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來人
?第二日一早,王管事便叫府裏頭的人把手上的事都放下,全到堂屋裏去,聽他分派事情,說是理屋子,可現在才三月,人怎麼也得六月里來,這會兒就理起房子也太早了些。
石桂心裏這麼想,卻不吐露出來,到是葡萄嘴裏含混着念了兩聲,讓鄭婆子颳了一眼,她這才老實了,縮着脖子等着分派差事。
王管事吃了半盅茶,這才拿腔拿調的開了口:“這回可是一大家子都要來,咱們差事當得好了,少不得在主子跟前露臉的。”
這些哪個不想回去,這地方譬如邊疆發配,在宅里怎麼也能想着法子撈錢,便是跑個腿兒日子也比現在好過,更別說是廚房了,做得好時常有賞,那可是塊膏梁地,沾着都滿身油花,到了這兒平日裏連吃肉都難。
先是給了甜棗兒,落後又道:“家裏來的東西跟人已經在路上了,來了人總得叫人家看看咱們這些看屋子的沒偷懶兒。”
要人做事自然得說些甜話,利害他都說明白了,也沒人這時候同他打對台,都想着怎麼攀上關係,到時候能調回老宅去。
看花木趁着春日裏修剪花枝,等主子們來了,別看着一園子荒蕪,管庫房的把用得着的東西拿出來曬,上頭派了人來,冊子全了到時候一對帳就知道甚至樣東西方該放到何處,他們的差事,不過是打掃屋子國罷了。
兩個人一間院子,間間屋子都要開窗開門透氣,買了石灰粉來除濕,又有薄荷冰片粉除蟲,等裏頭味兒除盡了,再挑了窗紗出來糊窗,着人往庫房裏搬傢具。
鄭婆子先還聽着,等王管事分完差,她才問道:“老宅里哪一位老姐姐過來?我也好先預備上菜。”
王管事麵皮一扯:“大夫人跟前高升家的。”怪道要趁着人沒來先把西院理出來,等人來了,自然緊着東頭。
鄭婆子一聽這話,通身舒泰,來的是大夫人的人,大夫人這是又當了家,等大夫人來了,她去請個安,再讓熟識的老姐妹幫着說上兩句好話,跟着走不過是遲早的事兒。
她原來就是大夫人的人,王管事一走,便有人上前來賀,鄭婆子斂住喜色直擺手:“也不知道這些年,老宅里來的是個什麼路數,這時候高興有甚用。”
石桂不過跟在後頭看個熱鬧,跟葡萄兩個跟在孫婆子後頭打掃屋子,這屋子自造好了就一直空關着,巡得不勤快,自然有洞有漏,王管事到鎮上找了泥瓦匠人來做工,讓他們住在外院下人房裏。
既是一道住着,吃飯自然也在一處,鄭婆子老大不樂意,葡萄石桂兩個叫調了去幫着收拾屋子,本來她就多擔一分,又多了七八個人的飯食,這幾個匠人都是同鄉,還帶了個婆子幫着做飯的,鄭婆子嫌她粗陋,索性單開了個灶台,讓她光做那幾個人的飯。
夜裏石桂回來自然聽得幾句抱怨,甚個多用了油多用了柴,幾個匠人肚皮大,饅頭上了蒸籠,一頓能吃上四屜,炒的韭菜醬的肉絲,夾在饅頭恨不得把油都刮光。
石桂由着她說,葡萄還跟着也抱怨幾句,裏頭屋子多差事多,她們是大房的人,卻先去理了二房的院子,鄭婆子冷笑一聲:“等高升家的來了,有他好受的。”
抱怨完了立時又想着等大夫人來要怎麼獻殷勤,王管事再怎麼向著二夫人,也得先過了老太爺那一關,便是再想着把好院子好地方給了二房,老太爺身邊怎麼也離不開大少爺。
人還沒來,石桂就聽了一肚子宋家的事兒,這些同她總沒關聯,此時就是消夏的,過了夏天宋家人還得回金陵老宅去,到時候她還能幹那攢錢的活。
石桂見縫插針的往山下頭跑,要乾的活多了,頭一沾着枕頭立時就睡了,葡萄還想同磕牙,自顧自說了半日,那頭石桂已經打起了小呼嚕,連着幾日葡萄倒睡不好了,拿腳踢床板:“你自家睡得香,還讓不讓旁個睡!”
