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卵擊石

3.以卵擊石

玻璃是隔音鋼化的,手機砸在上面只是發出了“當”地一聲巨響,並沒有對窗戶造成什麼實質損害,可是手機屏幕卻裂了很長一道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沈黛冷眼看着它,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成語,叫以卵擊石。

這手機和窗玻璃,是不是就相當於她和韓傲?她拼盡了全力去撞去傷害,可最終受苦受難的卻只有自己,韓傲卻毫髮無損?

韓傲的眼中不無驚訝,他盯着地上的手機看了兩秒,利箭般的眼神直直刺向沈黛,低吼道:“沈黛,你他X的是瘋了嗎?!”

沈黛看着他那攻擊性的眼神,心凍得如同冰塊一樣冷硬。就是這樣狠厲的眼神,就是這樣兇惡的語氣,才讓過去的她會一見到韓傲發火就軟弱下來,然後窩囊地低頭認錯不敢為自己爭辯一句。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過去了。沈黛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額角的傷疤,冷冷掃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韓傲在原地呆愣了半秒,才惡狠狠地罵了個髒字,然後從床上一躍而起,堵住沈黛去路:“你幹什麼?你要去哪兒?我說你翅膀硬了你還真打算飛啊?好好的你跟我擺什麼臉色?”

沈黛一眨不眨直直和他對視,指着地上的手機,緩緩反問道:“好好的?你覺得這樣是好好的?”

韓傲快速瞥了眼手機,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就露出一貫的強硬來:“跟我第一天你就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了,之前都乖得像鴕鳥一樣,現在鬧什麼鬧?怎麼,以為我要娶你了你就能亂提要求了?”

沈黛嗤笑一聲:“對你,我沒什麼要求好提。韓傲,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不想娶我就不要娶,我沒求着嫁給你。你讓我滾,我可以立刻就滾。”說著她便轉身打算去隔壁房間把小風帶出來。

韓傲冷笑着攥住她的手臂:“想滾?可以啊!那就光溜/溜地滾,把衣服都脫了!你身上有什麼不是老子給你的!”

沈黛沒有絲毫猶豫就開始解衣服扣子,韓傲冷眼在旁看着她動作,直到她快要把睡衣脫下來,才長長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抱住了她:“好了好了,我今天談生意受了一肚子氣,回家來你還要給我臉色看,脾氣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你要是不喜歡,我不跟那些女的在手機上聊就是了。”

沈黛仔細品味着他這話的意思,不在手機上聊了,但是還可以當面聊啊?這豈不比用手機隔空撩騷更帶勁兒?她其實早就不對這男人抱任何希望了,但是聽他這麼“保證”,還是忍不住嗤笑一聲。

韓傲見她停下動作,神色微微放鬆了些,索性將沈黛抱到床邊然後把她摟進懷裏,低頭仔細打量她的面龐:“讓我看看?嘖,以前你每次跟我生氣,眼眶總是濕漉漉的像小松鼠,現在卻一點表情都沒有。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

沈黛不理會他,她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非常累,便甩開他的手到床的另一側去睡了。

韓傲很快湊上來從背後抱住她,放柔了聲音勸道:“好了,還氣啊?咱明天就去挑婚紗了,下個月就婚禮,你說你現在和你的准老公吵架合適嗎,恩?你看你眼角都有皺紋了,肯定是天天跟我生悶氣生的。”

她依舊默不作聲。韓傲又勸了一會兒,見沈黛沒反應,索性也不理會她靠在另一側睡了。

沈黛靜靜地閉眼等待着,直到他的呼吸變得輕緩而綿長,她憑經驗知道韓傲已經睡著了,這才起身悄悄下了床。

她走進衛生間,從玻璃后的柜子裏拿出安眠藥服下——她需要依賴安眠藥才能入睡已經很久了,然而韓傲這個“准老公”卻直到現在都沒發現。沈黛不由對着鏡子嘲弄地笑了笑,然後湊近了些,仔細觀察她的臉。

她真的長皺紋了。而且還是很明顯的皺紋。它們像是牆上斑駁的裂痕一樣蔓延在沈黛的眼角眉梢邊緣,看上去好像一個嘲諷而憐憫的表情。

嘲諷她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浪費在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身上,憐憫她過去的這麼多年間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心過。以至於現在安然如夢都成了難題。

這失眠的毛病其實也是拜韓傲所賜。過去他特別放肆,經常帶着外面的陌生女人回來,然後當著沈黛的面兒和那些女人**,沈黛想要避出去都不行,被他強制呆在那裏幫他們端茶遞水做夜宵。

等晚上睡覺的時候,沈黛就一個人蜷縮在床上,聽着睡在一牆之隔的韓傲和那些女人纏綿悱惻,她無聲地哭泣,拼了命地捂住耳朵,可是那些聲音卻像是在她心底生了根似的,從此以後只要她一躺在床上睡覺,就會出現幻聽癥狀。

就算中間韓傲拋棄了她兩年多,這幻聽的癥狀卻絲毫沒有減緩。

也不是沒去看過醫生,可是沈黛自己也知道,這毛病多半來自於心理因素,只要她一天不釋懷,就一天無法從這痛苦中解脫。所以現在她暫時只能依賴於安眠藥,起碼這些葯可以讓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就算睡眠質量不高,也比整夜無眠幾近崩潰要好。

沈黛這麼想着想着,藥效便上來了,她想要起身離開衛生間,可是那困意來得太突然,最後竟然就這麼昏沉沉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保姆小心翼翼地將趴在浴缸前睡覺的她叫醒。

沈黛揉了揉太陽穴,聽保姆低聲道:“韓先生已經去上班了,他讓我吩咐太太說,十點的時候去選婚紗,請您別忘了。”

沈黛怔了怔,然後扯出一抹冷笑,扭頭看向保姆:“我一晚上都是趴在浴缸上睡的嗎?”

