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是美夢嗎
檢查結果讓姜衿憂心忡忡。
以至於——
接下來的日子,她一直忐忑難安,基本上沒有一天能放鬆。
她如此,晏少卿自然也不好過。
兩個人沒能等到兩周時間,十月二十七日這一天,恰好江卓寧和童桐出院,姜衿去看望兩人,便順帶着又做了一次B超檢查。
結果比她想像的好很多。
除了發育慢一點,顯小之外,第二個寶寶的情況又恢復正常的。
繞頸兩圈的臍帶神奇地又自己繞了回去。
此外——
姜衿迫切地想知道兩個孩子的性別,晏少卿被她纏得沒辦法,托醫生私下告知,結果和姜衿希望的一樣,一兒一女,發育良好的那個是男寶寶,發育遲緩的那一個則是女寶寶。
心事都得到解決,姜衿心情不錯。
她和晏少卿一起往江卓寧的病房走,就抱着他胳膊嘀咕道:“你說這仲寧怎麼這麼討厭,當哥哥的從娘胎里開始就欺負妹妹呀,營養都被他吸收了,怎麼辦?”
“以後多吃點。”晏少卿也沒辦法,只能順着她的思路安慰。
兩個胎兒生長,這生存法則和自然界生存法則差不多,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弱小的基本上逃脫不了被淘汰的命運。有的人一開始檢查出雙胞胎,孕中期都會突然變成單胎呢,一個胎盤被另外一個給吸收掉了。
想起來很可怕。
晏少卿攬着姜衿,邊走邊想,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衿衿。”他突然側頭喚了一聲。
姜衿仰着頭看他一眼,好奇道:“怎麼了?”
晏少卿臉色正經得很,邊想邊說,“給仲靈取一個小名吧。”
“太早了吧。”姜衿忍不住笑,“還沒有四個月呢。”
“很快就會有胎動,”晏少卿柔聲朝她道,“取個小名,到時候你和她說話多親切,孩子能感知到。”
“也是。”姜衿抿着唇,若有所思問,“取個什麼好?”
“小貓。”晏少卿聲音淡淡。
他神色正經,卻說出這麼軟萌一個小名來,姜衿頓時樂了,反問道:“小貓?”
“嗯。她發育不好,後面每次檢查都面臨風險,就叫小貓吧,貓兒有九條命,算是挺好一個寓意。”晏少卿如畫的眉目都染了溫柔,低聲解釋。
姜衿看他一眼,撅着嘴巴嘀咕,“你喜歡女孩呀?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呢。”
晏少卿:“……”
這丫頭,孩子還沒生出來呢,吃的哪門子飛醋?
晏少卿毫不客氣地在她臉上擰了一把。
姜衿吃痛,下意識捂了腮幫子,低頭道:“小貓你看見了沒?爸爸這麼愛你,爭氣點長快些。”
“受不了你。”晏少卿看着她都笑了起來。
姜衿說完話,想到孩子連胎動反應都還沒有,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抱着晏少卿的胳膊咯咯笑了幾聲,兩個人就到了江卓寧的病房了。
十月底,雲京漸漸冷了。
江卓寧上身穿了件煙灰色圓領粗針毛衣,下面穿了條黑色長褲,住院多半個月,沒見太陽,一張臉似乎都白皙了些許,此刻已經收拾好,看上去分外挺拔,英氣俊秀。
他這幅樣子,倒讓姜衿想起大學裏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了。
江卓寧立在一群同齡學生中,一眼就能被發現,俊秀卓絕,就像漫畫書冊里的男主角。
不過——
當時的他氣質乾淨清冽,現在卻偏向內斂沉鬱。
是一個青年了。
此刻看見她,江卓寧的唇角勾了極其清淺一個弧度,淡笑道:“又麻煩你跑一趟。”
“客氣什麼?我順便來做產檢的。”姜衿一笑,朝着邊上的卓婭道,“阿姨好,這段時間肯定受累了,回去了得好好休息呀。”
“還好,這次得謝謝你們了,改天讓阿寧做東。”
“肯定吃窮他。”姜衿一點也不客氣。
她語調輕鬆,卓婭臉上的笑意也深了很多,熱情地招呼着晏少卿和她坐在邊上,給兩人手裏塞了幾個水果。
晏少卿也沒拒絕,陪姜衿坐着,聽她和江卓寧聊天。
大抵也就接下來一些事。
江卓寧下月初回電視台繼續上班,接下來的幾天會回臨江轉一圈;先前那一套三居室已經賣了,江致遠做主,在楓林香舍替他看了一棟三層小別墅;他和童桐可能回去會領證……
江卓寧說這些話的時候言簡意賅,姜衿卻從他平靜的神色里看到了某些無可逆轉的事情。
比如——
他和童桐的事情基本鐵板釘釘了。
江致遠並非奢侈的人,能在這麼短時間裏做主在高檔住宅區入手一套別墅,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他對童桐這樣的未來兒媳婦非常喜歡,生活上不願意讓江卓寧虧待她。
姜衿看得通透。
臨走前,悄悄問他,“會後悔嗎?”
