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路
??眼見着眾人離去的背影,沈茗嫀只覺娘親身子一重險些跌倒,連忙扶住:“娘親......”
秦清玉邁着沉重的步子,緩緩進了大廳。
大廳中央罩着暗紅緞面桌布的紅木大桌上四菜一湯,一壺酒,擺的整整齊齊。糖醋鯉魚,醬燒排骨,小炒茼蒿,茶香筍絲還有撒着香菜沫兒的蝦仁湯。色香味俱全!盤碗用的是上好白瓷。酒壺更是通透的玉石做成,壺內是暗紅色的葡萄酒美酒,老遠的就能聞到誘人的香味。桌子一側淡黃色籮筐里,摺疊整齊的長綾亮白的晃眼。
秦清玉定定的站了一會猛地上前一把扯起了桌布。瞬時酒菜盤碗散落一地。白綾上也濺滿了膩膩的菜湯,那稠湯汁在白綾上慢慢的暈染開來。
大廳內陷入死寂,秦清玉重重的坐在了靠椅上,許久之後才悠悠道:“嫀兒,你去找他吧,不要管娘親了。這些年都是娘親拖累了你。”
沈茗嫀慢慢蹲下身來,趴在娘親雙膝上說道:“要走一起走!”
“嫀兒!”秦清玉捧起女兒的臉龐,輕輕拭去粉潤臉頰上的淚水:“你聽娘親說,娘親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你還小,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你聽娘親的話,出去找他。只要你好,娘親就沒有遺憾了。九泉之下娘親也好和你爹爹交代。”
沈茗嫀搖了搖頭,眸子裏的決絕任誰也動搖不了:“娘親不走!嫀兒不走!”
“少夫人!”深藍長裙的婦人連同三個嬤嬤六個青衣小廝進廳跪了下來:“夫人有命,讓奴婢等回府,不能侍候少夫人和親家夫人了。”
沈茗嫀轉頭看着跪着的家僕淡淡笑道:“去吧!”
深藍長裙的婦人抬頭道:“少夫人和親家夫人素來把奴婢當家人看。夫人如此奴婢也是不忍。少夫人和親家夫人還是離開吧。奴婢會顧輛馬車在後山候着,待天色暗些,少夫人就走吧。”說著又舉起一個褐色綢布小包:“這是本月的伙食錢,都還沒花,少夫人留着做盤纏。”
沈茗嫀紅着眼接過了綢包:“顧嬸大恩,沈茗嫀定當銘記!”
眾人又磕頭齊道:“少夫人,親家夫人保重!”
眾人離去后大廳內一時靜謐至極。
母女倆靜靜的坐着,只有光影漸漸的變暗。
貓兒悄無聲息的來到母女倆面前,圓圓的藍眼睛閃着光彩。看母女倆沒有動靜,貓兒踱着步子,嗅了嗅地上被摔碎的魚肉,張口便要吃!
“雪兒!”沈茗嫀一聲驚呼,嚇的貓兒又跳開了。
“來!”沈茗嫀衝著貓兒拍了拍手。
貓兒乖巧的跳到了沈茗嫀懷中,毛茸茸的圓腦袋頂着沈茗嫀的胳膊,似乎在央求:主人我餓了。
秦清玉長長嘆了口氣:“走吧,娘親跟你走!宜早不宜遲,你去收拾下待天再暗些咱們就走。”
“好!”沈茗嫀將貓兒往娘親腿上一放:“嫀兒很快就來。”
看着沈茗嫀進入內間,秦清玉從袖中拿出一柄古銅色半尺來長的小巧匕首。匕首把上鑲嵌着一顆暗紅的寶石,鞘身上綴着盤龍花紋。或許是由於每日撫摸的緣故,整個劍鞘的花紋顯得圓潤而有光澤。秦清玉雙手輕輕的將匕首捂在了自己的胸口。片刻後秦清玉緩緩的拉出匕首,昏暗中那匕首閃着藍光鋒利無比。
秦清玉死死的盯着匕首自語道:“或許我早該走了,只有我走了,嫀兒才能有活路。”
一直趴在秦清玉膝上的貓兒突然跳到了紅木大桌上,弓着身子發出最凄厲的嘶喊。貓兒全身的毛幾乎都豎了起來,藍色的眼珠兒狠命的瞪着外面。
“雪兒怎麼了?”貓兒的異常引起秦清玉的警覺,她不由握緊了匕首。
貓兒沖秦清玉一呲牙,雪白的一團騰空而起,瞬時飛向了內間。
秦清玉深吸了一口氣,才嗅出空氣里竟有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轉頭一看廳外已是濃濃的黑煙。
那種獨有的味道,秦清玉一輩子都忘不掉!
秦清玉緩緩的合上了匕首,放到袖中,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自語道:“終究還是逃不掉了。”
“娘親!”沈茗嫀似乎也感覺到了異常,疾步沖了出來:“娘親,娘親......”
貓兒緊跟着沈茗嫀竄了出來,在母女中間的地毯上縮成了一團。
滾滾濃煙已經撲進了大廳。這樣的火勢,勢必是出不去了,秦清玉心頭一痛抱住了女兒:“嫀兒,我可憐的孩子......”
沈茗嫀緊緊的抱着娘親,望着四周的火光狠狠道:“沒想到孫家會如此惡毒!”
“孩子......”秦清玉只顧着哭泣:“都是娘親拖累了你!”
“不!”沈茗嫀推開娘親的摟抱,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後院的小池塘通往院外。趁着火還沒燒到這兒,咱們趕緊逃。”
“孩子!”秦清玉拖住了沈茗嫀:“沒用的!是火油的味道!你看四周都是火,咱們逃不掉的!”
“火油?”沈茗嫀深呼了口氣吐了出來:“他們也真看得起咱們娘倆。”想必那孫夫人看出自己不願陪葬,撤走的僕役,火燒別院。只是沈茗嫀沒想到她下手這麼快。
“孩子!抱緊娘親,很快的!”秦清玉摟緊了女兒:“很快的,很快咱們就可以見到你爹爹了。不要怕!”
撲面而來的黑煙及熱浪,讓沈茗嫀眯起了眼睛:“娘親!是嫀兒沒用!害您受苦了。”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頃刻間整個大宅被大火吞沒了。
寂靜的夜晚大火燒的徹底,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後山小路旁一輛黑帆布的雙人馬車靜靜的候着。那通身烏黑的馬兒正不安的抬着蹄子,看樣子似乎候的久了有些急躁。不遠處蒼翠的銀杏林中,一名身材高大,身着玄色瀾袍罩着墨色斗篷的男子負手而立,寂靜的猶如一株挺拔的銀杏樹。
衝天的火光照亮了銀杏林,男子的雙手不知何時起已經在身體兩側握成了拳頭。
這火,是她們逃出來後放的嗎?
男子不由快步走向馬車,藉著火光,駕着馬車向火海駛去!
與此同時西都城內最高的闕樓上,一雙因擔憂而眯起的眸子,望着大火幽幽的出神。
一青衣小廝,展開雪白的厚綢披風,罩在了男子肩上:“二爺!夜深了,仔細涼着!”
男子身形未動,極力的調整了聲音:“打聽的人回來了嗎?真是孫家別院走水嗎?”
“還沒......”小廝壓低了聲音:“二爺天天看,您說是,肯定是了。那孫家大爺確實是昨夜沒了......”
“去吧!”男子深吐了口氣,蹙着眉頭閉上了眼睛,夜光中,兩行清淚緩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