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藺大總裁(4)
靜好早上來辦公室剛放下手裏的保溫桶就看見了被小護士放在了她辦公桌上的檢查結果,她剛拿着掃描給中心繫統,邊翻着查看最近可以排出來的手術時間,小護士就哭喪着臉敲了她的門。
“宋醫生,三號又不讓我給他打針了。”
她自然不會說昨天一不小心就把八卦說多了惹到了人,反正那位也不是第一次不合作了。
靜好拿了桌上的保溫桶,示意她推着葯一起跟過來。
推門進去時看見許向陽也在,一貫嬉皮笑臉的臉上還掛着一半的哀愁,看見她時眼睛詭異地亮了亮。
靜好避開他的視線,把保溫桶放到桌上,拿了昨天的碗,本來輕薄漂亮的碗被摔出了一道裂紋,碗沿上還缺了一個小口。
站在她身後的小護士眼尖地看見碗上的缺口,正要說話,眼風瞥見床上的人又明智地把話吞了回去。
這可是宋醫生放在辦公室拿來裝飾用的小碗,怎麼現在被人摔成了這樣?
靜好隨手就把碗放回了桌上,敲了下新拿來的保溫桶,看向坐在一邊的許向陽,“先讓他喝碗粥,我過半小時再過來打針。”
許向陽抬頭和床上的人對視了個正着,渾身都顫了兩下,“別啊,”他哭喪着臉看向靜好,“宋醫生,你看我一個大男人,哪裏會照顧人?而且我下午就要去外面出差了,這一走,都不知道還有誰能照顧他。”
小護士嘴快正要說可以找個護工,說著話的人已經立刻接了下去。
“宋醫生你當年好歹也和阿博認識,知道他這個人,就是出了名的難伺候,他要是真不想吃東西,就是五個護工在這,他也能一口不動,昨天喝了幾口粥,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現在偏偏公司有事離不得人,我要是再一走,他可就真要自生自滅了。”
“我就說,能不能麻煩你一下,阿博他好歹也是你的病人,健康狀況,多少還是要麻煩你負責一下……”
原先的資料里,藺博就是在治療之後仍舊沒健康飲食,才導致了身體狀況的極度惡化。
何況她現在要給他找時間做手術,最好就先把他的身體調養到最佳的狀態。
靜好看了眼許向陽臉上的懇求的神情,扭頭叫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人,“起來,先把粥喝了。”
藺博睜眼看她,又看了眼床頭,“太遠了,夠不到。”
靜好看了她一眼,過去擰開了保溫桶,熟悉又誘人的味道瀰漫在整個病房裏,她邊盛粥邊和吩咐有些傻眼的小護士,“今天二號要出院,你先把今天的針給他打上。”
小護士喔了兩聲,完全是靈魂離體一樣朝外走,最後關門時還忍不住看了兩眼,宋醫生對人好是沒錯,可什麼時候好到連吃的都親手遞過去了?
而且,剛才旁邊的那個人說什麼,他們之前是認識的?而且還很了解?
她一路琢磨着,回護士站就迫不及待地把最新的消息傳播了出去。
靜好盛了粥就打算先去別的病房看一下,結果某人很有眼色地在她抬腳要走的時候就放了碗,立場表現得很清楚。
她看了下孤零零被遺棄在桌子上的粥碗,無奈地解釋,“我先去其他病房看一下,十分鐘回來。”
以宋靜好的性格,這句話已經是承諾了。
藺博端起剛剛隨手放到一邊的粥,舀了一口塞進嘴裏,神情很是淡定,“唔,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了。”
一副深明大義地抱着病弱的身體支持妻子繼續工作的模樣。
靜好懶得再和他扯,開了門就走了出去,確定其他幾個病房沒什麼問題之後,先拐到辦公室拿了之前被她隨手放在桌上的化驗單。
結果等她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床上的人就對她擺了張極其不爽的黑臉,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你出去十一分四十八秒,超時了。”
她走過去先看了放在桌上的碗,確定裏面的粥都被吃完了才掏了衣兜里的化驗單,根據中心繫統傳送過來的方案,再細細地核對了一遍數據。
藺博的控訴沒有得到回應,正惱怒地睜眼瞪過去,卻一眼就看見了她站在自己床邊拿着張白紙看得入神的樣子,採光很好的病房拉開了窗帘就有熱情的陽光跳躍進來,洋洋洒洒地鋪了一地的燦爛,也在眼前之人的臉上投射下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他一恍惚就像是看見了當年站在主席台上,握着演講稿面無表情地讀着稿子的小姑娘,美好得似乎多年光陰不過是他眨了一個眼,從未曾經過分離。
初見的怦然心動,追求的死皮賴臉,分別後的茫然無措,和這些年的渾渾噩噩。
不好的地方竟都被摺疊,只留下了美好。
藺博突然低笑了一聲,對着疑惑看過來的人毫不吝嗇地奉送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我還記着之前追着你,你一直不理我,我一氣之下就把你要上台講的稿子換了,想看見你手足無措再像個英雄一樣給你送上來,結果你臉色都不變一下,直接就把稿子背出來了。”
他說的是之前高中時的往事。
靜好在記憶里搜尋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這件事,其實當時少女哪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鎮定,打開稿子看見上面只有碩大的“我喜歡你”時,她的心緊張得差點跳出來,偏偏旁邊的老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過來幫她,嚇得她直接把稿子捏在了手心,腦子一片空白地憑着直覺把早就熟透了的稿子背出來。
下來時後背都是濕的,可罪魁禍首的那個少年還巴巴地湊上來,頗為不爽地控訴她,“你居然把稿子背下來了?!”