江卓寧笑了一下,淡聲道:“你是說童桐?不會。”
“祝你幸福。”姜衿聳聳肩,笑着道,“嗯。要是真的領了證,回來了別忘了請我吃飯,三頓哈。”
她掰着手指還沒算清楚了,江卓寧便無語道:“真是怕了你的,只多不少,行了嗎?”
“沒問題。”姜衿笑着揮手告別了。
她存心逗他開心,江卓寧自然知道,將她和晏少卿一直送到了電梯口。
姜衿進了電梯,忍不住嘆一口氣。
晏少卿攬着她肩膀,輕聲問,“累嗎?”
“累倒是不累,晏哥哥,”姜衿正色看他,問道,“你覺得江卓寧這決定對還是不對呢?我不知道怎麼說,感覺起來怪怪的。”
“感情這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晏少卿聲音淡淡,略微想一下,又道,“不過我倒覺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沒必要擔心。”
“就感覺挺無奈的。”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晏少卿一笑,“你別杞人憂天就行了。”
“也是。”姜衿抱緊了他的胳膊,仰着臉道,“反正天塌下來都有你撐着呢,嘿嘿。”
晏少卿抿唇摸了一把她的臉。
電梯叮一聲響,兩個人出了住院部大樓,先行回家。
——
江卓寧和童桐出院了。
各回各家。
次日,兩家父母和他們兩個人一起,坐了飛機回臨江。
童百善和趙雅文一向以童桐的心意為先,江致遠和卓婭對童桐這未來兒媳婦很滿意,有了她為江卓寧受傷這件事,心裏還很愧疚,一路上都對童桐非常在意照顧,噓寒問暖,呵護備至,簡直拿她當成了自己的親閨女。
童桐和孟佳嫵不一樣,甚至和許諾也不一樣。
孟佳嫵從小不知道如何和長輩相處,尊師重道這一套在她那等於沒有,許諾很客氣,她雖然在卓婭面前表現得非常完美,卻到底有刻意為之的成分在,說到底並不能自然成一家人。
童桐卻不是。
她的懦弱卑微,僅存在於愛情里而已。
或者說——
事關江卓寧,她便下意識將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低。
她很討長輩和小孩喜歡。
十一月底國考考試,她和江卓寧在臨江也就能待幾天時間而已,二十八號一眾人到了家,二十九號上午,江家和童家的叔伯長輩們便在一起吃了飯,給兩人訂了婚。
緊接着,江卓寧和童桐在當地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他們尚未畢業,童百善和江致遠商議后,決定將兩人的婚禮推后,再過兩年,等兩人事業穩定了以後再辦。
可——
饒是如此,這節奏都顯得非常快了。
江卓寧和童桐領了結婚證,時至下午,他送童桐回家。
一切好像一場夢。
可以說,從出院的那一刻開始,童桐整個人都是有點懵的,腳踩在地面好像還飄在空中,無論是江卓寧,還是江卓寧的父母,甚至江卓寧的親戚,對她表現出的善意,都完全超乎她想像。
童桐側頭看了江卓寧一眼。
他正開車,兩隻手都握着方向盤,神色專註,目視前方,側臉分外清俊白皙,她看一眼,目光便有點無法收回,定定地黏在他臉上。
江卓寧自然察覺了,慢慢轉過臉來,“怎麼了?”
