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淇奧

第19章 淇奧

長夜漫漫,星光漸暗,路旁草木繁蕪,偶有幾隻流螢飛過。

天外天鳳凰宮的侍衛們分列兩隊,提劍站在殊月身後,來往浮雲飄渺不定,風中夾了淺淡的霧氣。

殊月靜立一陣,側過臉看向寧瑟,低聲問她道:“事情都解決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寧瑟沒有接他的話,也不想給出肯定的回答,她抬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清岑,覺得心裏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

清岑即將去往陌涼雲洲,三日後就是天君繼位的盛典,她很想和他一起去,又覺得他根本不會帶她。

“別看了,你看了他一晚上,不覺得膩么?”殊月牽起寧瑟的手腕,引她踏上浮動的祥雲,“老老實實地跟哥哥回家,哥哥就帶你去看鳳凰族的美少年。”

寧瑟聞言蹙眉,不為所動道:“我看中的並不僅僅是清岑的外表啊。”頓了一下,又說:“我不是這麼膚淺的人。”

殊月淡淡瞧她一眼,唇角勾出一個笑:“你承認自己只是看上了他的外在,哥哥也不會嘲笑你。”

寧瑟愣了一瞬,剛準備感謝他的寬容體諒,就聽到他補了一句:“畢竟你沒有我這樣的好眼光,我也不能太強求你。”

言罷,直接將她拽上祥雲。

淺金色的雲朵騰空升起,其後跟隨一眾鳳凰宮的侍衛,排場和儀仗都很盛大。

寧瑟回頭望向站在原地的清岑,見他身後也有諸多陌涼雲洲的高位神仙,靈韻的仙氣漫過霧靄,最終隱入暗沉無邊的夜色。

月華流霜,風也變得肅冷,腳下的祥雲卻漸行漸疾。

約莫半刻鐘后,寧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清岑身後的仙使上前一步,極其恭敬地開口道:“殿下,子時已過。”

言下之意,是該上路了。

清岑轉身離去,一眾神仙騰雲跟上,兩旁侍衛提燈開道,照亮前往陌涼雲洲的夜路。

燈芯鑲着價值不菲的夜明珠,光暈柔和恰如仲春月色,隨行仙使從袖中掏出一本手札,將記在其中的內容報給清岑。

說到改建行宮的問題時,清岑忽然添了一句:“我初登天君之位,不想大費周章,行宮也無需改建。”

仙使聞言楞然,心想天君之位何其重要,他們殿下卻這樣低調,簡直是天界不驕不躁的典範,於是更加恭敬地應話道:“一切謹遵殿下的意思。”

然而過了一陣,他還是忍不住追問:“再過三日便是繼位大典,殿下可有別的要求?”

清岑靜默片刻,忽而想起一件比較重要的事,他側目看向那位仙使,一併吩咐道:“花園裏多栽幾棵梧桐樹,寢宮的玉床換成梧桐木床。”

那仙使恭順答了一聲是,心想他們殿下終於提了要求,必定要在明天之前全部辦妥。

當夜月落星沉時,寧瑟抵達了天外天鳳凰宮。

奕和仙帝一早收到消息,攜了愛妻站在宮殿外迎接,三十三級台階前鋪滿了七彩祥雲,半空中飄懸了數十盞長明金燈。

“我說父王母后十分想念你,並不是誆你玩的。”殊月理了理袖擺,將寧瑟拉近道:“母后每隔幾日就要念你一次,父王命令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逮回來。”

因為許久沒有歸家,寧瑟有些心虛,一邊搓着手道:“啊,原來父王是這麼命令你的么?”尚不等殊月回答,她哈哈乾笑一聲,嗓音格外響亮道:“哥哥你辛苦了!”

