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二章 無盡迴廊
塞勒涅本以為走廊中的傀儡士兵會讓她們面對一場苦戰,沒想到的是,顧一諾用她從口袋裏掏出來的黃色符紙,輕巧地解決了這些比她們之前遇到的還要兇悍的傀儡士兵。
顧一諾在蓬萊大陸的這些日子以來,最大的收穫就是道術的精進。
她原先在塔利斯聯盟當議員的時候,也因為自己的興趣和血統學了一些,但是在辛德雷大陸,就連蓬萊人都是稀有生物,更別說是蓬萊道術,她辛辛苦苦多年的研究和學習,在蓬萊大陸卻都是基礎和常識,光是隨着林清淮的商船一起回去的時候,林清淮就三言兩語說通了她從前死活也想不明白的問題。
等到了蓬萊大陸之後,她一方面讓自己安頓下來,一方面央求林清淮在這方面多指導指導她,林清淮倒也是好為人師的人,又禁不住她成天軟磨硬泡,就將家傳的這一脈道術教給了她不少。
相比辛德雷大陸的神術,道術的一大特點就是包羅萬象海納百川,進可攻退可守,從沒有一個固定的特徵可言,更重要的是,在對付傀儡士兵方面有奇效。
“要是當初我們反攻覆霜城的時候,有幾個蓬萊的道術高手在就好了。”塞勒涅苦笑着搖搖頭,踢開倒在了地上的傀儡士兵,“也許就不用那麼辛苦。”
“那倒也不一定。清淮說她們家祖上就是以驅鬼降妖為生,最擅長的就是對付殭屍,可能侯賽因的傀儡士兵,恰好和蓬萊大陸的殭屍是同一種東西吧。”顧一諾收回手中還沒來得及用的符紙,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其他方面我可能幫不上忙,接下來要是還碰到傀儡士兵就交給我吧。”
幸運的是,在解決了一開始遇見的幾個傀儡士兵之後,她們就沒有在長廊中再遇到敵人了。
走廊的地面有些許的坡度,一直通向城堡深處的地下室。赫卡特記得自己還在約達城當質子的時候,曾經無數次地經過這條走廊,幾乎每一次都想走進去,身體卻不聽使喚,現在想來大概是那時候侯賽因在她身上留下的咒文還在起作用,不讓她靠近這裏。
“一諾的道術,光明神、菲碧、尤杜拉的光明神術,還有赫卡特的諾德神術。”塞勒涅回過身看着自己的同伴們,“這三樣加起來,居然還是無法與侯賽因一個人的神術正面抗衡。”
“這就是蓬萊人所說的世事無常了。”顧一諾凝視着自己的雙手,長嘆了一口氣,“我的道術只學了個入門,和蓬萊國那些精通道術的半神半仙是雲壤之別,但是光明神和赫卡特都在這裏,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她們更加擅長光明神術和諾德神術了吧。”
“說到這件事可真是傷我自尊。”走廊比她們想像中的要長,光明神沒走出多遠就氣喘吁吁地蹲在原地休息,好在有她的兩個忠實信徒在場,尤杜拉可以拎着純金屬的權杖晃來晃去,背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行動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我在這片大陸上傳播我的信仰千年之久,我的信徒構成了辛德雷大陸最強大的國家,在塔利斯聯盟出現之前,光明神這個名字就代表了真理和人類前進的方向,其他人都把不信仰我的北地人罵作蠻夷。即使是這樣的輝煌,也敵不過侯賽因的瘋狂吞噬。”
赫卡特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光明神:“這不能怪你,光明神,除了生來就具有的東西,神明的力量都來自於信徒的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我比你強大是因為我在成為神之前就在戰鬥方面有了不少積累,侯賽因是不顧後果透支信徒的生命力和信仰之力來成就自己,而你出生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就只是一團光芒而已,你生來就不應該走上戰場的。而且……你我在這方面是一樣的,我們都有各自堅守的底線和原則。”
“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們堅守的原則和底線究竟帶來了什麼?如果堅守原則和底線的後果就是讓侯賽因這樣的人得到這個世界,那麼我們真的還有必要去堅守嗎?”塞勒涅似乎是想起了那天赫卡特與侯賽因決鬥之後覆霜城的慘狀,“爭鬥的過程也好,爭鬥的結果也好,真正承受痛苦的都是人民。”