“好像做夢。”童桐笑了一下。
她彎着嘴角,臉上的神色幾許痴迷幾許自嘲,四個字,好像沒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了。
江卓寧愣了一下,收回了視線,低聲道:“是美夢嗎?”
童桐抿着唇角看他,沒回答。
她的視線里,江卓寧薄薄的唇角也勾了一個弧度,他似乎在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她傻,童桐看着看着,便有點不好意思了,聲音低低道:“嗯。”
她一個字就取悅江卓寧了。
的確——
病房裏求婚那一刻,江卓寧是衝動的。
既衝動,又決絕。
他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對童桐好的準備,卻沒想過再投入任何感情,想起來是挺累的一件事,可他覺得,再沒什麼事,比他和孟佳嫵在一起更累了。
相比之下,他更願意接受一段再無波瀾的生活。
可——
其實情況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糟。
童百善和趙雅文是極為熱情和藹的長輩,童家那邊的親戚都一樣,一個個都長得慈眉善目,是那種一看就很好相處的親友,臨江就這麼大,兩家人一見面其中有的長輩還認識,相談甚歡。
這種環境的輕鬆,是和他面對劉櫻時完全相反的一種感受。
另外——
童桐這姑娘單純又善良,極容易臉紅。
江卓寧有時候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這社會,這樣的姑娘應該早已經絕種了。
人善被人欺啊,善良和單純有時候就是愚蠢、傻、軟弱的代名詞,可他想起童桐幫他擋刀的那一刻,想起她兩次在馬路上扶起那個老太太的事情,又覺得她其實很勇敢。
什麼是軟弱?
退讓和忍受有時候並非是軟弱。
什麼是勇敢?
能做別人所不敢做,就是勇敢,童桐是看起來挺軟弱,其實內心強大的那種女孩。
誠然——
這和她家庭背景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
童百善家財萬貫,所以她敢扶,她有足夠好的出身和教養,可即便如此,她的好還是不能抹消,畢竟,這世界上比她家境富裕的年輕人並不少,多少人為富不仁。
單純、善良、耐心、正直、努力、踏實……
這些都是他在童桐身上看到的優點,雖然這姑娘學習做事的確有點溫吞,可溫吞有溫吞的好處,性子柔和的人大多處事溫吞,每種性格都有它的一些特點,反之才會矛盾。
童桐比他想像中,讓他更輕鬆。
這是和孟佳嫵在一起的時候截然不同的一種體驗,同時,和他沒談戀愛的時候也不一樣。
無論何時,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童桐給他的感覺總是踏實的,他不用抬頭去看,都能感覺到她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一旦他有動作了,她的視線卻會第一時間隨着他的動作去移動。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她的仰慕,更讓他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
這責任感沒有壓力,卻讓他願意對她好。
至於孟佳嫵——
想到她,江卓寧難免有片刻的失神,不過只是一瞬。
他的感情世界裏不能容許第三者。
的確——
孟佳嫵和許輝上床的時候,他們處於分手期,男歡女愛,各不相干。
可——
有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反過來講,若是己所欲,他能做到,他用自己能做到的條件,去要求他的另一半,又有什麼不對呢?
