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絕望婚紗
從公司里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沈黛剛剛走到大廳里，坐在休息區的司機就慌慌張張地迎了上來：“太太……”
她看他一眼，蹙眉問：“我不是讓你九點半來接我，時間過了你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
司機有些委屈：“我、我給您打了啊，打了好多但是您都不接，我以為您在忙就不敢打擾了。可是後來韓先生又把電話打來我這裏，您吩咐過我這裏的事絕不能讓他知道，所以我一直都沒敢接他的電話……”
沈黛愣了愣，拿出手機看了眼，這才發現她竟然錯過了三十多個電話，其中一大半都是司機打的，剩下七八個則來自韓傲。
由於手機被她調成了震動模式，再加上剛剛沈黛一直陷在回憶里，她竟是連一個電話都沒接到！她看了眼手心裏暗紅色的月牙血印，輕輕嘆了口氣，對司機說：“不怪你，是我太忙了沒留意。走吧，去婚紗店。”
司機鬆了口氣，趕忙以最快速度將沈黛送到了那家婚紗店。
才剛剛下車，就看見韓傲叉着腰站在門口，一臉氣急敗壞地看着她，眼神兇惡好似一匹餓狼。
沈黛轉身吩咐司機：“你把車開回家吧。”
誰知話剛說完，韓傲就罵了一句髒話，幾大步來到他們面前，陰森的眼眸緊緊鎖定司機：“你他X給我從車上滾下來。”
司機滿臉冷汗，趕忙下車來到韓傲面前，使勁兒把頭垂低：“韓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我不小心把手機調成靜音了，所以沒接到您的電話……”
“靜音？”韓傲嗤笑一聲，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領，“你當我是傻子？她叫你把車開回家你就開回家，你還挺聽她的話啊！你也不接電話，沈黛也不接電話，你們兩個背着我幹什麼呢，啊？”
沈黛只覺得滿嘴血腥氣，大概是這些年恨得過頭了，以至於現在她已麻木，她聽到自己冷冰冰地問：“韓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傲猛地放開司機，用力將她推到車上，居高臨下目光危險地望着她：“你說我是什麼意思？我讓你十點來，現在都幾點了？這中間一個多小時，你是不是和司機鬼混去了？”
沈黛冷冷扯出一個不帶溫度的微笑：“韓傲，你不要賊喊捉賊，你也有臉說我鬼混？”
韓傲絲毫不覺愧疚，眼神激烈恨不得掐住她脖子：“回答我，你們幹什麼去了！”
沈黛笑得愈發燦爛：“就是鬼混去了，怎麼，你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女人了，我不過就這一次你就受不了了？”
“你——”眼看韓傲就要爆發，一旁的司機硬着頭皮上前說：“韓先生！早上太太說她心情不太好，送完少爺之後，就讓我載她去附近的咖啡廳坐了一會兒，我們絕對沒有什麼，您這麼說我無所謂，但是您和太太在一起這麼多年，千萬別因為誤會傷了感情啊！”
感情？都這樣了，他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感情嗎？沈黛茫然地想着，沒注意到司機說完這話之後，韓傲就鬆開了鉗制她的手。
他緊緊地盯着司機看了一會兒，見對方神色無異，眼中的怒氣這才緩緩褪去，對司機沒好氣道：“滾吧，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司機將車開走後，韓傲把剩下的火氣全都發到了沈黛身上，他對她扯出一個怒笑——這是過去的她最害怕見到的表情，每次韓傲這麼對他笑，她就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即使很多時候做錯事的都是他韓傲，但她還是會將所有錯誤都歸到自己頭上去。
可如今，她只是冷冷看着他：“不要對我擺陰陽怪氣的表情，我不欠你什麼。”
韓傲眼眸徒然變得鋒利起來：“不欠我什麼？沈黛你也好意思說這種話？要是沒有我，你現在還在破飯店給人擦窗戶掃地呢！這麼瞪我是什麼意思？怎麼，又想來昨晚上脫衣服走人那一招啊？我告訴你，我可是韓傲，同樣的花樣你別想在我這裏用兩次！我現在既然願意娶你願意養你，那你就是死也不能拒絕！等我哪天煩了你了，你就算跪着來求我我都覺得噁心！”
說罷，他便用力攥緊沈黛的手腕，將她連拉帶拽帶進了婚紗店裏。
這家婚紗店在全球範圍內都享有盛名，店員素質高不說，每天接待的顧客也都風度翩翩。卻沒想到今天竟然有兩位顧客會在他們店外大吵特吵。
有個年輕店員湊到店長耳邊輕問：“店長，那個人真的是韓家的兒子嗎？我……我怎麼看着不太像啊，他們這樣在外面吵，很影響咱們店的形象啊。”
店長趕忙斥道：“他妹妹結婚那次來咱們這裏定了四套婚紗，全球各地到處拍婚紗照，我怎麼可能認錯？這可是個大客戶，你們態度好一點，這一單損失了咱們半年都補不回來！”
店員吐吐舌頭，忙換上標準微笑，上前對跌跌撞撞走進店裏的兩人道：“韓先生沈小姐，二位好，這邊坐！我先給你們倒些飲料吧，請問二位想喝什麼？”