石桂叫她驚醒了,歉意道:“這兩日累着了,對不住葡萄姐姐,你先睡,睡實了我再睡。”夢裏都在挖筍,再不快些就過了季了,白放着這許多銅錢不揀,她怎麼不着急。
房子連修了十來日,補了瓦洞,送東西的人也來了,先是快船來了人,跟着人後頭又有十幾二十來只的箱子抬上山來。
別苑的人許久都沒見過這場面了,一條大道上都是挑夫,前前後後跟着七八個婆子,箱子上貼着各色簽頭,盯住讓他們仔細輕放,別碎了裏頭的東西。
這才剛進四月,清明都沒過,王管事只當人還有一個月才來,樣樣東西且還沒備下,他是慣會把事兒推到別個身上的,見着人來就把底下這些罵一頓:“日日催促了你們,一個個的還這懶怠模樣。”
來的是大夫人的人,打頭一個管事娘子,後邊還有幾個穿綢的丫頭,王管事在石桂幾個跟前一向趾高氣昂,如今卻對着不比葡萄大幾歲的小姑娘哈了腰。
那姑娘生得杏眼桃腮,嘴角一顆小痣,一管脆生生的嗓子,未語先笑聲音利落:“王管事辛苦,我們太太就是想着此間事多,王管事一個怕忙不過來,這才着我先來,這回來的人多,可得辦妥當了。”
這回過來說是消夏,實是打醮,鄉下的房子多少年沒呆過人,上一回修還是二十多年前,早就不堪住了,宋老太爺又最煩族人請安拜謁,這才住到別苑來,躲個清凈。
王管事陪着滿面的笑,又引了她各處去看屋子,葡萄跟石桂兩個就在堂下聽着差遣,葡萄扯一扯石桂,嘴巴一呶:“你瞧見沒有。”
大丫頭身邊還跟着兩個小丫頭,一個替她打扇子,一個站着聽吩咐,石桂只當葡萄說的是她派頭大,哪知道人一走,葡萄就嘆:“你看她身上這一件,得值好幾兩銀子罷。”
不光是她,連着她的兩個小丫頭也穿着綢緞衣裳,葡萄看的眼睛都拔不出來,伸手就去摸耳朵:“你見那耳墊子沒有!”
正說話,小丫頭出來了,拿眼兒把她們兩個一掃,挑了石桂:“鄭媽媽在何處,春燕姐姐請她來。”
石桂立時去了廚房,鄭婆子聽見是春燕,又問了穿着,怔一怔:“這才幾年,春燕都當上一等了。”理了半新不舊的衣裳,往園子裏去,因着石桂沉穩些,便還帶了她進園子。
春燕坐在雲紋圓凳子上,正吃着茶,一口啜飲了,這才立起來,笑道:“鄭媽媽好,這幾年不見,怪想你的。”
鄭婆子略退一步把她上下打量一回,嘖嘖稱讚:“我走的時候春燕姑娘還沒抽條呢,看看這個相貌,比着豆蔻姑娘也不差了。”
春燕先笑一笑,跟着又道:“豆蔻姐姐,如今是錢姨娘了。”拉了鄭婆子坐,這些年她一季都沒斷了孝敬,她自個兒殷勤不說,女兒女婿也跑得勤,春燕知道太太有這份心,自然待她客氣。
鄭婆子念得一聲佛:“她是個有福氣的,太太抬舉,真是造化。”
春燕笑一回,把杯子遞到小丫頭手上,拉過鄭婆子去:“媽媽在此地受了委屈,只這幾年太太事多這事兒年年想起來,年年都不及辦。”
春燕都這般說了,鄭婆子自然得接口:“怎麼好煩着太太,我不過年紀大了,身上不好,在外頭總不如在家裏,想在女兒身邊養老。”
