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出生
藺簡戈喜歡吃排骨,但是嫌棄童鈺的手藝不佳。童鈺還是認真吃着,等兩塊排骨下肚了以後才反應過來藺簡戈說了些什麼,氣惱之下一把奪走了藺簡戈手中的筷子。
藺簡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然後拿眼尾微掃了童鈺一眼。
童鈺仿若不見,還是自顧自地吃着自己碗中的排骨。藺簡戈站起身又自覺地去廚房裏抽了一雙筷子回來。
童鈺抬頭看向藺簡戈:“我以為你會一些什麼隔空取物的妖術呢。”童鈺含着筷子,一臉真誠。
藺簡戈還是只抬眼看了童鈺一眼,不置他話。
蹲在一旁的小鬼們個個都抬起頭來看着藺簡戈。
打一看着藺簡戈和童鈺一起去了超市時,許多小鬼就已經坐不住了,可看着外面亮堂堂的天色,也不敢就這樣上前去送死,待到這兩人回來后,這些小鬼們就尋了個陰暗的房間去躲上了。
還剩下一些不怕死的,或者說從前的本就是冤死在這裏的怨鬼,要麼就是對童鈺還有些心心念念放不下,要麼就是沒有辦法從這裏踏出去的。
小鬼們不安分的動作被藺簡戈覷了一眼,便是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給老子安分點!”
童鈺嚇得一口熱湯噴了藺簡戈一臉,藺簡戈黑着一張臉瞪了童鈺一眼,童鈺低下頭瞥了眼自己碗中的黃瓜湯。
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媽說,黃瓜美容……”
“你拿燙黃瓜敷臉?”
童鈺不再說話,只是覷着自己的碗不動,就在藺簡戈開始找紙巾擦拭的時候卻聽得童鈺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好歹也是黃瓜。”
要怪就怪身為一隻狗妖的藺簡戈耳聰目明,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頓飯也沒吃個什麼,兩個人就是放下了筷子,待童鈺收拾桌子洗碗的時候,藺簡戈才懶懶地蜷在沙發上,微眯起眼睛打起了盹兒來。
聽得童鈺收拾妥當,藺簡戈才坐起了身子,看了眼童鈺:“你帶我在這房子裏轉轉。”
童鈺不疑,畢竟今後是要收留藺簡戈的,帶她看看家,認識認識路也是應該的。
是以帶着藺簡戈就是在房子裏轉了兩圈。
童父買下來的這幢別墅很大,佔地兩百坪左右,加上後面還有一個百來坪的小花園,整個房子從遠處看就真真是個富人住的地方。
房子有三層,起初童父是有意將兩家的老人都接過來住的,可是剛搬進這房子后不久,童鈺的奶奶和外公就相繼去世了,如此即便這個房子有這麼大,可許多房間都被閑置了起來。
現如今就是童鈺的父母都不在了,一個人住在這三層的空蕩蕩的空間裏,還真是有些說不清的陰森。
藺簡戈越看越是將眉心皺得緊,她看了看緊閉着的雜物間,便是回過頭來問着童鈺:“你也說碰上的怪事多了,為什麼不搬出去,你這房子就算地段不好,可賣了至少也能讓你在城區買個好點的。”
“這是他們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不能賣。”
“不能賣,那你就只能死。”
藺簡戈說得毫不客氣,再抬頭仔細地看着這幢房子,陰森的感覺就是讓她都覺得後背開始發涼了,還真是不知道童鈺這幾年是怎麼住下來的。
“沒別的辦法了?”
“沒有。”
童鈺泄氣,看了眼藺簡戈,搖了搖頭:“走吧,這裏是放雜物的地方,房子太大了,有些東西都閑置了,為了生活,我把很多家居都賣掉了,現在只有一個房間能住,你要是不介意先跟我睡兩天,等再過兩天我把工作找到了就去買張床回來。”
童鈺邊說邊往下走,藺簡戈不猶豫跟着童鈺走,她倒是看出來童鈺過得不好了,整個房子大是大,空蕩蕩的沒什麼值錢的家居,倒是有些不起眼的小玩意。除開那大書房還看得過眼以外,便是沒什麼值得小偷來偷了,倒也難怪了當初童鈺直白地說不可能有小偷過來。
“你找不到工作。”藺簡戈邊走邊覷着雜物間裏躲起來瑟瑟發抖的小鬼。往前走着的童鈺聽了這話也是駐了腳步回過頭來看着藺簡戈。
藺簡戈沒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往外走,童鈺快步跟了上去。
剛來到房子外,就是覺得寒意直面而來,童鈺下意識地去裹了裹自己的大衣,跟着藺簡戈的步子往小花園而去。
剛走到小花園入口處藺簡戈就是停了下來,指着入口處一笑:“你家房子選得好,房子剛好建在百年前的大屠殺之上,不過你家小花園的地界更是好,大概上千年前,這裏可是個亂葬崗,而且還專門葬着宮人。”
藺簡戈也未回頭看童鈺那一臉驚訝的表情,徑直走到花園入口處將腳尖在入口處一劃,就是燃起了綠森森的妖火,透過火光,童鈺能清楚地看到裏面的人在哭在喊,仿似在演一場無聲電影,個個着了宮裝,或是宮女或是太監,抑或者還有些位份較高的宮嬪。
童鈺就算是膽子再大,經過了一些奇怪的事,可當她第一次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生生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亂葬崗本就是帶了極大怨念之氣的,你家倒好,還成了宮人斜。”
“宮人鞋是什麼?我家裏沒有宮人的鞋子。”童鈺一掃剛剛的害怕之色,轉而好奇起了藺簡戈話里的意思。
藺簡戈白了童鈺一眼:“你家書房裏挺多書,都是做擺設的?”說罷上前兩步,看了眼還在燃燒着的鬼火,伸手一抓就見眼前的鬼火一閃,然後就是一聲慘叫,“就是專葬宮人的地方。”
童鈺看着藺簡戈手起落速度極快,那小鬼就化作煙,從藺簡戈的手中消散開去。心裏大呼好身手,卻是不敢上前一步。
哪知就在童鈺心下感嘆真心撿到寶了的時候,卻見藺簡戈衝著鬼火燒得最旺處微頷首鞠了一躬,這才走了回來看着童鈺。
“這裏怨念太大,你沒辦法找到工作,你甚至活不長久。”藺簡戈說得很是輕鬆,就像是這個人的死活跟她沒什麼關係一般,聽得童鈺就是有些不滿地努了努嘴。
“沒得解?”
