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武舉

375.武舉

?穗州冬天也不落雪,到要過年了,身上穿的還是夾衣,喜子連夾衣都不必穿,套上一件單衫就往學裏跑,半點不覺着冷,反是秋娘在他後頭追着,讓他多穿一件,怕他凍着。

今歲守孝不能穿得鮮艷,可秋娘還是給石桂置辦了好幾塊艷色料子,杏紅色的給她做裙子,玫瑰紅的給她做衫子,再配齊幾條腰帶,整匹的布買回來,給石桂瑞葉兩個做。

穗州不差綾羅段子,還有許多船載着來賣的西洋貨,本地賣的最便宜,也有有是靠着兩匹哆啰呢起的家,運到內陸去高價賣的,再淘換些小東西到穗州來賣,出海一回,要是不遇上風浪水匪,只要平安回來,身價就能翻上一翻。

綠萼得了閑就替她們裁衣做針線,兩個都要辦親事,就先緊着她們兩個來,一匹布餘下下的,也足夠給綠萼做裙做衫,只繡的花樣不同,三個人錯開了做,你做衫的我做裙,竟沒有一件是重樣的。

葉文心送了兩隻樟木箱子來,裏頭說是給瑞葉和石桂的添妝,兩隻箱子都是舊東西了,是原來葉氏留給葉文心的,一隻上頭雕着桃李天下,一隻雕着竹報平安。

程先生無意仕途,他自家也知道不是個當官的材料,何況逢考必不中,要麼肚疼要麼瞌睡,拜過聖人拜過城隍,都無甚用處,只當自家命里沒有官星定盤,老老實實還當個私塾先生,這桃李天下,就是給瑞葉的。

餘下那隻竹報平安的,便是給石桂的,明月升了官兒,原來是個小旗,管着十個人,後來又升到了先鋒營前哨所,還是管着十個人,可這十個人卻是挑選出來的精英,跟原來營里的大頭兵再不相同。

這回剿匪,明月在漳州就立了功勞,零零總總加在一處,先跳成總旗,又升成了百夫長,一個人管兩個旗,統共一百個人。

似這樣升遷,在太平年月就已經艱難,連穿的兵服都不相同,明月又兼年輕,更得看重,上頭見他竟還識得字,懂一點兵法,倒有意提拔他起來reads;網游之超級奶爸。

聖人重文不輕武,他自家就是以武起事,平定了叛亂,開國以來就有武舉,卻少有人考,三年一迴文人取士擠破了頭,到了武舉人,卻只三兩個。

聖人便下了旨意,往後軍中必得擇識字讀書的武人進京武舉,不論是兵是將,凡能參加又果是識字能寫策論的,俱賞銀給田。

比起文人科舉,實是優越得多,便是如此,能識得大字的,也不定能做出策論來,何況武舉還得考究武藝,十八般不說,總得有一兩樣是拿得出來的。

眼看三年要到,每營五個人都湊不齊,聽見要考武舉,一個個恨不得把頭埋起來,當大頭兵的,能寫自己名字就已經了不得了,要寫得一筆好字兒還得做文章,一早就不當兵,改去考科舉,當童生秀才去。

除了朝廷有賞,連各營中也有賞,只要肯去考的,就有錢拿,明月正差着錢娶妻,還有什麼不肯的,不過是去金陵城一趟,取中了自然好,取不中也有錢拿,算一算經冬到春,不僅有田還有銀子,老婆本一下子攢出來了。

說他心無大志,他回回乾的都是有大志的人才幹的事,可讓他這麼乾的又都是過日子,營里同他一道預備去武舉的,那是真箇想帶兵打仗,水陸兩樣都拿得起來,明月跟在他身邊,因着記性好人機靈,他說上一回,明月就能記得住,慢慢兩個倒成了伴。

石桂在穗州備嫁,明月要去金陵應試,他自家也稀奇得很,竟然連他都有趕考的一天,秋娘喜得滿面是光,便是沒考出來,在穗州也是有田有房了,算一算往後明月也有十畝地,總旗給的四畝,和營里給的六畝,再有五十兩銀子,軍功賞銀,再加給的路費盤纏,女兒嫁了他,也算得有靠了。

石桂不得閑,一付心思都放在替明月收拾東西預備武舉的事上,為著這個還專程請教過宋蔭堂,宋蔭堂笑起來:“文舉武舉也沒甚個差別,文人最愛斯文風流,寫自己自幼讀書,寒窗苦讀最妙,若是武舉,倒不要緊,他當過道士還能一心報效,不妨寫上去,主考官員為著討聖人喜歡,也得把這樣的卷送上御前去。”

這裏頭彎彎繞繞,說的多了只有一條,武舉是舉國上下辦起來討聖人開心的,也確是考出過幾個好的,可常年無戰事,也只到今歲才看出些功效來,文人應試千年不變,武人卻只要揣摩一人的心意便可。

