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區長篇
從靜好上學的第一個星期,坐在她後面的小男生手癢揪掉了她的辮子,結果在放學的時候被唐澤陂堵在門口揍掉兩顆門牙之後,她的同學中再也沒有敢觸她麻煩的。
主要是唐澤陂當時一腳踩在小男生的肚皮上,用滿臉要將他生生吃了的表情說著話的畫面太過驚悚,不用任何宣傳費用就被廣而告之了。
他說的是,“老子揪壞了八個洋娃娃才扎出來的辮子是你想揪就能揪的?”
這句話也被不斷傳頌,最後已經變成了靜好身上連點衣角都碰不得,因為這是唐小霸王揪壞了八十個洋娃娃才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靜好走在樓梯上聽見前面的兩個女生一本正經地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就從樓梯上滑了下去,險險抓住扶手穩住后飆着三丈的怒火就卷到了唐澤陂的教室門口,拍着窗戶把他叫了出來。
唐少年昨晚上練習着新髮型睡晚了,來了學校之後一直在補覺,被叫醒時差點就一拳揍向那個叫醒他的人,就在差兩厘米拳頭就能親密接觸的時候,靈敏的耳朵飛快地捕捉到了靜好在窗戶邊發出的一聲冷哼。
他飛快地轉頭,漂亮的桃花眼裏瞳仁還是濃重又純粹的黑色,在看見靜好是卻噼里啪啦地開放了滿眸的煙花。
隨之嘴角也被主人愉悅地勾起,眨眼間整個人就都出現在了她面前。
“好好,你怎麼過來了?”
唐少年的喜悅簡直溢於言表,當時他非要靜好在這所學校上課的時候,靜好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擋不住他極其沒有下限地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拖着時間讓人黑了靜好的學校申請,擅自改動了申報學校。
也因為這個,雖然兩人的教學樓就在隔壁,靜好也從來沒有過來找他一次。
堅持要圈養小天鵝的計劃終於在這一刻被認可並原諒了。
突然好感動,好像哭一哭怎麼辦?
他臉上激動得都要哭出來的表情實在太有感染力,周圍深受小霸王的淫威的同學都捧着自己的下巴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
靜好被他的笑刺激得有點晃眼,本來想和他算謠言的賬就這麼停歇了,但想到那些越傳越離譜的話,還是不得不從源頭杜絕下。
將自己要說的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確定打擊程度應該不會讓唐少年直接癲狂,靜好才把話說了出來。
“以後你不要給我扎頭髮了。”
她在思索着措辭的時候小幅度地動了下頭,絕對對稱的雙馬尾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了下,像是兩道暗黑色的流光,顯得尚在稚齡的小姑娘格外軟萌。
唐少年在心底叉腰狂笑,果然家裏那三十八個洋娃娃不是白白被揪禿毛了的,看看從之前連把頭髮全部紮起來都不能到現在輕易扎出雙馬尾,他的技術真的是進不了好多啊好多。
不過,好主人是不應該驕傲自滿的,昨晚練習的那個花苞頭就很棒,一定要加緊練習,早點給小天鵝紮上那個髮型!
剛在心裏握拳做了決定的唐少年回過神就聽到了那句足夠五雷轟頂的話,脫口而出的話都已經被飆破音了,“為什麼!”
他的臉色瞬間從三伏到數九,連肩膀都垮了垮,“好好你是覺得我扎得不好嗎?我訂的那二十個洋娃娃馬上就要到了,等我練習完着二十個,我一定能扎出很好看的髮型來的,就像是一朵花糊在了你後腦勺上一樣的髮型。”
靜好現在最聽不得三件事。
一是洋娃娃,二是洋娃娃的數量,三是任何對她髮型的評價。
唐少年牢牢地踩住了着三點。
靜好眼前立即就浮現了那些人在她背後暗戳戳地說著各種她和唐澤陂的流言,話語中還隱隱透出些唐家有意讓宋家唯一繼承人當童養媳的意思,或者含酸帶醋地說著她怎麼和唐澤陂不般配卻還要死死黏着的閑話。
曾經鼎立的唐宋兩家,宋家只有垂垂老者和幼女,而唐家祖孫三代都有人在前頭頂着,未來數十年的顯赫已成定局。
唯一游移在唐家權勢之外又被寵成了小霸王性格的唐澤陂卻將宋家幼女當成了寶寵着,旁觀着的人心思早已傳了一圈又一圈。
而這種局勢下,傳到靜好耳邊來的閑話,遠比傳給唐澤陂的要多得多。
以致於靜好看到唐澤陂那張在眼前晃蕩的臉,偶爾就會一陣陣的心煩。
如今這陣心煩被良好地激發了出來。
靜好狠狠地瞪了眼唐少年,悶不做聲地就撲過去把他撞到在地,未曾設防的唐少年愣了下,躺倒的同時趕緊伸手護住了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身上,對那些不痛不癢地打過來的小拳頭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他從小打架打得多了,抗揍也順帶修到了同樣的級別,靜好年紀尚幼又是女孩子力道淺,連及時避開要害也不用,倒是生了閑心能陪着哀嚎幾聲讓她過癮。
小天鵝心情不好還記得來找主人發泄真是太棒了,絕對值得提倡啊。
這個念頭一出,唐少年心裏更是美滋滋的。
靜好等到手酸了才罷手,挨揍的唐少年機靈地在前一秒鬆了一直護着的手,讓她看着還真是自己將人痛揍了頓的舒爽模樣。
揍得還是鮮少有敗績的唐小霸王。
靜好甩了甩手腕,想起來當初讓唐澤陂給她扎頭髮似乎就是因為她自己也扎不來,而且又不喜歡別人隨意摸她的頭,不能整日裏披頭散髮地才勉強接受了唐少年的毛遂自薦。
於是她好心地伸手扶了下唐少年,“明天還是你扎頭髮。”
“啊?”