“塞勒涅,這就是規律。不擇手段的人會變得更強,會更加輕鬆地把所有人甩在後面,假如連他自己也不在乎什麼良知、原則和底線,那他當然也不會在乎有人用這些來譴責他。侯賽因就是如此。”赫卡特說道,“要是我也用他那樣的方式來獲得力量,那現在我們就不用這麼傷腦筋了,我將擁有遠遠凌駕於他之上的實力。可是我不願意那麼做,我對這個世界懷有愛意,或者至少,我知道,我那麼做了之後,肯定就會失去你。”
“侯賽因和你不同,和塞勒涅也不同。”光明神伏在尤杜拉背上,抬起頭嚴肅地告訴他們,“大陸主神的神格受到限制,不能直接干涉人類政權的更替,我原本不敢把這個神格交給你,然而……侯賽因早已失去了他君主的帝位。在這個世界的法則看來,他已經不是納格蘭帝國的皇帝了。”
“我倒是很希望神也和君主一樣有這樣的一套判斷標準,好讓這個世界的法則判定侯賽因不是神。”赫卡特輕蔑地哼了一聲,“我會讓這成為我神明生涯要做的第一件事的。”
塞勒涅很久沒聽到赫卡特用這麼輕巧的語氣提起“以後”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赫卡特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牆壁和腳下的地面,“我從剛才開始就覺得,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赫卡特沒有真正地進入過這條走廊,不知道它具體的長度,不過在這方面,所有人都無條件相信赫卡特的直覺,而且要驗證這一點十分簡單,就是直接再往前走一段路。
“等一下,我做個記號。”塞勒涅抽出長劍,隨手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划痕。
不用解釋也知道,如果一會兒這個記號再次出現在她們面前,那麼她們就有麻煩了。
“都別說話,讓我計算一下時間。”顧一諾把右手放在了左手的手腕上,默默數着自己的脈搏,“以防萬一。”
於是幾個人就沉默地在燈光昏暗的走廊里前進着,光明神實在討厭這壓抑的光線,凝聚出幾個光球來想要照亮走廊,然而長廊內侯賽因的信仰之力連這一點簡單的神術都不放過,很快就將脫離了光明神掌控的光球作為信仰之力的來源吞噬殆盡。
“十分鐘了。”顧一諾仍然抓着自己的手腕,“約達城的城堡總共才多大?算上我們剛才進來之後走的路程,說什麼也該到達地下室了。”
“八成是……現在一定是了。”赫卡特為了防止信仰之力被侯賽因吞噬,將一團光線牢牢地附着在新月刃上,她抬手用刀刃上的光照亮牆壁,“塞勒涅做的記號,在這裏。”
“好,那就是說我們確實被困在這條走廊里了,大約十分鐘一次循環,用蓬萊話來說叫鬼打牆。”顧一諾看了一眼那個記號,無奈地垂下手,“要不我再用道術試試看?”
“不光是你要試試看,我們都得試。”菲碧和尤杜拉都已經舉起了權杖,各自嘗試着不同的神術,“誰都不知道什麼方法會真正奏效。”
“按理說,這種神術應該會張開一個類似於結界的東西,只要打破了這個結界,神術自然就會失效。”尤杜拉放下手中的權杖,“我這裏失敗了,別說打破結界,我連結界的存在都沒摸到。”
“我這裏也一樣。”菲碧同樣失望地放下權杖,“連一點有神術被使用的蹤跡都沒有找到,更別說想辦法打破。”
“我能感覺得到。”被尤杜拉放在了地面上的光明神伸手觸摸着牆壁,“你們兩個人幾乎沒有接觸過光明神術以外的體系,所以對這樣陌生的神術毫無敏感度可言。不過,想要打破它,憑我的力量還是做不到的。”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赫卡特。
她抖了抖手中的新月刃:“哪裏?”
純白的信仰之力在刀刃上聚集,新月刃在赫卡特的把控之下順着光明神所指的方向揮了過去,刺耳的碰撞聲過後,長廊看上去仍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塞勒涅留在牆壁上的記號消失了。
“喂,你們回頭看看。”尤杜拉指了指身後,“從我們進走廊開始這個神術就在起作用了,我們現在還站在門口呢。”
“不能再耽誤了。”赫卡特俯身背起了光明神,“不能再給侯賽因更多時間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