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既然他能出現在保護區,那就說明他活得還不錯吧,區別只是換了個活法,不論如何,活着就好。

我沒去問李猛。李猛後來又給店裏來電話時也沒提起過江植,日子繼續向前,很快就到了夏天。

我的小種子也有六個多月了,肚子終於大起來了,我的行動開始不方便了,不過我的心情和身體都還不錯。我和李猛加了微信,偶爾能看到他發的照片,只是再沒見過江植的樣子。

我悄悄把那張五人合影存在了手機里,每天晚上睡前會和小種子一起看看照片,有天我問小種子爸爸帥不帥,他馬上就在肚子裏動了起來,算是給了我回答。

我心酸的摸着肚子,想念的感覺在心頭越來越濃烈起來。

可我只能思念。

夏季是雨烏的雨季,氣溫不高甚至還會覺得有些陰冷。連着下了一周小雨之後,天空終於放晴了,我趁着店裏不忙的時候出去散步了。

等我回到店裏時,進門就看見咖啡師和店裏的小服務員一臉凝重的坐在一處,眼神都有點發獃。

我問他們怎麼了,自己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來。

咖啡師和小服務員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沉默着一起把頭低了下去,我看着他們這樣,心想難道出了什麼事。

“春夏姐,老闆他,李哥他……”咖啡師低着頭,聲音沉重的跟我說著。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我出去的功夫李猛來過電話了,他在保護區那邊出什麼問題了嗎。

我剛想問到底怎麼了。吧枱旁邊連着店裏後邊倉庫和休息間的那扇門,呼啦一下子被人打開了,人還沒出現,笑聲先到了,“噹噹當!我回來了!”

居然是李猛的聲音,我吃驚的瞪着門口那兒,他回來了?

咖啡師的小服務員變臉那叫一個快,他們跟着笑聲一起樂了起來,擠眉弄眼的看着我。

李猛從門裏鑽了出來,樂呵呵的看着我的肚子,眼睛裏閃着亮光,“哎呀,我乾兒子乾女兒都這麼圓了啊,快讓乾爸瞧瞧!”

他說著就直奔我來了,到了跟前蹲下去看着我的肚子。

“什麼時候回來的啊,也不說一聲。嚇人啊!”我開心的看着李猛剃成光頭的腦瓜頂,笑着問他。

“他們知道,就沒跟你說,這不是想給我乾兒子乾女兒個驚喜嘛。”李猛看我肚皮的眼神好奇極了,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男人該有的樣子。

“是驚嚇吧,你怎麼這麼黑了啊,也瘦了。”我打量着李猛,不由自主也想到了江植。

李猛回來了,那他呢。

“保護區那條件我能這樣不錯了,我是提前回來了,本來還得至少兩個月呢,你氣色還不錯,怎麼樣,現在辛苦吧。”李猛也上下打量着我,詢問着。

我笑着看他,“還好,小種子很乖。李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我聽他說了剛才的話,有些納悶。

李猛站起身,說有點事必須回來,他沒細說我也沒深問,其實我心裏很想問他那一起去保護區的人都還在那兒嗎。

李猛像是知道我心思,接着就跟我們說,其他人還在保護區里呢,咖啡師吵着想看照片,李猛就去後邊屋裏拿出相機,給我們看他拍的照片。

我也湊上去看着,心裏既期待又害怕,李猛拍的照片好多,他挨個說著照片里拍的是什麼地方,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張拍人的。

是個背影,站在夕陽之下的山崖邊上,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江植的背影,心跳加快起來。

小服務員軟語輕聲的贊了這張照片,說這裏面拍的男人看上去好有故事的感覺,問李猛這人是誰啊。

李猛抬了下眼皮,目光漫不經心的朝我看了看,他告訴小服務員這拍的是一起進保護區的哥們,一個帥哥,到過很多地方,別看年紀不大,倒還真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小服務員花痴起來,追着問還有沒有能看清臉的照片,李猛翻了翻,一張江植正面的照片出現在我眼前。