唐少年被她一頓揍都暫時忘了剛才的傷心事,卻沒想到立時峰迴路轉,一頓揍挨得簡直一箭雙鵰,嘴邊還沒發完的那個帶疑問的音轉了兩個圈,往上飆。
然後兩個人接着就相當和諧地拉着手去食堂吃午飯了,徒留下一地驚呆得連下巴都掉到了地上的人,轉了口風傳播開新的謠言。
無法無天的唐小霸王被包養了,連被壓在地上打都不敢吭一聲呢,據說委屈得都拔光了一百二十個洋娃娃的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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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鬧鬧的四年過得飛快,如果不是靜好一天天抽高,性子也回緩了幾分,女孩子的妙曼玲瓏漸現,身側原本沉寂了的各種謠言再次掀起,唐澤陂還有些意識不到,他圈養着的小天鵝,已經在不斷長大了。
早晨一睜眼就想到了昨天放學時鬼鬼祟祟跟着靜好的那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唐澤陂起床時的心情就相當不好,下樓把從地下室堆滿了灰塵的角落裏翻出來的自行車推出門口,按着往常時間出現的靜好已經等了他一小會了。
靜好手裏握着兩個煎餅果子,看見他推車出來,很自然地就把左手的那個往他嘴邊湊了湊,“今天又有蟲子爬到你腦子裏了?”
她說的是唐澤陂上次起晚了時用的理由,正咬了口煎餅果子在嚼的唐澤陂動作停了下,差點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頗有點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不是。”
他騎着吱吱咯咯的自行車路過路邊結起的薄霜,低頭把靜好再次遞來的還剩小半個的煎餅果子乾脆地叼到了嘴裏,說的話都有些含糊。
“冷,把手放我口袋裏。”
靜好依言照做,摟着少年精壯的腰,讓他給自己當著迎面而來的寒風,有些發困地在唐澤陂的背上蹭了蹭。
“冬天好冷,我們下次還是坐車吧。”
這些年的冬天的雪都下得超級大,靜好不知為何,走雪路老是會摔跤,好不容易勉強走回家,全身都是濕乎乎的,當晚就發了高燒。
唐澤陂首先就受不住了,大雪時都背着她走,其他時候就騎車,堅持一學期之後,倒是帶着整個學校八成的人都騎車上下學了。
正好現在維衡那邊還需要大量經費投入,公共交通因為各種原因都被縮減了,等個車上學需要在雪地里站半個小時。
唐澤陂用力地搖了搖頭,用力靜好最容易贊成他的可憐兮兮的語氣,“好好,你不能因為我遲到幾次就罷免了我司機的職位。”
靜好靠在他背上笑,摸不到他巴着車頭的手也能猜到那溫度肯定是冰的。
“我沒有要給你免職的意思啊,我只是擔心你會凍到。”
她越來越依賴唐澤陂,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和他說話的時候不再修飾自己的感情,免得極度擅長腦補的某人又開發理解出什麼“新穎別緻”的意思。
不過她這一句卻是讓唐澤陂心情甚好,早起的那點鬱悶立即不翼而飛,瞄了眼前面的路況還好,放了一隻手就握住了靜好在他衣兜里的手,故意捏住了冰她。
“怕我凍到的話,你時不時給我捂一捂就好了!”
靜好被他凍得一哆嗦,反應過來就在他背上拍了一記如來神掌,“唐澤陂,你要凍死我啊!”
一巴掌拍下去,車輪正好路過一個結了薄冰的小水坑,立即就往右邊打滑了下,嚇得靜好立即抱緊了唐澤陂的腰發出低低的驚呼聲。
唐澤陂愣了下,之後的路就開始不斷打滑,甚至到了專門為了騎車上學的學生清理過路面的校門口還裝模作樣地“打滑”了下,預告着“啊,又打滑了”的語調裏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
後面差點被他“打滑”到的學生默默移開了自己被閃瞎的雙眼。
終於停了車,他伸手就死死拽住了靜好的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在她手上蹭來蹭去,低下頭呵了兩口氣,嘴裏還振振有詞,“來來來,給最偉大的司機捂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靜好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肚子上。
兩個人這幾年的身高都在竄,但畢竟七年的年齡差擺在那,靜好一路都只能在他肚子周圍上下游移。
所以唐澤陂略微抬了下手就輕而易舉地摸到了她的頭。
他正要開口說話,兜里的通訊器突然瘋狂地叫了起來,唐爺爺的聲音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你,你回來一趟。”
一句話說得含糊,唐澤陂皺了眉,彎腰重新開了車鎖時就聽見靜好突然來了句,“我去學一學,給你織一副手套。”
唐澤陂嘴角立即拉出了個弧度。
他點了下頭,把靜好往教學樓方向上推了推,“我等你進去再走,你等會放學了去教室找我。”
笑得甚是燦爛的帥氣少年站在落了白霜的背景前,微微彎了腰很溫柔地捏了下他的小天鵝的臉頰。
“我的司機職位可是終身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