保姆驚慌地低頭:“對不起太太,但是之前韓先生吩咐過,晚上你們休息后我們不可以隨便進來打擾,所以……所以我並不知道您……”

“我沒有怪你。”沈黛淡淡地說,嘆了口氣,“我怪你做什麼?你又不是那個早上醒來看我睡在浴缸邊,也毫不在乎當作沒看見的人。”

保姆替韓傲解釋道:“興許、興許是韓先生今早太忙,沒來得及洗漱就走了,所以沒發現……”

沈黛苦笑着搖了搖頭,示意對方不用再說:“你出去吧。”

保姆如獲大赦趕忙走了,留下沈黛一個人在衛生間裏冷笑,洗手台上,韓傲的毛巾是濕的,牙刷蓋子也是打開的,他怎麼可能沒有到衛生間洗漱?沈黛就睡在旁邊,他是眼瞎了才會看不見!再退一步講,就算他沒有去衛生間,清早醒來發現身邊是空的,難道他就一點都不奇怪?

說到底,也不過是他不在乎自己死活罷了。

這個事實其實她早就知道早就接受了,可是每次面對的時候,沈黛還是難免覺得有些苦澀。

她搖了搖頭,將這些苦痛咽回去,打起精神送小風去了學校,然後便讓司機折返去冉昭的公司。

司機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被她買通,因此沈黛並不擔心什麼,囑咐他九點半來這裏接自己之後,便轉身走進了大廈。

不得不說冉昭的品味還是很不錯的,把公司地點選在最繁華的商業街中最顯眼的大廈里,雖然當時買下這層寫字間的時候花了不少錢,但的確是物有所值,畢竟人靠衣裝馬靠鞍,而開公司,就得靠好車和奢華的裝潢來撐門面。

看着會議室里,穿着一身華倫天奴的冉昭正站在電子屏前,意氣風發地和台下的幾個中年人講着什麼,沈黛忽然很難相信,五年前那個穿着沾滿油污的山寨阿迪夾克在餐館后廚洗碗的人,和眼前這個男人,會是同一個人。

她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直到和不經意投來目光的冉昭四目相對。他愣了愣,接着趕忙從會議室里出來,臉上帶着歉意的笑容對她說:“抱歉,小黛,我沒等你來就開始了,那些投資人急着讓我給他們講清楚公司接下來的計劃,所以我就……”

沈黛輕輕笑了笑:“沒事,當初我們本來就說好的,你我的股份雖然一人一半,但是管理上主要還是你來,我對公司也沒你清楚,你講就挺好的。”

冉昭的神情變得輕鬆了些,但還是領着沈黛回到會議室,很鄭重地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的合伙人,沈黛女士。”

在眾人的恭維和詢問聲中,沈黛不帶溫度地笑了笑,回應道:“各位好,雖然說是合伙人,但公司的具體事務請大家都問冉總吧,我今天就是來這裏參加會議的。”

眾人又互相謙虛了幾句之後,沈黛坐了下來,靜靜地和其他人一起聽冉昭介紹公司的發展前景。

不得不說冉昭是個很有感染力和親和力的人,那些前景和計劃本來十分枯燥,可是經他潤色說出之後卻變得十分吸引人,以至於會議開完之後,那些有意投資的人圍着他問個不停。

沈黛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被人眾星捧月圍在中間,臉上不乏春風得意之色,不禁心想,這大概就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夢想的事情吧?能夠衣着考究地立於眾人目光的中心,高傲優雅地和那些知名商人談天論地,毫無拘束地抒發胸中抱負,再也不用為每天打碎了幾個盤子要扣錢而發愁。

她忽然很好奇,現在的冉昭有沒有忘記,他能開得起這個公司其中有一大半也是自己的功勞?先不說公司的啟動資金,就說他現下穿的那身華倫天奴,還是上個月刷她的卡買的。

那些女子出錢讓心愛的男人出人頭地然後被男人拋棄的故事,沈黛也聽了不少,倒不是她沒有警覺或者對冉昭還有什麼信任,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因為她知道如果要成功讓韓傲身陷囹圄無法翻身,只有冉昭和她一起才能做到。

至於事成之後冉昭會不會六親不認,甚至反咬她一口,沈黛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現在的她心中只剩下一個信念,那便是報復。她要讓韓傲也嘗嘗她曾經嘗過的心碎滋味,要讓他比過去的自己痛苦十倍,要讓他在以後的歲月里一想到她沈黛就恨得撕心裂肺放聲大吼!

雖然這麼想着,可是不知為何,腦海中卻有個飄渺的聲音在說:“可是你們也曾經快樂過啊……”然後那聲音便化作了實體,變成了一幕幕回憶涌到沈黛眼前,儘管她狠狠地將指甲扣進了手心裏想要阻止,卻還是陷入了曾經的美好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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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麼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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