“有。”
童鈺一聽,就是好奇地抬起頭來看向藺簡戈,忽爾看到藺簡戈的嘴角邊含着笑意,便是覺得這太陽該是打從西邊出來了。雖然兩人從認識到現在也不過兩天,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藺簡戈笑。
那嘴角邊微微扯出的一個弧度,向上的角度也恰恰好只有兩分,眉眼卻是沒有展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算不得笑的笑還是讓童鈺驚艷了一把,忙低下頭去輕咳了一聲:“是什麼?”
“要麼搬家要麼等死。”藺簡戈說得簡單,可是聽在童鈺的耳里卻是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見童鈺死抿着唇角不說話,藺簡戈抬起手來指向自己剛剛頷首的方向道:“這宮人斜本就是極陰森的地方,上千年來這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加上深宮內院,就數枉死冤死的人最多,是以怨念最大也在常理。”說罷便是一哂。
“宮中公公婢女最是容易慘死,這就不提,怨氣極大的還要數未出生就胎死的嬰孩。後宮爭寵奪位的事不在少數,慘死的孩子也不少,這裏竟還有兩個慘死草埋的,你說這裏不毀得你傾家盪財、家破人亡,我都不信。”
童鈺越聽心裏越是發起了麻來,最後又是小覷了一眼那還在燃燒着的鬼火,又探着眼向里瞅了瞅,也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她竟是看到一個娃娃慘白着一張臉衝著她露出陰森森的笑,朱唇更是顯得如血,眼中瞳孔失真。嚇得童鈺又向後踉蹌了兩步。
藺簡戈小睇了童鈺一眼,也回過頭去看那鬼火,的確是只小鬼,露出森森白牙在衝著童鈺笑。藺簡戈也不說話,嚇嚇童鈺也是好的,說不定被這一嚇,腦袋短的路就接上了,捨得賣房子了。
童鈺嚇得不輕,退了兩步后拔腿就跑,跑到房間裏先大口大口地喝了兩口涼水,冰沁的感覺將她全身澆了個透時,這才讓她緩過神來。可再一環顧四周,卻是處在空蕩的大房子裏,只有頭頂上亮着的一方吊燈,而四周卻是陷在黑暗之中。
即使一個人在這房子裏住了這麼些年,從來都是知道自己身邊肯定是會有不幹凈的東西存在的。可是當她真真正正地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不同於青天大白日那次,藺簡戈在她的面前捏死鬼怪來得那麼坦然。這次她是真的看到了,並且那陰森恐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讓她怎麼也揮之不去。
四下如今靜得出奇,她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四周仿似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個個盯着自己要吃了自己。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那種未知,對於黑暗的未知。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的出聲嚇得童鈺杯子都掉在了地上,玻璃杯落地發出清脆的撞裂聲,杯中的水順勢濺了出來,淋在童鈺的小腿上,浸過牛仔褲直冷得童鈺打了個寒戰,緊接着後背就是起了一層冷汗。
僵硬地回頭時,才發現是藺簡戈,順眉微微吐出一口氣,才放下了心來。
還真是,相處了兩天了,她知道了藺簡戈的名字,但是拗口得她怎麼也記不住,便是一直稱呼她為單身狗,她也明顯看到了藺簡戈在聽到這樣叫她里,眼裏的不快,倒是一直忘了告訴她自己叫什麼名字。
“童鈺。”
藺簡戈抬眉:“以後不管誰問你叫什麼,都不許回答。”
童鈺:……
藺簡戈上前兩步,仔細地將童鈺打量了一番,生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五官小巧精緻,輪廓分明。
“什麼時候出生的?”
童鈺:……
藺簡戈抬頭看向童鈺,見她咬着下唇不說話,當即就想上前拍她兩巴掌。
“問你話呢。”
“89年7月24日。”童鈺說完就見藺簡戈蹙起了眉心,也跟着咬了咬牙。
“什麼時候。”
“中午11點。”
藺簡戈抬起頭來看了童鈺一眼,隨後嘆了口氣:“你生得太好,並不是你找上了這房子,所以鬼怪纏着你,而是因為你全陰出生,所以必定會到這裏來,就算你如今賣掉這房子也沒用了。”
藺簡戈說完就是看了看霧蒙蒙黑壓壓的天色:“有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