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收留
蔣淮安迷迷糊糊清醒過來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有一個青年側對着自己坐在不遠的沙發上,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不遠處的電視看,而他自己則正躺在地板上,腦袋下墊了一件破舊的衣服,身上還濕漉漉的。
翻身坐起來,蔣淮安知道是對方救了自己,剛想道謝和問對方是誰,結果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就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唱起了交響曲,一聲接着一聲,而且胃又開始跟他抗議了。
“……”他差點忘了,自己已經有三四天沒有吃飯了,每天只靠喝水充饑。
聽見聲音響起,沈隨遇就回過了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看着不遠處被自己搬進來后就隨手丟在門口的男人,眼神警惕。
看了一會,他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躺在我家門口?”
“你又是誰?”蔣淮安皺着眉,一手按住自己的胃部反問道,聲音沙啞難聽。
“我叫沈隨遇,這是我家。”沈隨遇開口,說完后,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這回,蔣淮安回答了:“我叫蔣淮安。”他的咬字有些抖,額頭也冒着冷汗,整張臉蒼白無比,顯然是非常難受。
在察覺到了男人的異樣,沈隨遇抿着嘴想了想,從茶几上拿了一個杯子倒了水,走到蔣淮安身邊遞給他說道:“先喝點水吧。”
接過水,蔣淮安感激地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搖了搖頭,沈隨遇應了一聲就轉過身往廚房走去,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就端着一碗麵條出來,對還坐在地板的蔣淮安說道:“我給你下了麵條,你過來吃吧。”
聞到香味,蔣淮安咽了咽口水,肚子叫得更歡了,這讓他尷尬無比,不過這會兒什麼都沒有填飽自己的肚子重要,所以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太多,向沈隨遇道了謝后,就乾脆埋頭吃了起來。
只是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但在餓極了的蔣淮安眼裏,卻超過任何他吃過的美味佳肴。面的上頭放着一個白胖胖的蛋包,還飄着幾根綠幽幽的青菜,湯底的顏色很漂亮,喝起來有些酸酸的,非常開胃。
面是剛出鍋的很燙,不過顯然蔣淮安是餓極了,也在乎不上燙不燙的,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的,被燙到了也就是吐吐舌頭,很快就接着吃。
沈隨遇由站改成坐,坐在一邊,他看到這一幕,眼底流露出了些許驚訝,他有些好奇,這人是多久沒有吃飯了。
最後,蔣淮安吃完了一大碗麵條,連湯都喝的一滴不剩,這才抬起頭,露出了些許笑容,說道:“麵條很好吃,謝謝你。”
沈隨遇點了一下頭,沉默了一會問他:“胃還難受嗎?要不要給你找點葯?”他想,救人救到底了,反正飯都給他吃了,再給點葯,也沒有差。
蔣淮安按了按自己的胃部,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你了,我已經不難受了。”
“哦,好。”沈隨遇聞言,聳了聳肩,隨便回了一聲,之後就站起來轉身回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見沈隨遇沒有再理會自己,蔣淮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拿着桌上的碗進了廚房,把碗洗乾淨后就走出來,走到沈隨遇身後站定,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久,他才出口問道:“今天,我能在你借住一夜嗎?”
現在外頭下大雨,他身上什麼都沒有,這地方又人生地不熟,根本沒地方去,出了門,就只能被淋成落湯雞的。
——他現在不能生病,更沒資格生病。
聽了這話,沈隨遇轉過身看向蔣淮安,神色遲疑,只是在對上男人的眼神之後,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鬆了口:“……你就留下吧。”
本來,沈隨遇是只準備讓蔣淮安睡在客廳的,不過後來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他去睡客房。
畢竟現在才四月不到,夜裏還很涼,而男人本來就淋了雨,要是在客廳睡生病了他還要送對方去看病,這樣更加麻煩。
既然要留下來過夜,就一定要先把自己洗乾淨的,沈隨遇瞅了一眼還杵在那裏,渾身髒兮兮的蔣淮安,對他說道:“既然要留下過夜,你先去洗個澡吧,我去給你找兩件衣服。”
愣了一下,蔣淮安點了下頭,“好。”