我都做得到,我覺得你也可以。
既然我做到了,我就覺得你也應該。
江卓寧如此覺得。
無所謂對不對,對不對眼下都無關緊要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底線一旦被挑釁,那關係便註定萬劫不復。
他很確定,他和孟佳嫵,絕無可能。
孟佳嫵和許輝離開了,很好,他靜下心來,鬆一口氣。
他願意放下過去,努力開展一段新生活。
雖說這件事對原本信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來說有點難度,卻也並非全無可能。萬事開頭難嘛,眼下已經開頭了,而且這開頭比他想像中還好一些,他願意更積極去面對。
一路上,江卓寧心神百轉。
他開車帶着童桐,從民政局往童家去,一路上經過臨江市的大街小巷,兩個人還都發現,幾年前挺窄的某一條街道拓寬了,路邊拐角挺有特色一個奶茶店關門了,某條街道上的梧桐樹長大了,參差交錯在一起形成很大的穹窿,將街道都襯托得非常美。
他們其實有許多共同記憶。
這樣的感覺無疑是讓人愉悅並驚喜的。
不知不覺——
童桐都沒有以往那麼拘束,話多了起來,笑意就漾在臉上。
下午五點,江卓寧送童桐回了家。
來都來了,他自然也不好意思過家門而不入,跟着童桐去家裏待了一會,差不多十多分鐘吧,趙雅文就通知已經開始做晚飯了,盛情邀請他吃了飯再回家。
江卓寧推卻不過,答應了下來。
晚飯才開始準備,自然也得好一會時間,童桐和江卓寧又出了門,漫步目的地散着步。
童家的別墅在臨江最貴的住宅區,外面是人文風光旅遊景點,周內人不算多,兩個人穿過了步行街和挺大一個噴泉廣場,不知不覺,就到了公交站牌處。
童桐看着公交站牌發獃。
時隔七年多,公交站牌都翻新了好幾次,地點卻是沒變的。
“怎麼了?”眼見她發獃,江卓寧垂眸問了一句。
“學校。”童桐抬手指了指,側頭朝他道,“十四路路線好像調整了,路過我們高中呢。”
江卓寧定睛看一眼,笑了,“是。”
童桐抿着唇猶豫。
江卓寧略微想一下,主動問,“你想去?”
“嗯。”童桐沒看他,目光仍舊落在公交站牌上,淡笑着道,“畢業以後我都沒去過學校呢,突然有點想去了,你……嗯,你方便嗎?”
江卓寧其實沒什麼事。
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休息而已。
他略微想了想,建議道:“你媽那邊還準備晚飯着呢,給她打個電話說一下?”
“你願意陪我去學校嗎?”童桐遲疑着確定了一次。
江卓寧聳聳肩,“反正也沒什麼事。”
“恩恩,那我去給我媽打電話。”童桐話音剛落,揚起一個笑,拿手機去邊上打電話了,很快說完,又在不遠處便民亭換了零錢,折了回來。
兩個人在公交站牌處等車。
這時間湊巧是下班高峰期,尤其還是星期五,十四路駛來的時候,已經人滿為患了。
江卓寧先前沒想到人這麼多,正想說明天再去學校,一抬眼童桐已經投幣上車了,他一愣,只得連忙跟上,沒什麼形象得往裏擠。
童桐在一個稍有空隙的位置停下了。
江卓寧摸着扶手過去,就站在他跟前,一隻手拽着拉環,一隻手握着手邊一個座椅頂端,後背朝外,正好將她護在自己身前。
兩個人親近卻不親密。
江卓寧距離把控地非常好,他和童桐之間的距離,基本上就是社交場合朋友之間的舒適距離。
童桐身高不及他,比他低了差不多一頭多。
仰起頭能看見他稜角分明的一張臉。
江卓寧的長相其實沒怎麼變,氣質卻着實變了許多,下巴上都有青青的胡茬了,顯得他下頜的線條銳利硬朗許多,是一個日趨成熟的男人了。
而且——
他是她的丈夫了。
這麼近、又那麼遠。
明明在公交車上這般擁擠喧囂的環境裏,她還是覺得不真實。
今天突然才發現,評論區好多姑娘喚了名字,披了新馬甲阿錦不認識了。(⊙o⊙)…
然後,阿錦最近狀況不好,吃不進去東西,每天都昏沉沉的,更新沒辦法定時定量,但基本都會更新的,要是不更新,肯定會在評論區通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