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五章 軍團
赫卡特知道不能再這麼拖延下去了。在經過了大量的體力消耗之後,勝算只會越來越少,她只會輸得更慘而看不見任何翻盤的可能,但如果現在鼓起勇氣放手一搏,也許反而可以找到獲勝的機會。
所以她讓其他人都退後,獨自上前向侯賽因發起挑戰,結束這個侯賽因以逸待勞的狀態,
侯賽因並非是那種謹小慎微到可以憑藉理智無視對方挑釁的人,恰恰相反,侯賽因本來就心高氣傲,在吸收了這麼多力量之後對自己的實力就更為自負,比起慢慢地耗盡赫卡特的體力這樣穩妥的方法,他更喜歡用絕對的實力來碾壓對手。之前他可能為了穩妥而沒有這麼做,而當赫卡特主動提出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繼續堅持這與他風格不服的方式。
“好啊,我接受你的邀請。正好我也覺得,在我們各自的體力耗盡之前好好地進行一場像樣的戰鬥,才更加合乎常理。假如就只是這樣看誰能撐到最後倒下的話,未免也太無趣了。”侯賽因慢慢地從王座的階梯上走了下來,他周圍的黑霧沒有完全散去,不過比起剛才的狀態已經稀薄了不少,他沒有拿武器,只是活動了一下已經成了野獸利爪的兩隻手,“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實力究竟如何吧。”
想必他看出來了,赫卡特從進入地下室到現在,除了上前去想要砍開侯賽因的繭的那一次,沒有一次攻擊是真正在用力的。她也一直有所保留,等着需要釋放力量的那一刻。
剛才的攻擊全部徘徊於侯賽因的黑霧保護層之外,赫卡特還沒能準確地了解侯賽因如今這個軀體的特徵。侯賽因比以前所看上去的高大了不少,赫卡特懷疑他的身體構造也有異於普通人類——比如他的心臟不一定在那個位置了,沒準兒身體上也和手臂上一樣有翎毛狀的鱗片保護着,又或者要害處的皮膚也變得和他的利爪一樣堅硬。
赫卡特總是在一開始就瞄準好要害的。所以她注意到了侯賽因的脖子,那裏也有鱗片保護,但是鱗片沒有完全蔓延到下巴上去,只要從合適的角度砍下去,赫卡特就可以斬下他的頭顱。
別說是侯賽因,可能就連塞勒涅都已經忘了,赫卡特不光是可以在正面戰場斬殺敵人的戰士,還是個在夜晚身形如鬼魅的刺客,她最擅長的事情除了正面交戰之外,還有在陰影中伸出利刃,了結比自己還要強大的敵人的性命。
只要抓到一個侯賽因露出破綻的瞬間,她就可以贏。
“不過,我還挺喜歡我的地下室,還有我頭頂的這座城堡的。要是我們在這裏打起來,它們肯定就要遭殃了。”
侯賽因的說話聲漸漸低了下去,他身上的黑霧慢慢退到腳下,緊貼着地面開始擴散蔓延,一直延伸到了赫卡特腳下。
“沒事,我沒事。”赫卡特轉過身向塞勒涅解釋,“他只是想把我帶到一個不會影響到這裏的戰場上去。”
幾乎是話音剛落,赫卡特就跌落在了一片草原上。
陽光很烈。因為納格蘭帝國的黑霧,赫卡特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接觸過這樣清爽的陽光了,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正是納格蘭帝國境內最廣闊的一片草原,長滿了牧草,為納格蘭帝國的軍隊貢獻了無數優良的馬匹。
因為自己的貪婪和不擇手段,侯賽因失去了納格蘭帝國的統治者這個身份。也許他內心深處還是愛着這片土地的,不過當他因為一己私慾對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施以壓迫,奪取他們的力量甚至生命,他就沒有資格來談對這個國家的愛了。
這裏不算是真正的神國,就像是存在於赫卡特腦海中的那個精神世界一樣,有所不同的是,這是侯賽因架設在自己身體之外的世界,不依附於任何人的精神,不然僅僅是赫卡特與侯賽因的戰鬥,就足以讓一個精神世界徹底地崩潰。
但是他們在這裏的一切行為,都不會對外界產生影響。只有他們各自的傷口和疲勞,會跟着他們一起回到現實中去。
“別站在原地發愣了,赫卡特,我相信這對於你我來說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你最好還是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軍團,想一想要怎麼才能應付得了吧。”
