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黃鶯鶯拿着蘿蔔,微拉裙擺，緊跟着閔素回到了院子，天色已經沉了下來，丫鬟們將房內的燈都點亮，房間裏瞬時間就變得跟白晝一般。

黃鶯鶯把蘿蔔遞到身旁小丫鬟的手裏，轉身去書房，拿來了算盤。

閔素挽了一下袖子，“噼里啪啦”重新算起來，一定是算錯了，兩畝地怎麼可能出那麼多蘿蔔。

一會兒的功夫，就算出了結果，這下子，閔素的臉徹底僵了下來，賬簿上的數字對照算盤上的數字，一模一樣，二萬五千一百二十六斤。

一看閔素這表情，黃鶯鶯也伸頭看，劉玉寶多少識幾個字，上世她也跟着學了算盤，斜眼看了一下，不禁也倒抽了一口，一斤十文錢，這得多少銀子啊。

她屏氣深呼吸，低眉斜眼看着閔素。

閔素神色凝重，許久，許久后，她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去，把賬房先生給我喊來！”

黃鶯鶯應聲，便吩咐小丫鬟出去喊人，可這小丫鬟剛邁出門去又退了回來。

黃鶯鶯“嘖”了一下，“怎地？你也要反？”

“不，不！”小丫鬟連連否認，“是，是方少爺來了！”

語畢，就看着方嚴初一甩前擺，闊步邁了進來。

閔素如同被針扎一樣，立刻彈起了身子，“你今天不是要跟父親對賬嗎？”

“聽說府里出了事，伯父讓我回來處理了！”方嚴初輕描淡寫的說出了自己回來的原因。並把這歸結到了閔正陽身上，他朝房間裏的丫鬟們一抬手，“你們都下去吧！”

閔素隱約察覺到。方嚴初回來是為了什麼事，連忙闊聲喊道，“不用，你們都在這！誰都不用離開！”

閔素的任性之舉讓方嚴初心寒，他深吸一口氣，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她發生半點爭執，“不離開也好。我就直接說了吧！”

方嚴初往前一步，站到閔素麵前，看着閔素臉上帶着又恨又惱的表情。於是抬起手，輕輕將她有點凌亂的頭髮撥好，很嚴肅卻又有點寵溺道，“穆芊荷的蘿蔔錢。我已經給她了。二百五十兩！”

“給了？買蘿蔔是我，你為什麼摻和！”閔素抬手就要捶打方嚴初的肩膀，“方嚴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再也不與穆芊荷接觸，你言而無信……”

粉拳打在堅實的臂膀上，不痛不癢，但閔素這種無理取鬧的激動，方嚴初還是難以接受。他一把抓住閔素的胳膊，“別惱。我也沒辦法！”

“什麼沒有辦法！我看你就是捨不得那個穆芊荷！”手腕被方嚴初抓住，閔素卻並不認輸，胳膊動彈不得，不顧形象地抬起腿來踢打方嚴初。

這下方嚴初徹底惱了，用力甩開閔素的胳膊，並往後退到了窗前，大聲咆哮道，“我說最後一遍，我與穆芊荷沒有半點關係，你不要再鬧了……”

“你吼我？方嚴初，你以前跟我怎麼說的，你竟然為了那女人吼我！”閔素幾乎哭了出來。

一看閔素這麼狼狽，方嚴初於心不忍，他再次抬手，示意黃鶯鶯帶人都出去。

待一眾下人都出去后，方嚴初拿起剛剛在爭吵中，閔素落在桌子上的手帕，走到閔素身邊，想給她擦眼淚。

閔素卻倔強地把身子一撇，背對着方嚴初。

方嚴初無奈，只好把帕子從背後遞了過去。

帕子遞過去卻沒有人接，方嚴初於是道，“把淚擦乾了，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他身體前傾，靠在閔素耳旁，“不騙你！說真的！”

閔素遲疑了片刻，忸怩一下身子，最後終於接過了帕子，輕輕沾了一下眼淚，轉過了身，“說！看你能說出個什麼來？”

方嚴初一支手臂放在身後，另一支彎曲放在小腹位置，並往前輕輕一點，“我收到你哥的消息，平王爺就在里屈城，正關注着這事，你要是不想讓閔家出事，就不要鬧！”

平王爺？

“你胡說，不過是蘿蔔，關……”閔素用力把手從方嚴初手裏拔出，聲音降低，“關平王爺什麼事？”

一看閔素一臉不相信，方嚴初拉着她離遠窗戶，“不是關不關平王爺的事，你是想讓穆芊荷鬧起來嗎？”

“她鬧？她敢？”閔素把眼一瞪。

“光腳的不怕穿鞋，她才不怕呢！全里屈縣都知道，她種的是閔府的地，要給閔家交租交稅，蘿蔔收了，你全部收！一趟趟往這裏送蘿蔔，大家都看到了，現在她拿不到錢，縣城的人怎麼議論！”方嚴初把手從閔素身上拿下，端正身子看着窗外的夜色闌珊，“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讓平王爺遇到了！現在平王爺就在後院門口！”

“王爺在門口？哼，又騙人！”閔素臉上的表情已經有點綳不住了，前幾日，嫂嫂來信，的確說過哥哥已經離開開封一月有餘，雖然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信報平安，卻從來不透露自己在哪。

聽說那平王爺最喜歡四處遊玩，難道真的來里屈縣了。

“騙或不騙，小心為好，若是不信，待伯父回來，你看詳細問題！只是這蘿蔔的事，牽扯到誠實守信，家兄受平王爺為難是小，怕是日後也會影響到閔氏的信用，到最後……”到最後，好不容易苦心經營的軍隊米糧之路，也會就這樣斷了吧，方嚴初長嘆一口氣，“我也是為了你們家啊！”

閔素靜思，方嚴初的話，的確有道理，於是她的氣勢終於平淡了，“難為你了！”

方嚴初淺笑，“沒事！以後你不要這麼衝動，我不都跟你說清楚了，那穆芊荷是人家殷大人的知己，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真的嗎？你可不能騙我！”閔素嬌嗔。

“這是自然！”方嚴初拉着閔氏重生坐回桌旁。

兩人低聲呢喃，訴說著情話，情意綿綿，輕紗紅帳，一轉眼就是一個多時辰。

院牆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

“入夜了！我先回了！”方嚴初戀戀不捨地起身。

“好吧，你先回去吧！”閔素緊貼着方嚴初把他送到門口，“明天，你還得隨父親去外縣吧，注意身體啊！”

方嚴初點頭微笑，“你先回去吧！”

“嗯！”閔素不舍，卻還是主動把門關上。

方嚴初靜立門口，突然記起剛剛桌上記着每車蘿蔔數量的賬簿，似有似無地感嘆了一句，“二萬五千兩，還真是厲害！”而後，便順着迴廊，朝門口走去。

他這輕聲的感慨，卻又引得門另一側的閔素一陣揪心。

閔素後背倚在門板上，緊緊抓住了手帕，穆芊荷！還得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