她看了眼床上洋洋得意的人,一句話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你的字實在是太丑了。”
“丑?我的字哪裏丑?!”藺博滿臉不爽,覺得之前還無限溫馨的氛圍被眼前這個不識趣的人破壞殆盡,直接拉開一側的抽屜,拿了紙筆刷刷就寫了四個字。
和當年一模一樣。
只是少年的筆跡在此時明顯成熟,字裏行間更多了些男人的風味,流暢瀟洒卻又帶着不知從哪透出來的痞氣,和主人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這樣的人,差點就死了。
靜好看着字發獃,不自覺就透出了些惋惜,卻被床上的人盡收眼底,又慢慢被覆上來的愉悅所掩蓋。
藺博靠在床上,語氣欠扁,“你要是想聽我說這句話,直說就好了,不用和我拐彎抹角。”
靜好白了他一眼沒多說,只是扎針的時候又給他換了黑色的針頭。
藺博躺在床上看她施施然走人,默默念叨了一句,“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藺博的身體狀況漸漸好轉,靜好之前定下來的手術方案也就提到了明面上,恰好這時羅主任回來,看了眼安排,只說了一句,“有點小題大做了。”
靜好一言不發,中午照常給藺博送飯,最近兩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藺博又不知從哪知道她一忙起來就經常顧不上吃飯,每次吃飯時又多了新想出來的花招——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把藺博給她夾的清炒山藥放到一邊,直接開了口,“之前給你定的手術方案羅主任不滿意,可能要改。”
宋靜好在這家醫院的時間本來就短,憑着學歷和能力坐到現在的位置已經讓很多人有閑話可說了,要是再頂撞上頭,拿個狂妄自大一意孤行的名聲,閑話說起來就會更好聽了。
何況三號病房她只能說是協管,手術方案本來就不由她一個人定。
藺博看了眼她沒怎麼變化的神情,帶着慣有的笑意答了一句,“我的醫藥費又不是他付。”
下午的時候院長帶着一波人來慰問,很詳細地詢問了幾位病人的身體狀況和醫療意願,回去后拍板就訂了手術方案。
藺博的手術就按之前靜好定下的來,主刀醫生也是她,羅主任則是笑呵呵地接了新入院的二號的一系列治療工作。
進手術室之前,藺博握了下靜好的手,溫熱的手心相接觸,兩邊都是濕漉漉的手汗,他朝着靜好笑了下,輕輕地就放開了手。
藺博手術后沒在醫院住多久,等靜好確定了他可以出院,就急沖沖地收拾了東西準備要走,之前打發了許向陽過去處理的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眉目,需要他親自和對方的負責人見面談一談。
他出院的時間趕得巧,正是靜好不用上班的時候,司機坐在車裏陪着他等在住院部的門口,以為要等好一會的時候,後面的人卻又示意他開車,快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才聽見了一句,“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早和靜好見面。
晚上和那個負責人在包廂里吃了飯,正說著客套話,旁邊一個包廂的門打開,宋靜好從裏面走了出來,後面還有一個保養得宜的中年男子,正低着頭和她在囑咐些什麼。
抬眸對視時兩人都有點訝異,兩邊的人也隨着他們的動作靜止住了。
站在靜好身側的人疑惑地看了眼他們,轉頭詢問,“好好,你們認識?”
他的話還沒問完,藺博已經大步過來,拽着靜好就進了他們之前在的包間,關門的同時就把人困在了貼近的身體和門板之間,呼出的熱氣直直地撲到了她的面頰上,頻率比平時的快了不少。
“你說有事不能來送我,就是為了和這個老頭子來吃飯?”
靜好推了推沒推動,倒是聞見了他身上不太明顯的酒味,“你喝酒了?”
兩個人僵持着都要先等對方的答案,最後藺博豎了三根手指,一根根地縮着,示意數完了一起開口。
“我沒喝酒。”
“那是我爸。”
藺博聽到答案的時候就狠狠地愣了下,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剛才一點不反抗地被我拉過來,就是想看我在岳父面前出醜?”
他不等靜好說話,自顧自就把話接了下去,“既然家長都見了,那我們的關係是不是也該定一定了?”
“定什麼關係?”被他困在懷裏的人安靜地抬眼看他,包廂在人走的時候就關了燈,只剩從窗外透進來的燈光,足夠他看清懷裏的人的神情,也聽見那句從她的紅唇里吐出來的話。
“你先追到手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