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住院
不知睡了多久,胡一亭不是被餓醒,而是被菜香勾醒了。睜眼看見窗外黑着,床頭柜上一隻打開的保溫桶蒸騰出濃濃大骨湯香汽。
“幾點了?”
“快三點了,你再睡會。”
胡一亭發現自己撐起身子比小時候電視裏李寧作托馬斯迴旋接轉體360還難,只得躺着道:
“醒了就睡不着,哪兒來的湯?”
“家裏冰箱上次買的棒骨,我剛熬好拿來。”
“忙了一通宵?吆西吆西!我滴花姑娘大大滴好!。”胡一亭嘴裏胡說著,心裏卻感動的熱湯般滾燙。
“還裝日本鬼子!”童牧眼看眉毛就豎起來了,對胡一亭今晚的間歇性貧嘴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
“不裝了不裝了,下回我扮個道貌岸然的狗特務,胖翻譯官那種。”
“真猥瑣。”童牧打開裝着香菜的膠袋,捏了一骨朵放湯碗裏,“快喝。”
胡一亭聞着香氣沿着口水繼續胡扯,“親熱就得從精神上猥瑣,扮***我精神上有壓力,放不開。”
“喝吧,別說話,煩人。”童牧抱怨道。
“行行,有了這次慘痛教訓,我下回爭取扮個正面人物,比如說……體檢大夫。”胡一亭見勢不妙,小聲最後一通亂說,接着閉上嘴跟腰傷進行了不屈不撓地鬥爭,這次他學了個乖,換側身,弓背收腿,慢慢用手撐,總算不太疼,終於坐起在床邊。
“你看我這進展,堪比克服改革陣痛后迎來開放的新高潮。”
童牧端着湯哭笑不得,近來她已習慣胡一亭宣稱的“第二青春期”與伴隨而來的滿口胡柴,遞上湯去,期待地問:“好喝嗎?”
“棒極啦!比醫院管用!喝完我睡一覺,明天就能出院。
童牧笑道:“瞎說,哪兒那麼快,我可剛問過值班醫生,說這些天你動作得慢慢的,注意別用力,別擰巴,可以適度散步,有助恢復的。”
“多久出獄醫生說了嗎?”胡一亭捧着湯碗,起初用勺子一口口送,骨頭湯熬得火候十足入口鮮香,沒幾勺下肚就忍不住端碗大口牛飲起來。
見他喝的痛快,童牧笑起來:“總得住幾天觀察下,你急什麼。等天亮我給你買些雜誌報紙,喏,這兩本書,你在看的我帶來了。”
胡一亭瞟了一眼,見是一本《工程數學學報》和一本《圍城》,前一本訂閱初衷是為了複習知識重溫歷史以鞏固流氓學霸身份,可毫不意外淪為睡前催眠讀物,撂那兒一個多月也沒看完,后一本算是二次閱讀,體會和上輩子卻不同。
胡一亭喝湯速度像狗吞肉,囫圇着兩碗下了肚,覺得整個人舒服多了,跟骨頭湯比,那兩本書整整差了八條長安街。
童牧接過空碗,邊收拾邊道:“我給媽打了電話,她今天的飛機來北都。”
胡一亭聞言頓時沒了貧嘴,呆了呆方道:“可千萬別說我怎麼傷的,就說上樓梯踏空崴了腰”
童牧不知怎麼應聲,從沙發上取過黑色旅行包拿了換洗內衣:“你自己能換嗎?”
“恐怕不行,你得學學人古代的通房丫鬟,幫我推推屁股,老爺如今彎不下腰了。”
童牧撲哧一笑,上前一通推拉攘揉,小心折騰着幫胡一亭換上新內衣。
“你彎不下腰,這兩天怎麼洗澡啊?”