事多忘了不過是句好聽話,大少爺惹了個大禍事出來,連帶着大夫人都吃了瓜落,這些老宅里無人不知,大少爺自小到大就沒挨過一句半句,老太爺連根指頭都不碰他的,那會兒卻是發了好大的脾氣,請了家法,打爛了皮肉,在床上躺了百來天。
大夫人只顧着照顧兒子,把管家權都交了出去,二夫人捏在手裏小二年,自嫁進來就想着,竟沒能保住,還又轉回了大夫人這裏。
鄭婆子歡天喜地,看着春燕這頭人手不足,把葡萄石桂兩個都叫進來,替她們幫手,又把下人的飯食都交給粗使婆子來做,自家往這院裏的小廚房造了湯水,小圓桌兒擺開來,專給春燕吃。
一樣的菜做了兩份,另一份她親給高升家的送了去,留下葡萄石桂侍候,自家慌忙忙去陪了高升家的吃酒。
葡萄看着腳都要邁不動了,春燕手上一邊兒套了兩隻金鐲子,莤紅的紗帕兒往鐲子裏頭一塞,小丫頭捧了盆兒給她洗手,這才上了桌,一樣樣端出來俱是些見也沒見過的東西,鄭婆子還笑:“都是粗吃,也沒好米燜飯吃,就拿黃米做了些涼糕。”
往日裏幾個菜一個湯都嫌煩的,這做了一桌子細菜,竟還說是粗吃,春燕竟也受下了,也不光她一個吃飯,叫她們都圍了桌子坐下,贊了一聲竹鷓鴣鮮嫩。
收拾了碟子,她還要午覺,笑了道:“倒不是我躲懶兒,身上不便,又坐了這幾日的船,實撐不住了。”
兩個丫頭收拾了被子出來,春燕也不回下人房去,就在正房的榻上鋪了鋪蓋,小丫頭還開了箱兒,拿了一角香出來點着,這才關了門出來,問鄭婆子討熱茶。
葡萄立時同她們攀談起來,知道一個叫淡竹一個叫石菊,兩個都是太太房裏的三等丫頭,石桂低頭收拾碗筷,鄭婆子一聽春燕身上不便,往廚房裏轉一圈又出來,給了石桂一把錢:“你去鎮上買罐紅糖來,趕緊了。”
廚房裏的紅糖只餘一個底兒,石桂知道鄭婆子是為著討好春燕,知道她月事來了,要給她煮紅糖水喝,船家裏正巧有賣紅糖的,石桂拿了糖回去,鄭婆子把餘下這十個錢都給了她。
往常這樣葡萄必然說嘴,今兒她卻跟在夢裏霧裏似的,鄭婆子叫上幾聲,她才應得一聲,一指頭戳在她額頭上,看破她的心事:“這會兒發夢也太早了些。”
葡萄面上一紅,她哪見過老宅里的丫頭是個什麼樣兒,除了屋子好些,還當是普通人家做工,大夫人跟前的人一來,她算是開了眼界,心裏怎麼不活動。
鄭婆子又看看石桂,正把竹筍切成細條腌漬起來,泡一個晚上,明兒佐粥吃,倒覺得這個丫頭看着機靈,卻是個實心眼子,咳嗽一聲道:“石桂,明兒你去給春燕姑娘送早飯。”
葡萄扁了扁嘴兒,斜了石桂一眼,卻不敢則聲,趕在石桂之前搶了銅壺往園子裏送水去,鄭婆子看她腳下勤,問了石桂:“你想不想跟她們似的體面?”
作者有話要說:吃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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