自打今晚見面以來,寧瑟第一次開口叫他哥哥,他心中有些受用,於是語氣緩和不少,“父王母后時時記掛着你,這一點你知道就好。”

雲朵落地后,跟隨其後的侍衛相繼退下,寧瑟她母后徑直走了過來,因着終於見到離家已久的女兒,感到心中大定。

“這麼晚回來,手也凍得這麼涼。”寧瑟她母后捂着她的手,深深嘆了一口氣,又十分欣慰道:“你總算在崑崙之巔待夠了,知道收拾東西回家了。”

奕和仙帝點頭搭話道:“你母後知道你今晚回來,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

崑崙之巔確實是個修法的好地方,但吃的東西從沒合過寧瑟的胃口,她幾年沒吃過一頓飽飯,乍一聽到這句話,眼中立刻煥發了光彩,出聲問道:“都是我母后親手做的嗎?”

她母後為了這頓飯準備足有半日,當下便領着她往正殿裏走,一邊同她說:“吃完飯你好好睡一覺,你寢宮裏的梧桐木床,肯定比崑崙之巔的舒服。”

這話着實不假。

酒足飯飽后,寧瑟躺在床上仰望錦紗床帳,又將柔軟的被子拉高了一些,房間裏點了她最喜歡的安神香,半開的窗縫吹進清涼的夜風,她彷彿應該很快入睡,卻遲遲沒有絲毫困意。

她忍不住去想清岑在做什麼。

清岑目送她離開后,應該立刻返回陌涼雲洲了吧,三天後就是天君繼位的盛典,場面將會分外宏大。據寧瑟所知,不僅有當今天帝,她的父王母后也會到場,天界排得上名號的仙尊神尊都會去,她肯定也要儘早混進去。

一刻鐘后,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抬手將窗戶開得更大,盡量不驚動殿外的侍衛,然後像是做賊般地,悄無聲息偷溜了出去。

陌涼雲洲位於天界以東,從天外天鳳凰宮動身,御風而行也要三個時辰。

彼時天已大亮,東方褪盡煙霞色的晨曦,一輪朝陽攀得很高。

陌涼雲洲佔地廣袤,天君的宮殿坐落在正中央,巍峨宮牆高有三丈,瓊樓金闕聳入雲霄。

寧瑟初來乍到,並不熟悉這裏的地形,憑藉天外天令牌混進宮門后,在某個岔道口徹底迷了路。

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半個人影也沒瞧見,又因為一晚沒睡,此刻提不上什麼勁,乾脆蹲在了原地,心想捏個什麼法訣帶路,能又快又准地找到清岑呢。

路旁桑榆樹垂下淡紫色的花串子,當空朗日明媚流光,她百無聊賴地蹲着,對此地美景熟視無睹,苦思冥想帶路的法訣。

忽然有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彷彿盛夏初雨灌進她的心田,她才當真相信這世上有種病名為相思,她不幸中毒已深,好在治病的解藥來到了她的面前。

“你蹲在這裏做什麼,”清岑道:“特意等我么?”

寧瑟立刻抬頭,目光定定將他望着,見他此刻孤單一人,暗想真是絕好的時機。

“我想去找你,可惜迷了路。”寧瑟從原地站起,靠近一步道:“我發現天外天離陌涼雲洲不算遠,御風而行三個時辰能到,如果是夜裏上路,正好還能趕上一場日出。”

她說:“我用天外天的令牌進了你的宮門,大概只缺一張地圖,就能找到你的位置。”

忽有一陣淺風吹來,桑榆樹的花盞簌簌下落,淺紫色的花朵鋪了滿地,恰有一串落在她的衣袖上。

清岑拾起那花串,寧瑟也湊得更近低頭去看,臉頰像雪潤的羊脂玉,讓清岑忍不住很想捏一把。

於是他扔開桑榆花,伸手實現了這個想法。

“用天外天的令牌進門,我想除了你不會有別人。”清岑牽過她的手,帶着她離開桑榆樹下,“你一晚上沒睡,應該找個地方補覺。”

寧瑟長這麼大,也從來沒有被人捏過臉,這無疑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她原地一蹦貼近他,續話道:“我都給你捏臉了,你是不是要禮尚往來地回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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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永世酌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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