韓傲冷冷把手一揮：“沒那個空，你直接把我剛剛看好的那幾套婚紗拿來給她試。”
“啊是是是。”幾個店員趕忙將婚紗取了過來，有人上前引導沈黛，“沈小姐，您跟我們來更衣室吧，婚紗這種大件的東西需要我們一起幫您試穿呢。”
沈黛看着店員手裏抬着的那件婚紗，白色的絲緞上綴滿璀璨的水晶，在柔和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是那麼夢幻。她不禁有些恍然，過去的自己是多麼希望能穿上這樣一件婚紗，然後和韓傲一起走進婚禮殿堂啊。
然而她現在只覺得虛無，婚紗很美，可她卻覺得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男人是如此的讓人作嘔。
沈黛坐在沙發上，久久沒有動彈。
不知是不是她臉上的茫然失望刺激到了韓傲，他也不顧旁邊都是店員，對她怒吼道：“你聾了嗎？我叫你去試婚紗！”
店員哪裏見過這等場面，不約而同在心底想：這倆人哪裏是要結婚，說要離婚還更像一點！想要上前勸解，韓傲卻目光如刃掃向他們：“我教訓我的女人，關你們什麼事？！”
店員只得識相地退開，看着沈黛緩緩起身隨着剛剛引導她的店員朝裏面走，走到一半時她忽然站定，然後轉過頭看了韓傲一眼。毫無來由的一眼。
她的眼神很淡，看他的時候就像隔了一層紗一般，可韓傲卻因為她這個眼神心中一動，突然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他點了根煙咬在嘴裏，有店員小心翼翼上前提醒：“先生我們這裏不可以抽煙的。”
已經走進更衣室的沈黛聽到他惡狠狠對店員道：“我抽煙輪得到你管？滾！”
店裏一片肅靜，哪裏還有半分婚紗店該有的甜蜜溫暖氛圍。
沈黛就這麼面無表情地讓店員幫她換上婚紗，然後走回韓傲面前。原本正在狠狠吸煙的他在看到身着婚紗的沈黛之後，微微怔了片刻。
他用手遮住嘴唇，彷彿這樣就可以防止自己情緒外泄，盯着沈黛看了半秒，眼神陰沉如濃霧，接着便轉過臉去：“行了，換下一件。”
於是沈黛又被店員們引導着回到更衣室，一件接一件，她總共試了六件婚紗。
期間韓傲只會簡單地點評兩句，等婚紗全部試完后，店長湊過來笑着問：“韓先生，怎麼樣，您還滿意我們這裏的婚紗嗎？我們這裏每件婚紗上都標有設計師的名字，如果不滿意可以送去原廠直接根據您的意見修改的。”
韓傲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遞給她：“全要了，婚禮在下個月，你們提前一周把婚紗送到我家裏來。”
店長記了地址之後，欣喜不已地拿着卡去付款了。
沈黛全程一言不發，心中只覺可笑，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可是從頭到尾這些店員都沒想過要來問她一句，沈小姐你覺得婚紗滿不滿意。也對，出錢的是韓傲，要娶她的是韓傲，她有什麼資格挑挑揀揀呢？
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是平等的。
付款完畢，韓傲便拉着沈黛出了門，將她拽上車，然後說：“我朋友請我吃飯，你也一起來，一會兒到了那裏你別再擺着這副哭喪的臉，聽到了沒有？”
沈黛將頭靠在車窗上，輕聲說：“聽到了。”誰不明白呢，男人都是愛面子愛到死的物種啊。
然而她這般順從的反應卻沒能讓韓傲滿意，他皺眉開了一會兒車，還是覺得覺得喉頭作梗，索性一個急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扭頭看向沈黛，語氣里有無奈：“沈黛，你最近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給我臉色看？我們像九年前那樣相處難道不好嗎？你這樣天天跟我慪氣，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有意思嗎？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沈黛只覺得眼眶發澀，這個無恥的男人竟然敢說，讓他們像九年前那樣相處？他如何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九年前的她為了韓傲簡直連尊嚴都不要了，可他竟然覺得那樣很好？哈，是啊，她那般卑躬屈膝低聲下氣地對他，他自然是覺得很舒坦吧。
可是眼前這般境況，卻忽然讓她想到了那個夜晚，韓傲忽然把車停在路邊，嘴角含笑地對她說：“我在追你你明白了嗎？”
這前後的反差太大了，沈黛不由輕輕抱緊了自己，過了片刻才看向他，輕聲問：“韓傲，五年前是你親口說玩膩了我讓我滾蛋，讓我以後再不要出現在你面前，然後你便拋下我去了M國，所以為什麼過了兩年你又重新將我接回來？……是因為我有了小風嗎？”
韓傲眉頭皺得死緊：“你不要一天到晚胡思亂想行不行，我想讓你回來你就得就回來，和我們有沒有孩子沒有任何關係。”
接着他重新啟動了車，沈黛卻對着車窗，緩緩扯出了一抹殘忍而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