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夕顏

悶悶地離開了夕宅的白籬在這條大街里看了看,見沒什麼好玩的正要離開時,突然看見了一個身材高挑,端如白蓮的面紗女子,她身後還跟着兩個稍矮一些的少女,她們三人就像從天上而來不染一絲塵埃,看得白籬眼睛都直了。她忍不住咂咂嘴讚歎道,“這樣的姿色,這樣的氣質,真的只有天上有啊!”

“嘖嘖嘖,沒錯沒錯,這樣的姿色,嘖嘖嘖。”

忽然靠近的聲音令白籬大吃一驚,回過頭來一看,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正滿嘴口水地盯着自己,不由退後一步保持距離,“喂,你是什麼人?”

“嘖嘖嘖,小姑娘你自己來到了老夫家門前,怎麼還問老夫是誰呢?”老頭子色迷迷地又靠近兩步,身後五六個大漢已經準備好抓人了。

白籬見現在形勢對自己不利,那幾個大漢說不準都是武道中人,而且她謹記着鍾宇樓說的不要打架,最終得到的結論就是——跑吧!一邊提起裙子撒腿就跑,一邊還不忘高喊着,“救命啊!鐘樓!阿羿!宇英!救命啊!!”

“嗯?”正要轉身進門的人停了下來,對身旁的仆童道,“落兒,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小僕童落兒跑到大街上看了一眼,很快又跑到門口,“主人,是范家老爺在追一個女子。”

“臭老頭我告訴你,你要是想倒大霉,你就儘管欺負我!你,你別以為我是好惹的!”白籬邊跑邊思考對策,嘴上也讓那老頭占不到便宜,“我是一個雇傭團的人,你如果敢傷了我,我們團長一定要你好看!”

“嗯?雇傭團?”范老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如果真是什麼勢力不弱的雇傭團的人,他也不好動的,想着,他高聲問已經跑了很遠的白籬,“你們雇傭團是什麼名號?”

“名,名號?”白籬心裏“咯噔”一聲,鍾宇樓這個坑貨!連他的雇傭團的名字都沒告訴自己,還說想讓自己加入呢!真沒誠意!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該往哪裏躲一躲……身後的大漢眼看着越來越近了,白籬急得頭上直冒汗,忽然她眼前一亮,張嘴就喊,“哥哥!哥哥救我!這個臭老頭要非禮我!”

落兒和自家主人剛剛走下階梯站定,就見那個被追趕的小姑娘沖自家主人大喊“哥哥”,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他手叉腰往前一站,氣勢洶洶地說,“你是什麼人?不要隨便污了我家主人的名聲,我家主人……”話還沒說完,眼前人影一晃,回頭一看,那小姑娘已經躲在了主人身後,嘴裏還在胡說八道個不停!

抓住了救命稻草,白籬豈有放手之說,她硬是擠出了幾顆眼淚在臉上,然後抬頭看向綠髮黑袍的男子,表情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哥哥,我,我不過是,在他家門前站了一會兒,他,他就要……”後面的話她幾乎都要說不出了,因為她抓住的這個人,這個綠髮黑袍的男子,那雙眼實在是美的驚為天人!

“哦?姑娘也真是可憐。”誰知這男子十分配合地拍了拍她的頭頂,讓她頓時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就像之前與鍾宇樓一起在人群中感受到的一樣。果然,是這個人的原因。

幾個大漢堵在他們面前,絲毫不退讓,過了一會兒,范老爺才一顛一顛地走過來,大漢們就回到了范老爺身後。

“范老爺,多日不見,精神依然啊!”這邊的落兒也站在了自家主人身後,順手將白籬從主人身上扯了下來。

“嗯,這不是夕顏公子嗎?誒,夕顏公子不是不近女色嗎?怎麼,今日是要跟老夫搶嘍?”范老爺並不把這個長相美似天仙的夕顏公子放在眼裏,畢竟平日裏不見他跟什麼勢力交往,他自己好像也是不會武道的,這樣沒權勢又沒實力的人在他看來毫無用處。

“范老爺好像誤會了,這姑娘是我剛剛認下的妹妹,既然身為哥哥,我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呢?”夕顏笑得風輕雲淡,卻又說的極其認真,讓白籬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嗯?剛認下的妹妹?”范老爺這才明白,這個夕顏公子今日是非要與自己作對不可了,他眼神瞄向後面的白籬,發現白籬竟然在朝他扮鬼臉,悠閑自在,頓時氣得跳腳,“你,你這分明是在敷衍老夫!”