我手不由得握緊,腦袋前伸着靠近相機,想看得清楚些。

照片里的江植,也剃了個板寸,沒了劉海遮擋,他眼皮上那道疤痕格外明顯,他整個人瘦了好多,本來就不胖的人一眼看上去我差點就沒認出來。

我有些難受起來,想起他還是有些挑剔的吃飯口味,在保護區那種地方他怎麼過的呢,錦衣玉食慣了的大少爺……我眼角發酸了。

我在心裏小聲跟肚子裏的小種子說,快看啊,這就是你爸爸。

咖啡師問李猛,怎麼照片背景全是雪啊,李猛說那地方一年到頭隨時都可能下雪的,他剛離開,就聽裏面說馬上要有一場暴風雪。

我念叨了一句有點累,找了借口不再看照片,一個人坐回到椅子上,順手整理桌上擺着給客人準備的便箋紙。

這天為了給老闆接風洗塵,店裏提前打烊,我們四個人一起去了雨烏最好的一家魚鍋店吃飯,小服務員纏着李猛問這問那,我有些心不在焉的聽着,也不知道李猛怎麼回事,說的事隔一陣就會提到江植。

吃到快結束時,小服務員和咖啡師都去了衛生間,桌上只有我跟李猛時,他給我撈了一塊魚肉放進碗裏,讓我多吃。

我剛低下頭吃魚肉,他就又說起了江植。

“這小丫頭是看上江植了吧,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啊……對了,說到他我想起來了,你是從魚泉來的吧,魚泉跟奉市離着沒多遠是吧,你們這還算老鄉呢。“李猛說著,把杯子裏的啤酒一仰頭全乾了。

我嚼着嘴裏的魚肉,含糊的回答我是從魚泉來的,我沒跟李猛說過多少自己過去的事,只是簡單說了我以前一直生活在魚泉,他還記得。

他幹嘛問起這個了,我有些敏感起來。

“你跟他說起我了嗎?”我問他。

李猛笑着說沒有,就是忽然想到了,我還想問點什麼,咖啡師他們回來了,我也沒再往下說。

李猛回來后,乾脆不讓我在店裏做什麼了,我來了也只是讓我找地方坐着,我說那不行,再說孕婦獃著什麼也不做並不好,他想了想就說讓我幫他完成一件事吧。

他把一大堆打印出來的照片交給我,還有些文字資料,說都是這回去保護區的相關東西,讓我幫他整理一下,說是要拿去幫保護區申請什麼。

這麼一來,我每天到店裏就開始了伏案工作,我倒是很喜歡,只是看着那些照片,總會出神想到江植,李猛說了他也還在保護區,還說這回見到江植,他變得寡言了。

我只是聽着什麼也沒說,可是心裏不舒服,尤其是接觸到保護區這些資料后,一點點知道了他們在做什麼事,也知道了保護區那邊除了生活環境艱苦外,也還是有些危險性的,只是李猛沒多說。

這天晚上,店裏客人不多,我就佔了角落的位置繼續整理照片,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在雨烏幾乎沒什麼電話,因為找我的人幾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我也沒有什麼要聯繫的人,這時間有人打電話給我,多半都是打錯或者那些亂七八糟的詐騙推銷電話,我看了一眼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就沒理。

可是這個號碼鍥而不捨一直在打進來,我只好拿起手機看着,最後乾脆直接掛斷了。

這之後,手機消停了。

可晚上我回家時,剛躺下要跟小種子說睡前悄悄話,這個號碼又打進來了,我看着這號碼半天,突然想到了什麼。

會不會是他打來的,會不會?

我摸着肚子,接聽了來電,把手機放到耳朵邊,聲音很小的喂了一聲,說了句你好。

手機那頭沒有回答我的聲音,只是能聽到一陣辨別不出是什麼的沙沙聲,像是風聲又不像,我屏着呼吸,又問了一遍你好,還是沒回答。

我等了足足一分鐘后,那頭先掛斷了,也再沒打過來。

我拿着手機發愣,好幾次想回撥過去,可是都忍住了,我憑着直覺認為,這電話極有可能是江植打來的。

他很有可能從李猛那裏得到了我的手機號,我不信一個個漫長夜晚裏,他們不會聊到我,我甚至懷疑李猛已經知道了我跟江植的關係。

可是我下一秒又很快否定了自己這些有些自作多情的想法,他那麼恨我怎麼會跟李猛說到我呢,不會的,是我自多了。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總是醒醒睡睡的,早上起來渾身無力,差點就想跟李猛說我今天不去店裏了,可又怕他大驚小怪的,等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就還是出門去了咖啡館裏。

