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死亡之夜

第一章死亡之夜

12月22日，冬至，天晴，微風。對這座位於北方的城市來說今天是一年裏白天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莫北靜靜的看着漸漸偏西的太陽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佈滿了扭曲的血絲和深沉的恐懼。對着太陽伸出手，粘着一些黑褐色骯髒痕迹的手指微微張開，太陽和地平線正好掛在中指和小指的位置。

兩根手指之間的一個間距代表十五分鐘，中指和小指之間的距離代表太陽在沉入地平線下之前還有半個小時。今天的太陽還有半個小時，明天的太陽又有幾個人能看到？

“文文她，發燒了！”疲倦的聲音在莫北耳邊響起，慢慢挪動到莫北身邊說話的是陳小安。一直到一個月前他都是睡在莫北對面鋪上的兄弟，直到那天校園裏響起歇斯底里的慘叫之後莫北和陳小安又變成了逃亡路上的同伴。

莫北轉過頭看着陳小安，恍惚看到了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裏四個室友在學校里東遊西晃的樣子，隨後溫暖的陽光就被刺耳的慘叫和深紅的血色代替，老馬被咬斷了脖子，安廣被掐死在了逃亡路上的第三天晚上。

莫北的注視似乎讓陳小安有些不安，他微微偏過頭看向漸漸沉下的太陽，眼睛裏是和莫北一樣的恐懼，這個動作讓莫北從那似乎已經很遙遠的回憶里掙脫了出來。

“她發燒了？低燒還是高燒？”莫北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發燒在這該死的世界裏意味着什麼莫北和陳小安都很清楚。黑夜裏他們這些活人的氣息本來就像是黑暗中的火炬，而發燒，就向在火炬上澆了一些油，劇烈燃燒的火焰不僅會害死自己也很容易害死別人。

“高燒！”

“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死！”

“文文是你女朋友。”莫北的聲音也漸漸平靜下來，那一絲顫抖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就好像那垂死之後無力的掙扎。

“對，可我不想死！”陳小安的聲音裏帶着讓人顫慄的寒意和漠然，這種漠然讓莫北有些不太舒服。文文是莫北和陳小安的同班同學，一個很可愛的南方女孩，當時班裏有很多人喜歡她，這其中也包括莫北，這種喜歡一直持續到某天莫北晨跑的時候在校門外遇到了正從一個小巷子出來準備返回學校的陳小安和文文。那個黑暗骯髒的巷子裏有許多快捷酒店。

無力的揮了揮手作為回答，莫北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興趣。陳小安是文文的男朋友，他已經做了選擇，只是普通同學的莫北也無力去爭取什麼，更何況最近這一個月經歷了太多的事，莫北也已經變的冷漠甚至冷血。

莫北的默認似乎讓陳小安鬆了口氣，似乎莫北也同意他這麼做之後那一點點僅剩的負罪感也有了人幫他承擔。不是我不想救你，是大家都不想救你，腦子裏轉着這樣的想法陳小安在客廳里其他人冷漠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個房間的床上文文正發著高燒，陳小安得想辦法把她從房間裏弄出來，而且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還有十五分鐘，都開始準備吧。今天是冬至，夜會格外的長。還是老辦法，所有人分成三波，就算要死人也不會大家一次都死了，這裏和對面的兩間公寓都去人。醜話我先說在前頭，萬一哪一間的人被攻擊了別把那些鬼玩意往其他公寓引，否則就算你能活過今晚天亮之後他人也一定會殺了你！”說話的人叫王朝，王朝是個不高不矮的肥壯男人，一個月前他還是個殺豬的屠夫，如今已經是這個十二人的小團隊裏一個話語權比較重的人，小隊的資源，他也占的比較多。

除了王朝，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不屬於這個房間的人默默離開，王朝，莫北，陳小安還有其他兩三個人看着這些人眼神里閃爍着讓人心悸的光芒。

這個地方叫平安小區，至少莫北喜歡這麼叫它，這個小區距離莫北的學校有兩百多公里，五天前莫北他們到達這裏。因為前幾天是陰天加上冬至快要到了，而這裏相對也比較安全，所以小隊在這裏多停留了幾天，準備冬至之後在行動。

這間公寓在平安小區的一棟十六樓，十六樓也是這座小區的最高樓。最高的樓，最高的樓層意味着陽光會稍早一點到達這裏，也意味着陽光相對照射在這裏的時間最長陽氣最足，所以對那些東西來說這裏不是個好地方。那些東西不喜歡這裏，對活人來說這裏就最安全。