“我並無得罪之意,若是惹了范老爺不高興,我向范老爺道歉便是。”夕顏微微一拱手,臉上依然掛着得體的笑容,“若是范老爺覺得不夠,稍後我便派人送些禮物到范老爺府上以表歉意。”

“哦?”范老爺猶豫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范老爺一愛美人,二愛財寶,現在這夕顏公子用財寶來換美人,倒也未嘗不可,畢竟還可以避免一場爭鬥。雖然他明知夕顏不會武道,但這人能安穩身處在這紛縣，定然不是簡單的無能之輩，所以他也不想與之正面相爭。這樣想了,他就點點頭,笑道,“也罷,既然是夕顏公子的妹妹,老夫就不勉強了。但是,夕顏公子答應的事一定不要忘了。”

“這是自然。”夕顏笑着看那范老爺走遠,然後回身看向已經目瞪口呆的白籬,“姑娘暫時安全了。”

“啊,謝謝,你了……那個,你可以不用送東西給他的……”白籬輕輕開口。

小僕童落兒先鄙視地瞪了她一眼,“不送東西你以為他就這麼容易放過你嗎?你還真是好意思,自己闖了禍找我家主人給你收拾,我家主人認識你嗎?”

“喂,我闖什麼禍?我長這樣是我的錯嗎?我站在他家門前的街上是我的錯嗎?”白籬感到莫名的冤枉,“明明是心術不正的老頭子的錯,還有你們,不願意幫我就別理我好了啊。喂,你為什麼要幫我?”最終白籬把問題丟給了靜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夕顏。

夕顏的眼波如同一汪活水,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白籬莫名心跳,他的眼神正直認真,語氣也不似玩笑,“妹妹求助,哥哥豈有不幫之理?”

“好吧……那個,我只是之前見你就感到十分親切,特別想認識你,就跟到這裏來了。然後,因為被那老頭纏的厲害,又見到了你,所以剛剛就脫口而出……”擔心夕顏是在記仇,白籬連忙全盤托出,並認真解釋道,“我絕對沒有故意拉你進渾水的意思啊,完全是臨時起意,脫口而出的。”

“嗯,我知道。”夕顏面帶微笑,靜靜地聽她說完,然後往夕宅裏面走,白籬見狀急忙跟上前,可是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下了。夕顏走了幾步,回過身來看她,“不想進來坐坐嗎?”

白籬低着頭,背朝着門衛,扭扭捏捏就是不邁腳,夕顏略一思索,轉而問門衛,“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忠厚老實的門衛仔細回想了一番,說,“剛剛就是這姑娘來找主人,我請她離開時,她說以後請她進來她都不進來了。”說完很自覺地跪地認錯,“是屬下錯了,請主人責罰。”

“呵呵,原來是這樣。”夕顏笑着轉向白籬,“那姑娘是不願意進來了?”

“……呼,我當然要進去,哼,反正是你的門衛的錯!”白籬本要嘴硬,忽然轉念一想,她還有事要問夕顏,就拉下臉扭頭走進了夕宅。

後面的夕顏一直在輕輕笑着,他身後的落兒也抿嘴笑着,跪在地上的門衛等了半天,卻發現主人都已經走遠了,就急忙起身繼續堅守崗位了。

走進夕宅,那種令她渾身舒暢的氣流更充裕了,她不由地舒展着身子,美美的轉了幾圈,停下之後才說道,“你家裏可真舒服,就好像有很旺盛的生命力一樣。”

“是嗎?”夕顏聞言稍稍一愣,馬上就恢復過來,笑着問,“要喝什麼嗎?”