最近李猛都要比我到店裏早,可今天我到店裏已經上午十點半了,他卻不在,甚至連咖啡師也不在,只有小服務員一個人看店。

我納悶的問她人都去哪兒了,小服務員也迷惑的說不知道,我以為李猛是有私事沒來,也沒怎麼往心裏去。

可是到了中午,店裏開始營業時間了,咖啡師不在怎麼行,我只好先給咖啡師打電話,他接了說正往店裏走呢。

過了幾分鐘,咖啡師急火火的進了店裏,他也沒跟我多說話,直奔後面換衣服去了,我開始覺得心裏有些發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想想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

咖啡師忙了一陣后,我才走過去問他有什麼事這麼晚才過來,咖啡師看看我有些猶豫的神色,只說是跟老闆出去了一趟。

沒過多久,李猛終於出現了,他一臉倦色的走進店裏,直奔吧枱跟咖啡師要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他用手使勁揉着臉,我笑着打趣他昨晚幹嘛去了這麼沒精神的樣子,他放下手,喝了口咖啡看着我,神色深沉,不像平時那麼嘻嘻哈哈的。

“到底怎麼了?”我繼續笑着,歪頭看着李猛問。

李猛似乎很為難,皺着眉頭看着我也不說話,好半天之後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就快速出了店門,站到門口的橋上接了電話。

我從店裏能看見他講電話時,表情比之前更加嚴肅,眼神還時不時的朝我站的地方看着。

究竟出了什麼事呢,難道跟我有關嗎,我不解的猜測着,繼續看着他打電話。

這通電話很長,李猛結束通話后也沒馬上回到店裏,我看着他站在橋上,神情開始變得有些悲傷了,我擔心起來,就從店裏走了出去,朝他走過去想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可我走向他的腳步,也奇怪的發軟起來,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發飄,說不來的渾身不對勁,我想着是不是小種子不舒服了,一點點就到了李猛面前。

可我還沒開口問,李猛就先跟我說話了。

他看着我,像是下了老大決心似的,一本正經的說道,“春夏,我得馬上趕回保護區一趟,機票買了今晚的,那邊……出了點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看着李猛,“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眼前飛速閃過了江植的樣子,他站在大雪裏看着我的樣子,我心裏不由得一寒。

“沒啥大事,就是我得回去看看,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啊,你可千萬別再……呸呸呸,我烏鴉嘴,當我沒說啊,總之你小心點。”李猛笑得很不自然,跟我說完就扶着我回了店裏,然後開始準備出發要帶的東西。

我心裏隱隱不安起來,可是又不能去問什麼,晚上六點把李猛送走趕去機場事,我終於沒忍住,還是問了他一句。

我問他,不會是保護區的人出了什麼意外吧。

我問這話時的眼神一定很焦急,可我顧不得了,只想聽到一個能讓我安心一些的回答。

李猛看我一眼就會避開了,含糊的說不是,讓我別瞎猜了。說完,他急急的走了。

他走的第二天,我也病倒了,突然就感冒了,還有些發燒,這對於孕婦可不是小事,我也不敢大意,趕緊去了醫院。

雨烏這裏的醫院還算不錯,我直接找了李猛給我介紹的婦科大夫,她看了之後說沒大問題,但是要我卧床休息。

我聽話的回家卧床,跟店裏打了招呼,咖啡師和小服務員對我都很好,每天抽時間給我送吃的來看看我。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我感覺自己好多了,估摸着李猛應該也會有消息了,他這兩天都沒來過電話,我還是挺擔心的。

可是到了晚上,還是沒有李猛的電話,我開始坐立不安起來,最後先給他打了過去。

這電話一打,更加糟心了,因為李猛的手機提示不在服務區,也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他在飛機上,我連着打了幾個都沒通,只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獃,準備等一下再打。

可我躺着也不踏實,最後起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了半杯后,剛要跟小種子說幾句話,擱在枕頭邊的手機就響了。

我馬上過去拿起來,還以為是李猛的電話,可是手機上顯示的又是之前那個陌生號碼,我接了對方一句話都沒說的那個。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把手機掉到地上,我趕緊死死握住手機,迅速接聽了。

“喂,春夏嗎,我是李哥。”

我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個號碼里竟然會傳出來李猛的聲音,我渾身頓時就起了一片寒意。

“是我,怎麼用這個號打電話了,我打你手機不通,你沒事吧。”我努力鎮定的詢問起來,可自己的心跳已經砰砰的。

李猛隔了一陣才說話,口氣很是小心翼翼,“春夏,你聽我說啊,你別激動,你先提醒自己,你是孕婦不能激動,不管聽我說了什麼都不要激動,你……哎呀,等一下啊,春夏……”

