“所有人都滾!這裏是朕的地方!滾!滾出去!”
在此僵持幾秒鐘后,舜蒼握了握我的肩膀,將我攬出去。君禹亦不敢再勸說天帝,只得跟着一起出來。
外頭碧空澄明,鱗雲萬頃,流明聖火不用再分靈力去維持瓊華的屍身,主城內萬事萬物再獲生命力,繁花開放,碧草青青。我輕輕嗅了嗅清心峰上風拂來的芬芳,眼角滾出淚來。
“怎麼了?”舜蒼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低聲問,“可還在疼?讓我看看。”
我微微退後了幾步,與舜蒼扯開距離,這樣親昵的舉止實在讓人招架不住。我將剛剛燒壞的袖口補上,把燒傷的地方掩在衣袖裏。我搖頭道:“不疼,多謝帝君關心。”
“你剛剛哭了。”
“風大。”
“...阿九。”
我打斷他:“帝君,真是風大。”
我有些控制不好情緒。我真想信了玉姬的話,可見到瓊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錯的,我和她根本不像,儘管瓊華的確是只白孔雀,但我與那人卻沒有半點關係。
君禹跟上來,道:“雀兒。”他袍如風絮,如雲霧,眉宇間全是清冷的淡漠。
“哦,是舟卿神君。”我淺笑着應答,“許久未見,方才多謝神君出手相救。”
君禹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公務在身。”我不想在此久留,這一個兩個都是天界的人,我跟他們不熟。我拱手道:“我需早日回宮,不便在此久留。舟卿神君今日相救,九羲感激不盡,來日有機會,我定會好好答謝神君。”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卻不想君禹將我喚住:“關於沙雲荒的交涉,有些事務還需商榷。”他走到我的身旁:“天帝將此事交由我處理,看來我需到魔宮拜訪幾天了。”
真找了個好理由,讓人連拒絕都不能。我偷偷瞧了瞧舜蒼,心想如果君禹跟着,興許舜蒼就不會再跟來,如此甚好。我點了點頭說:“那...神君,請吧。”
舜蒼咬着牙說:“不準走。”
我回首看他:“怎麼?帝君是想廢了我的腿,還是要把我關起來?”
“不是...”
“既然不是,那腿長在我身上,我要走,帝君是攔不住的。”
我聽見君禹極輕的笑,微微蹙眉。他笑什麼笑?
我不再搭理兩人,徑直往峰下走去。下山很輕鬆,不久我就出了山門。再回首遠眺藏在雲霧中的清心峰,我眼前浮現的皆是無妄魔君的模樣。想起她金睛白羽的雀尾,我有些悵然。見君禹已經跟上,我即刻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與他一同離開主城。
我與君禹走在長街上。明媚的陽光懶洋洋地落下,可能是由於全城戒嚴的緣故,長街上不似我來時那般喧嚷,放眼望去,整條街上也不過兩三人爾。
“秋離的事,你可還怨我?”君禹突兀道。
我不明白他怎麼跳到這一出的,可一想到秋離,我哼笑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原諒你。”
“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我不恨你。君禹,且不談秋離,千冢的死也跟你脫不了關係。倘若我要恨你,怕我永遠都過不好了。”
“你既知道寧和塔的妖魔是怎樣的,你也該知道當初我在寧和塔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的手指驟然收緊。我抬眸看向君禹的眼睛,在那裏已經看不到任何恐懼,但也沒有任何情愫。那是創傷后留下的疤,再不會痛,也再不會忘。
舜蒼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蓮澤宮內,宮中只有我和秋離兩人。秋離三天兩頭往枕雲宮跑,長時間都不在宮中待着,我一個人也樂個清凈。
那日我正在小廚房學做一道小甜點,想等舜蒼回來后做給他吃。猛然聽見翠棠樹的葉子沙沙作響,緊接着從窗外襲來一陣軟軟的清風,待着淡淡的碧蘇香味。我聽着有些異動,便循着樹葉聲而去,在翠棠樹下,我見舜蒼立在那裏,銀袍襯得他清俊非常。
樹梢上的畫眉鶯鶯宛轉而鳴,我眼裏染上喜色:“你何時回來的?”
他也不說話,只淡淡的看着我,神神秘秘的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我走近問他:“怎麼了?也不說話。離開那麼久,你不想我啊?”
“想。”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淡聲說,“我...我很想你。”
我歪了歪頭說:“你今日怎麼奇奇怪怪的?哎,我最近學了一樣點心的做法,勉強讓你先嘗嘗。”說著我就抱住他的胳膊往西殿方向走。
我被他強行扯了回去,他將我擁在懷中,貼在我臉頰上的是他極涼的唇。
他落在我耳側的氣息在不安地顫抖,緊接着他吻了吻我的唇,而後說:“我想你。”他吻得極為溫柔而謹慎。我有些怯怯地攀住他的肩,這樣的吻讓我難受,讓我覺得極為陌生。
過後他撩起我的發,手指探入我的後頸,而後順着領口,撥開我胸前的衣襟。仙風有些薄寒,我往舜蒼的懷中窩了窩,紅着臉說:“我不喜歡在這裏。”
還不等我反應,他將我抱着瞬時移到西殿中,我腳下一陣虛空,整個人落在軟軟的床上。他欺身上來,將我困在雙臂間,他的眸里透着的**讓我心裏跳得厲害。我低聲問:“我們先說說話,行不行?”
他沉默着將我抱在懷中,讓我枕着他的臂彎。我挑起他凌亂的發,繞了一圈又一圈,臉上發熱:“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遇了什麼事?”
“沒有。你在蓮澤宮...好嗎?”
我說:“沒有你欺負我,我在蓮澤宮逍遙自在,哪裏不好啊?”許久沒有聽到他的應答,我翻身騎到他的身上,奸笑道:“你走之前教我的咒語,我可記下來了。你先前承諾過的,如果我記下來,你怎麼樣來着?”
他扶着我的腰坐起身來,將我抱在懷中,依然沉默不答。我以為他要賴賬,舉着拳頭威脅道:“你說要帶我去逍清海的,你要敢出爾反爾,你看我不打你!”
“以後你想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他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交扣。他掌心的薄繭有些粗糙,我微微蹙了眉,心裏有些疑惑,總感覺有些不對,卻不知是哪裏不對。不過舜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還是蠻開心的。
我摟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不遺餘力地勾引他。一番糾纏后,他解開我袍子上的衣帶,將我整個人壓在身下。我看見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心裏別提多樂,很少能見他這副不淡定的樣子。
他的手指在我的肩膀處徘徊,而後輕輕吻着我肩上的翎紋。他溫熱的唇撩人情思,做出的動作又十分小心謹慎,怎麼都不肯再進一步。我有些氣惱他這番逗弄我,翻身為主,將他壓在身下,挑眉說:“怎麼?是不是剛回來,身子有些虛,沒力氣了?”
還不等我再有動作,我只覺肩膀一痛,整個人被扯了下去,而後跌在地上。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真是發了狠的那種,我背上襲來劇痛,齒間溢出痛呼。
還不等我反應,只聽“嘭”的巨響,一隻手已經擒住舜蒼的喉嚨,將他狠狠按到牆上。那隻手上青筋凸起,我看見來者暴怒的臉,耳畔一聲轟鳴,腦子空了。
舜蒼?
我/操?兩個舜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