斑駁的牆壁上是大片大片乾枯發黑的血跡，寂靜的公寓在穿透破爛窗戶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光線開始明顯變暗，莫北留戀的看了一眼夕陽手腳麻利的換上在冷水裏浸泡了一天的羽絨服，濕潤冰冷的羽絨服可以降低一些莫北的體溫並讓他的熱量散失不那麼明顯，這可以讓他這支黑暗中的‘火把’顯得不難么顯眼，這種偽裝可以讓人在那些東西的眼中和活屍類似。冰冷濕潤的羽絨服讓莫北打了寒戰，狠狠咬了咬牙莫北爬到角落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祈禱濕潤的羽絨服不會讓他在第二天發燒，他的身邊是一台被層層包裹的柴油發電機。

另一邊陳小安把已經有些燒糊塗的文文從房間裏抱出來走進浴室，浴室的浴缸里已經放滿了水。水不太冷也並不熱，這水能降低文文的體溫又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讓她失溫，如果晚上陳小安能給文文換三次以上的水那麼運氣好的話文文還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黑暗的角落裏莫北默默的看着陳小安，他知道今夜陳小安一定不會給文文換水了，因為陳小安用一根細細的魚線連在了文文身下浴缸的水塞上，文文變成了一隻魚餌，必要時陳小安就會拉動這根魚線放出這隻魚餌。

很快微弱的光線徹底消失，短暫的沉寂之後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複述。莫北死死盯着被反鎖的公寓門，眼神中的恐懼幾乎讓人瘋狂。莫北，陳小安，王朝，房間裏的三個人都像已經死去了一般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能讓自己假裝死去了該多好，如果能讓自己的體溫變成零，那麼沒有任何那些‘東西’會再對莫北有星期。體溫變成零用之前隊伍里那個算命的傢伙的說法就是陽氣也消失了，陽氣消失那些東西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可惜，算命的那個傢伙那些‘東西’已經再也看不見他了。

莫北在胡思亂想，因為如果不胡思亂想他也許很快就會發瘋，離開學校的這一個月他才明白那些只應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是有多麼的恐怖，而那些東西又是對活人的血肉是有多麼的渴望，這種似乎壓抑了千萬年的渴望似乎比那些活着的屍體更加瘋狂。

三個被活人佔據的公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但夜幕下的世界並未沉靜下來。‘平安小區’里搖搖晃晃的身影出現在月色中，已經徹底熄滅的路燈無法映照出它們的樣子。偶爾傳來一聲聲的嘶吼讓所有還活着的人顫慄。

這些東西是活屍，活着的屍體，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只是知道當街頭開始混亂之後這些捕獵活人的屍體就開始源源不斷的大量出現，這些屍體摧毀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直到把人類的世界變成了廢墟。如果說無數美國電影電視劇和國內的小說探討過這種末日的話，那麼地獄的降臨就把所有人推向了滅亡的邊緣。

時間一點點在過去，莫北濕潤的羽絨服已經不在往下淌水，今夜似乎和過去的四五個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那些東西不喜歡十六樓，似乎也懶得在這裏遊盪，莫北有些放鬆警惕但依然睜大着眼睛死死握住手裏的一截枯枝。

王朝掃了一眼莫北和陳小安的方向，他有些看不起這兩個大學生，在已經變成這樣的該死世界大學文憑有什麼用？還不如他此時緊緊握在手裏的殺豬刀，王朝已經用這把刀殺了十年的豬，即使是那些鬼東西弱一點的也怕他的刀。不過這兩個大學生也是心狠手辣的傢伙，特別是那個叫陳小安的連和自己甜的都能流出蜜的女朋友都能說放棄就放棄，心確實夠黑。同樣在胡思亂想分散自己的思維，王朝只希望今夜能向過去幾天一樣平安渡過。

黑暗中誰也不知道對方想着什麼，陳小安默默緊了緊手裏的魚線，他只希望文文能多撐一會兒，最好能燒的更厲害一點，最好能撐到他需要的時候，反正文文總是會死的，為什麼不能在死前為他陳小安做點貢獻？

‘呼！’

一絲陰冷的風順着牆根緩緩拂過，黑暗中就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這絲風聲讓十六樓所有活着的人都緊張起來，無數次的經驗告訴這些活着的人這就是那些鬼東西出現的徵兆之一。

陰冷的風從十六樓的走廊中吹過，偶爾在空蕩的公寓中打着旋帶起幾張破碎的紙飛出，空蕩的走廊寂靜的讓人瘋狂，那些鬼東西開始出來找‘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