他說話極少這麼磨嘰,最後我還聽出來他在電話那頭像是還在跟別的什麼人說話,我皺着眉頭有些不耐煩,“我沒事,李哥你快說吧,究竟怎麼了。”

“春夏,有個人要跟你說話,可是他現在不方便說話,我想他就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你能跟他說話嗎,這手機是他的,他就在我旁邊。”李猛帶着點近於哀求的語氣跟我說著。

我的心口猛地揪着疼了起來。

“是,是江植嗎,是不是他。”我扶着床邊坐穩,問李猛,心裏已經確定就是他,是他要跟我說話,可他為什麼不自己直接說。

“是,是他,你等着啊,我把手機拿給他……好了,你說話吧。”李猛的聲音在手機里小了下去,我隱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像是人的沉重呼吸聲。

可是我握着手機,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我張了張嘴,眼圈紅起來,就是說不出話來。

隔着手機的兩端,就這麼沉默着,直到李猛的聲音又急促的響了起來。

“春夏,你說話啊!算了,我跟你說吧,我現在在這邊省會的醫院裏,江植在保護區受傷了,在這邊剛做完手術,我知道他想聽你的聲音,他現在不能講話,你就先別計較以前發生過什麼,先跟他說幾句吧,等他好了,我幫着你跟他算賬也不晚,好嗎?”

我沒出息的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流着,想到那天夜裏接聽這個手機號事的情景,抖着嘴唇喊了一聲,“江植,是我。”

手機那頭沒有回答,我閉上眼睛,把手放在肚子上,“你怎麼了,說話啊,那天幹嘛不說話……”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只能無聲的流着眼淚,在心裏跟小種子一遍遍說,是爸爸在給我們說話呢,你聽見了嗎。

手裏那頭又是李猛的聲音,“他聽到了,知道是你了,你別激動啊,要不是他這樣,我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的,其實我前幾天突然離開就是知道保護區出事了,跟他一起受傷的還有兩個人,我就趕過來了,其他人的家屬都趕過來了,只有他一個人,我就是他哥,我必須過來啊,要不是你現在懷着孩子,我肯定把你帶過來,你不願意我也會綁着你過來的……”李猛說著也難過起來,最後的話都帶着哽咽了。

我的眼淚嘩嘩流着,我太知道那種躺在醫院裏,身邊卻半個親人都沒有的凄涼。

他沒有親人了,我知道,最後的至親還幾乎等同於因我而死。

我知道江植一定傷得很重,不然李猛不會給我來這個電話,我努力穩了穩心神,問江植究竟傷到哪兒了,有多嚴重。圍圍住血。

傷得連話都不能說了,一定很嚴重。

“傷的是不輕,不過沒生命危險,你不用擔心,有我在這兒呢……我這邊有事,先這樣,明天我們再聯繫,你別擔心,真的沒事。”李猛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已經把手機掛斷了。

這樣一番沒有說過話的電話,讓我還怎麼能沒事,我着急的握着手機,想打過去又知道一定是有事不能說了李猛才會掛電話,可是我恨不得馬上就在醫院裏,親眼看看江植究竟受了什麼傷,他到底什麼樣了。

可我什麼都不能做,我擦了眼淚,小種子因為我也在肚子裏不安穩了,他踢了我好幾次,倒是讓我一點點冷靜了下來。

我提醒自己,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不能急不能慌,有李猛在那邊,江植沒事的,我照顧好自己和小種子就是幫了他的忙了。

我一點點平靜下來,逼着自己躺下睡覺,可是又怎麼睡得着呢,我只能閉着眼睛努力不去胡思亂想,可是眼淚總是毫無聲息的自己流起來。

江植最後跟我說的話,也一遍遍在耳邊迴響着,他說了不要我們的孩子,他說了再也不會見我。

可是命運就是這麼可笑,我們還是又有了彼此的消息,我們都選擇了消失在彼此的世界裏,可最終還是又遇到了。

這還真的是孽緣吧。

我整夜輾轉反側,早上天一亮就起來了,正逼着自己喝牛奶的時候,李猛給我來了電話。

我着急接電話,被牛奶嗆得咳嗽起來也顧不上了,趕緊接了電話。

我不知道會聽到什麼消息,心裏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害怕過,當年我失去了父母時都沒這麼害怕過,那時還有仇恨支撐着我,可現在我感覺無力到了極點,如果他出了最壞的後果,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住的能力。

我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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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胎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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