石桂回去把這話告訴明月,明月正支着腿兒逗狗,黑背奶狗幾個月大,四條短腿扒着明月的腿兒,緊緊扒着不動彈,小尾巴搖得歡實,時不時叫上一聲。

明月聽了就笑彎了眼睛:“可不,我連欽天監的官兒都不當,一門心思從了軍,為的可不就是保家衛國。”

石桂“撲哧”一聲笑起來,明月的眼睛在她轉一圈,想想三四個月不見,人還沒走呢,心已經慌起來,恨不得貼着身子再來一回,光那麼一回,就已經讓他想了半年了,夜裏做夢都還是那夜裏,夢裏都有桂花香。

他都要走了,她總得肯了罷,把手上最後一點餅子餵了奶狗,邁着長腿出門去了:“我出去一趟。”風一陣似的走了,石桂都趕不及問他去哪兒。

隔得一日她便知道明月往哪兒去了,他出門就找了媒人婆,提了一籃餅兒,又許諾些酬金,這事兒本來就已經兩家說定,找了她去就是送錢給她的。

媒婆喜得眉開眼笑的,問明月要八字,寫在紅字上,包起來連同禮物一起送到石家去,明月有備而來,立時笑起來,自家揮筆寫了一付reads;華山氣宗的形意宗師。

他哪裏還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就是石桂也作不得准,一個是野生野長,一個是被人撿去,記得年也記不得月,明月都拿定了主意,往後就算他們夫妻是同月同日生的。

這道理是他當道士的時候師兄告訴他的,說他們這樣的人,小時上山,到大了想着不當道士要成親,卻拿不出八字來,乾脆算一個差不多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過尤不及,能樣樣配得上,不至太差就成。

明月自然也有一個,預備了這許多年,總算有用上的一天了,他笑嘻嘻把八字送上,媒人婆一口應承了,拿他的銀子辦下兩塊布,提了一罈子酒,四盒什錦的點心,上了石家的門。

秋娘一看媒人上門來,還有些吃驚,等聽見媒人開了口,喜得合不攏口,她還想提一提,總得在明月往金陵城去之前把事兒定下來,哪知道他自家想着了。

媒婆一看連人都住進屋裏來了,還有什麼好論的,拿了八字去合,走一個過場,把這三書六禮前幾樣全都走一回,只等着石家孝過,回來好成親。

石家答應的快,媒婆辦事就更利索了,本還想着明月家裏頭沒親戚,能幫着了主意辦聘禮的,沒成想石桂沒讓她插手,就是秋娘也不肯,何必去過一道,叫別人揩油。

明月想着銀子先買房,石桂卻叫他不必急:“等你回來了再買也不遲,我留意看着,果有好的,我自然買下來。”

明月要是考中了,不定還能回來穗州,營里也不定能放人,還得看上頭怎麼調派,這些銀子先不動,到要用時再說。

明月把大事辦了就萬事都不愁,樂陶陶點點頭,又去招貓斗狗,字寫得差不多了,文章肚裏卻沒多少貨,他也沒想着一回能中,跟着大哥出去長長見識也好,金陵城地頭他熟得很,跟着去甚都不怕,再不濟還能借住在道觀里。

石桂收拾了厚衣裳,又替他做了棉鞋,本地人少用棉花,價錢倒不貴,不是內陸的東西,在穗州置辦都不貴,金陵城可不比穗州冬天都不冷,下雪的時候凍骨頭,把一身衣裳都置辦全了,還給他帶足了單衫。

別個出門帶一個布包就夠,明月的衣裳就得裝一隻小箱子,這會只有大箱,石桂便找了那竹店的老闆,畫了一張箱子的圖紙來,手提大小,竹子的編好了,在裏頭襯上一層布,裝上厚衣,用皮做了裹了手柄。

方便明月能出門帶着,又怕他力氣大拎斷了,用上搭扣,做出來竟很好看,別家店一看便會,只在花樣上頭取勝,這麼一隻箱子,老闆反沒收她的錢。

過了年關就要走,石桂一路送他到碼頭,還給他做了路菜,熬了肉醬,做了肉乾軟麵餅子,還托帶了一封信去宋家,淡竹石菊久無音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明月站在船上同她揮手,兩隻手舉過頭頂,背着太陽鍍上一層金邊,石桂面上一紅,倒有些腰酸腿麻,昨兒夜裏叫他摸進門來,臨走之前溫存片刻,兩隻手一抱上來,光是挨一挨都讓他高興。

石桂面上燙熱,他這會兒肩上只怕還有牙印子,昨兒夜裏他熱的赤了上身,石桂怕被人聽見動靜,他磨得狠了,只得一口咬住,哪知道這一下子折騰了半夜都沒使完力氣。看他這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二十歲后再生孩子。

等天邊只餘下一道帆影了,石桂才平靜下來,她在穗州,明月自會想着法子回來,宋嬪在年二十九這一天,生下個兒子來,金陵是非太多,還是儘早回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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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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