幻境之中的侯賽因恢復了他作為人類時的平常姿態,黑色的煙霧也全部消失了,但是赫卡特很快就看見了那些黑霧的去向。
它們先是鋪平在了地面上,然後在空中凝聚成團,顯現出形狀。
身着重甲手持武器的士兵,面無表情握着權杖的神官,還有獃滯地張望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平民……
過了一會兒,赫卡特反應過來了。那全部都是侯賽因體內的靈魂。
她也明白了侯賽因要用怎樣的方式來在這個幻境中戰鬥,她嘗試着梳理自己精神世界裏的靈魂,把那些被同化的靈魂提取出來,讓他們在幻境中獲得暫時的自由與獨立存在——說是自由,其實被同化了的靈魂是無法真正被分離出來的,他們本質上還是由赫卡特的信仰之力構成,軀體的操縱權也可以隨時被赫卡特收回或者掌控。
侯賽因的軍團不斷地在黑霧中湧出來,新的不斷出現,舊的在侯賽因的指揮之下站成了隊形,等到黑霧終於凝聚不出人形,侯賽因抬起頭看着赫卡特從體內分化出的靈魂。
“讓我看看……只有四十個不到?作為你們北地人的軍隊,未免太寒酸了吧?還是說,這樣的數量就可以讓你們的行為比我的要高尚?”
赫卡特沒有反駁他。她心裏清楚這些諾德王國的君主,她的先祖們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自願的,或者說他們是被迫地自願了,在國家面前,在家族面前,在所謂北地人的榮耀面前,他們放下了個人的得失,坦然地去面對了托因比為他們安排好的道路,安靜地走向毀滅。
“我與你做過同樣的事情,不代表我會失去審判你的資格。”赫卡特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揚起了手中的刀刃,“我至少知道這是錯的。”
“很抱歉,今天誰贏了,誰就是正確的。”
那些被侯賽因強行掠奪的靈魂大多沒有在它體內被真正地同化,它們被迫成為了侯賽因的傀儡,聽從侯賽因的指揮,發揮不出生前的多少實力,然而侯賽因在數量上所取得的優勢,似乎讓個體的實力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精神世界裏空曠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身邊環繞黑霧的士兵,他們有的看上去只是普通人,還有的似乎是神官或者大臣,赫卡特還認出了其中的幾個北地人——他們是在覆霜城被侯賽因殺害的諾德王國大臣和軍官。
赫卡特的信仰之力太純粹了,她的諾德先祖們被同化了之後依舊保留着很大一部分生前的實力,只是數量上的差距太過於巨大,一時之間還看不出勝負的走向來。
如果要說在世的人,那赫卡特稱得上是諾德王國第一了。但如果算上已經逝去的人,那就不那麼簡單。比起戰鬥技巧,塞勒涅的天賦更多地表現在了其他方面,然而諾德王國的歷代君王之中,多得是征服王托因比這樣在戰場上以一當百的英雄。
“赫卡特,這樣是行不通的。”
赫卡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險些就沒避開從身後砍來的斧刃,她趕緊閃身避過,收起剛才凌厲的攻勢,在新月刃上施加了和光明神所用的差不多的神術,讓自己能夠稍微在戰鬥中分心回答塞勒涅。
“塞勒涅?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也能看到我這裏的狀況?”
“聲音可以聽到,而且十分清晰。你的視野我也能勉強看到一些,有點模糊,不過足夠我作出判斷了。看來只要不是主動去切斷,神明與信徒之間的聯繫的確十分穩固。”在最初的模糊顫抖之後,塞勒涅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赫卡特收回了一部分信仰之力到體內,生怕這個聯繫會因為缺少信仰之力的供給而忽然斷掉,“接下來你專心戰鬥,我來負責指揮。雖然現在看來我們還不落下風,但是侯賽因的軍團中那些有實力的人一直待在後方觀戰,一旦侯賽因下令讓他們攻擊,天平就會傾斜了。”
“很遺憾,如果你要指揮的話,那我是沒法專心戰鬥的。”赫卡特不確定侯賽因能不能覺察出自己的異常,她盡量假裝自己只是在節省體力,“他們聽不到你的指令,你的命令必須由我來轉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