“啊不用了,我馬上就該出去找我的朋友了,他這會兒一定是發了瘋一樣的在找我呢。我來是有問題要問你的,你就不用麻煩了。”白籬舒舒服服地深呼吸幾下，悠悠吐出濁氣，緩緩問道，“你這宅子裏是有什麼寶貝？怎麼這麼讓人心裏舒坦呢？”

“呵呵,哪有什麼寶貝，姑娘說話倒也風趣。”夕顏輕輕笑了，引得白籬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那頭看着就柔順的綠髮讓她幾乎要忍不住去摸一把。停了一會兒，他接着道，“不過倒是有不少人說我這宅子風水好，姑娘覺得舒坦，大概是這宅子佔了好風水的緣故吧！”

“風水?哦……可是在你身邊也有那種感覺啊！剛剛在人群里，你從旁邊經過，我就感覺到了。”發覺自己的舉動有些無禮，白籬微微紅了臉，急忙轉眼賞起院子，夕顏這充滿自然風味的宅院也是十分賞心悅目的。她一邊逛着一邊絮絮叨叨說起這院中的牽牛花來，對每一片花草都細細點評了一番，竟然慢慢地忘了自己的目的。夕顏就跟在她身邊，面帶微笑聽着她說，偶爾會應答幾聲，兩個人看上去確實一定都不像是剛剛相識的。

“吶吶，你看，紫色的是不是顯得更精神些？我說的沒錯吧？”白籬洋洋得意地晃着腦袋，手指着一片開着紫花的牽牛花，道，“所以我說你偏心，明明就是偏好這些紫色的，平時澆水一定也光顧着這些紫色的花兒了！”

夕顏微微笑着，眼中也儘是藏不住的笑意，放眼看向自己的一大片牽牛花園子，沒想到這時候就像是為了附和白籬的話一樣，旁邊其他顏色的花兒們都微微搖擺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滿。

“姑娘竟然能體察花兒們的感受，真是令人驚訝。”見花兒們動了動，白籬只以為是風吹得，夕顏卻若有其事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以後我會注意公平的。”

“嗯嗯，那便最好了。”白籬也點點頭，仰頭看了看天，頓了頓，忽然驚呼一聲，“糟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已經是晌午了。”

“完了完了，鐘樓一定被我氣死了！”白籬心裏暗暗祈禱那個比白羿還啰嗦的傢伙不要太生氣，急匆匆地對夕顏道，“我得回去了，不過我們要在紛縣玩幾天，我明天再來找你吧！”

“等等，姑娘若是繼續留在紛縣怕是不妥。”

“不妥？”白籬皺眉想了想，“你該不會說剛剛那個老頭子還會……”

“也許明天他就會派人滿縣城找你,他篤定我不會將你一直留在這裏。”

“那還真的麻煩了,看來只有趕緊上路了。”白籬暗嘆一口氣，喪氣道，“還以為能在這麼熱鬧的地方多玩幾天的。”

夕顏依舊微笑,“以後姑娘自會去更熱鬧的地方的，這小小的紛縣又算得了什麼。”

“你說的也沒錯。”白籬聽了這話就樂了，“不過我現在可是在這小小的紛縣被人追的到處逃呢！”

“姑娘若是不願，就留在我這裏倒也無妨。”

“這倒不必。啊,對了,我忘了。”白籬吐吐舌頭,不好意思道,“我叫白籬,我知道,你叫夕顏對吧?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認我這個妹妹哦!”

“籬兒放心。”夕顏伸手入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遞給白籬,“這是我的信物,以後有需要,這個可以幫你找到我。”

那是一個小小的玉環,環面上雕刻着一圈牽牛花藤,幾朵牽牛花盛開其上。白籬接在手中,就感到了其中傳來的勃勃生機,頓時欣喜萬分,將玉環帶在了腕上,“夕顏,你好神奇喔!”

“神奇的不是我,是緣分讓我們今日相遇的。”夕顏溫和地笑着,又道,“牽牛花便是我的象徵,以後若是來尋我,這就是提示。”

“哦,那這個給你。”白籬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吊墜,那是個晶瑩水滴模樣的吊墜,是白籬從家走之前白未泯給她戴上的,說是希望她在外面能獲得如水般純潔的友誼。

然而,夕顏只看了看,並沒有接,白籬疑惑地望着他,夕顏笑着說,“這是很重要的人對你的關懷之情,我不能收。你若要送,將你頭上的髮帶送我一根就好了。”

聞此,白籬想了想就同意了,她頭髮上系了四五根髮帶,取下一根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她覺得人家送了那麼珍貴的禮物,自己這髮帶未免顯得太寒酸了。

“這樣就夠了,你不用多想,禮物只是一份心意罷了。”夕顏輕輕一笑,鄭重地收下髮帶。

見夕顏堅持如此,白籬也無話可說了,她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惋惜道,“時間不早了,我必須趕快回去了。”

“嗯,我送籬兒從另一個方向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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