照着蔣淮安的體型,沈隨遇在房間裏翻找了半天才找出自己一套比較寬大的運動服借給他,只是蔣淮安本來就比他高上半個頭而且身材也比他壯實不少,這寬鬆的衣服穿起來,直接變成了緊身衣,有些不倫不類的。
不過雖然褲腿不夠長上衣有點緊,但是好歹衣服是乾淨的,比他換下來那套衣服好上太多,至於他換下來的衣服,沈隨遇給丟進了洗衣機,然後又倒了一大堆的洗衣液進去,之後就不管了。
左右能不能洗乾淨就那樣吧。
丟了一條幹毛巾給蔣淮安,沈隨遇手裏拿了醫藥箱過來,遞了過去:“你拿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吧。”
洗完澡之後,蔣淮安身上的傷更加清晰可見了,甚至眼角嘴角的淤青都非常嚴重,看樣子像是被人狠狠的暴打了一頓似的。
接過醫藥箱,蔣淮安朝着沈隨遇笑了笑,然後就坐在沙發上處理起傷口起來,很快,前面的的傷都擦過葯了,但是他背後也有傷,光靠自己一個人是沒法塗,所以在塗好前面后,蔣淮安就準備不管了。
“你後背沒有傷?”沈隨遇見他這麼快就好了,忍不住問道。
“只是小傷,不塗藥也沒關係。”
盯着男人看了半晌,沈隨遇嘆氣,挽起袖子對他說道:“還是我來幫你塗吧。”
“其實不……”蔣淮安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後面的話臨時變成了:“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沈隨遇說完話,就朝着他走了過去,“你趴在沙發上,上衣的話,要不先脫掉吧。”
“好。”蔣淮安點點頭,也沒有扭捏,利索地就脫了上衣,趴在沙發上。
沈隨遇搬了把凳子坐在沙發邊上,手裏拿了根棉簽蘸了藥水,之後就低頭,專心地幫蔣淮安處理起傷口來。
其實蔣淮安後背的傷口比前面嚴重多了,不過並不是打架打出來的傷口,而像是滑出來的傷口,後面蹭掉了一層皮,一大片的,光是看着,就知道非常疼,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怎麼忍着的。
小心翼翼地把藥水塗上去之後,沈隨遇翻出了紗布,把男人的整個背部都包了起來,最後在肩頭的位置打了一個蝴蝶結,做完這些,他說道:“最近幾天你最好都不要碰水了,不然你背上的肉就該泡壞掉了。”
“嗯,謝謝,我會盡量不碰的。”蔣淮安把衣服重新穿好,盤着腿坐在沙發上,這麼回答。
沈隨遇想說,不是盡量是要一定,但是轉念一想,今天晚上之後,明天這人還不知道要在哪裏過夜呢,也確實沒法保證什麼,所以也就作罷。
拿着醫藥箱站了起來,沈隨遇說道:“走吧,我帶你去客房。”說完,就走在前頭帶路了。
蔣淮安已經擦乾的頭髮往後擼,露出了飽滿的額頭,他跟在沈隨遇的後面,見沈隨遇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青年居然身有殘疾。
不過他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確定而已。
感覺到身後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腳上,沈隨遇的的身體一怔,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因為他很快就察覺到,這人只是隨便地看過來罷了,沒有別的意思在裏頭。
—
把人送去客房,沈隨遇也拿着衣服去洗澡。
晚上十點鐘,沈隨遇就已經洗完澡準備上床睡覺,農村一般都睡得比較早,他算是晚的了,其實大多數人這會都已經睡了。
遠離城市的喧囂跟熱鬧,夜裏異常寂靜,除了偶爾的蛙鳴跟狗叫聲,其他的噪音幾乎都沒有。
沈隨遇的睡眠質量一直不錯,但是今天晚上他卻完全沒有睡好,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到大學的時候,一會兒又夢到那一天自己挨打的時候……總之亂七八糟的,夢裏夢外,讓他差點分不清楚。
於是理所當然的,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的眼底多了一個大大的黑眼圈。
習慣性地進一趟空間呼吸一下裏頭清新無比的空氣,差不多呆了十幾分鐘,沈隨遇才從裏頭出來,此時他已經精神不少。
從樓上下來,他本來以為自己昨天收留的男人還沒有起來,剛想去叫人,結果一轉臉就看到對方站在自己身旁,並且衣服已經換回了自己的那一套。
衣服不再皺巴巴的,頭髮跟臉也不再髒亂,除了臉上還有些礙眼的傷痕和淤青,眼前的男人已經直接從流浪漢變成了貴公子,舉手投足之間顯露出來的修養跟氣質,這讓沈隨遇忍不住多看好幾眼。
他想,這樣的男人,之前一定會很受人歡迎的,無論性別的那種。
對沈隨遇的眼神,蔣淮安並不反感,他只是微微勾着唇,而後出聲道:“我該走了,昨天晚上謝謝你讓我留下過夜。”
收回視線,沈隨遇擺擺手,意思是不必客氣,同時邀請他道:“再過一會,吃過早餐再走吧。”大概是昨天做夢的緣故,他現在不太想要一個人獃著。
這會讓他產生錯覺。
話音落下,也沒有等對方回應,沈隨遇就已經朝着廚房走去,然後打開冰箱,拿出食材開始準備早飯。
而蔣淮安看着沈隨遇在廚房忙碌的樣子,腳步一轉就回到沙發坐下,靜靜等待待會兒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