“互相幫助嘛。”胡一亭壞笑:“我瞅這病房還行,獨立衛生間帶淋浴。”
童牧臉一紅,接着就板起臉:“再胡說,讓竇大哥幫你洗。”
乾爽內衣褲給了胡一亭一些信心,於是試着站起身緩緩挪步走路,但腰傷如混凝土般把人從中間裹住,莫說彎腰,甚至一低頭,都牽着腰背發齣劇烈酸痛,又嘗試轉身,發現只能把身體像一扇沉重鐵門般沿門軸緩緩翻頁。
“像不像被壓扁了的湯姆貓?”
童牧扶着他手問:“現在洗澡?”
“我先適應下找找感覺,這狀態洗澡占不了你便宜去。”
“你不說這些葷話能憋死?還科學家呢,哪來這麼不正經的。”
“我得分分神,不說話就老想着背疼了。”
“那還找什麼感覺呀,給我先老實躺幾天再說。”
“這話聽着怎麼跟大郎該吃藥了一樣。”
胡一亭嘟噥着,被攙扶着在病房裏圓規般轉了個圈,躺回了病床。望着天花板,想起上回腰扭傷還是前世的事情,公司發中秋福利,蘋果、桔子、食用油、兩大盒杏花樓月餅和一箱稻香村各色糕點,摞起來一米多,自己想逞能一次搬下樓,結果蹲下剛發力就崴了腰,站都站不起來,得虧是發生在辦公室,這要發生在廁所那就得上社會新聞了。那次腰傷正趕上研發關鍵期,沒時間住院,掙扎着打車回家躺屍到第二天中午,又掙扎着繼續上班,那些福利一樣都沒帶去,全散給同事了。那回腰傷,疼了一個多月,還落下了從此不能搬重物的後遺症,而這次傷的似乎比上次還嚴重些。
不會是我腰椎天生有毛病吧?胡一亭想到這裏打了個冷戰,不敢大意,一動不動老狗般躺着,童牧坐在床頭,削着家裏帶來的蘋果,一片片喂進他嘴裏。
月落日升到了早上,骨科主任也上班了,又叫來幾位醫生,經過一番會診,最終確定了醫囑——胡一亭要在康復醫生指導下進行復健住院兩周,這是為了確保不留下後遺症。
送走醫生,童牧又給白萍打電話,確認了航班到達時間,之後去了機場接人,下午一點多鐘,白萍進了病房。
“胡一亭啊,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腰是一輩子的事情,怎麼就崴了呢?我剛才問醫生……”白萍一進門就說個沒完,胡一亭和童牧只得耐心解釋,童牧是個傻老實的,沒用胡一亭之前編的上樓踏空說辭,坦白了真像。
白萍對於事情的起因是胡一亭逞能抱舉童牧這件事有些惱火,忍不住對二人劈頭一頓痛批,又反覆提醒兩人注意檢點,別“玩的太瘋”,傳出去“像什麼話”。
“我這傻老婆是要把我弄瘋呢……唉……”
接下來幾天,胡一亭感覺自己好日子到了頭,童牧雖然每天放學后就來醫院陪護,可表情像話劇里女革命黨般英勇不屈,令他悻悻然不敢造次。再加上白萍盯得緊,他只得老老實實卧床靜養。
頭幾天裏來探望的訪客不斷,科委、部里、公司、甚至消息靈通的客戶,總不斷有人探病,一日不得清靜,一周后才總算徹底太平下來。
這天周六輪到童牧陪護,她起了一大早,收拾完陪夜的行軍床鋪蓋就帶着胡一亭洗漱,後用輪椅推着他來到樓下。
“不起來走走嗎?”
胡一亭搖搖頭,笑吟吟看着童牧,她今天穿一件紅色真絲超短袖一字領上衣,下擺束在明黃色短裙褲里,紅短襪紅球鞋,時尚的像這年頭雜誌封面。
見胡一亭不想動,童牧索性把輪椅推到花壇邊陰涼處,坐在花壇邊沿靜靜看着他。
胡一亭靜靜坐了會,便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只有工作才是一切病痛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