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閑情難覓
“鵑兒,你這個根本不圓啊.......”
“小姐,我這個是門口的石獅子,太圓了才不像的。”
靜善一邊笑罵著,一邊又抓起兩手的雪撒去。
”讓你犟嘴,給你下場鵝毛雪......”
“哎!小姐小心碰倒了您的雪美人兒!”鵑兒一面躲着一面笑,又小心地護着靜善那邊的雪人兒。
斂容越走近,勉強堆上的笑意就散得越快。
她一回屋一個人影都見不到,打聽遍了才知道靜善一大早便領着鵑兒到北院兒後面的空地兒上,竟是來堆雪人。
靜善今日厚厚實實地着了三層裏衣,緊緊地裹着一件水紅的襖裙,腰間用一條赤色繡花絛繫着,外面罩的是一件胭脂紅的廣袖織錦褂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艷麗奪目,更勝往日。這會兒正和鵑兒互相嬉笑打鬧。
斂容不自覺地摸了摸袖子裏的那瓶東西,馬上像針扎了一樣縮回了手。
“小姐,怎麼到這來了?可讓我好找。”斂容終還是提了一口氣,笑着湊了上去。
靜善隨意掃了她一眼,拔下頭上的簪子,仔仔細細地給自己的雪人刻上了兩道柳葉眉。
“我倒想問你呢。”靜善歪着頭,端詳着這兩道眉毛,似不滿意,又把左邊那道刻深了一些,“一大早就不見你,還是鵑兒替我上的頭。哪兒去了?”
斂容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回道:“三小姐前日見到小姐梳的飛天髻好看,特意派人找我去給她照樣梳一個。可這梳好了,又覺得不配,最後還是拆了。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梳了什麼。”
靜善暗暗點頭。三小姐?是啊,平日裏甚少來往,拿她說事自然是最可靠的。
“前夜裏晚飯你也沒在房裏伺候吧。”靜善不動聲色地開始畫眼睛了,一簪子下去似是畫得長了些,索性改成媚氣的鳳眼,更顯生動。
“那不是夫人傳我去問小姐的飲食起居嗎?夫人特地翻出了一根紫參,讓我囑咐廚房燉到湯里,補氣是最好的了。”說著瞪了一眼鵑兒,“小姐早飯時沒用那碗烏雞湯嗎?。”
靜善微微笑了一下,瞄了一瞄,還是決定在正中偏下的位置畫上鼻子。
若真是如此,我怎麼看到你昨天好像是從大門回來的。”
斂容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那應該是剛從廚房回來吧。從夫人那出來,我就直接把紫參送進廚房了。”
靜善忽然停住了手。
鵑兒,你看這個鼻子怎麼畫都不像。”
“小姐真是的,鼻子哪有畫出來的,總是要拿個什麼東西安上的。”鵑兒若有所思地四下看了看,“哎?斂容姐姐手上的這個絞絲銀鐲子就不錯。這東西質地柔軟,拆開擰成一個小鼻子形狀應該不難。這銀燦燦的,比那些蘿蔔什麼的好看多了。”
靜善贊同地點了點頭,望向斂容。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褪下鐲子,伸手接了過來。
“妹妹終於也肯出來逛逛了?”靜善冷不防驚了一下,回頭看時,原是甄陽。
“悶了幾天了,實在是無趣。想着前兩天的那場大雪還沒化凈,不如出來堆幾個雪人解解悶。”靜善一邊說著,一邊在手裏擰着那隻細鐲子,果然柔軟,韌性也合適。
甄陽笑了笑,從身後拽出一隻開得滿滿的紅梅插在了雪人身上,“美人要配上嬌花才更見情致。”說著也蹲了下來,緊靠着靜善。頓時小半個大氅都沒在了積雪裏,黑白交雜,倒是更好看了。
“這梅倒是開得熱鬧。”
“我打北院兒門口過,見那院裏的梅花開得旺,特意求了柳姨娘給了我一枝,正想給妹妹送去,沒想到竟在這碰見了。”
靜善小心翼翼地把手裏擰好的假鼻子按了上去,忍不住順手摸了摸那開成一團團的花瓣。
“這枝怕是她那裏最好的了,柳姨娘倒不小氣。”
甄陽索性坐在了雪人旁邊,擺弄着那枝梅花。
“柳姨娘雖說是妾,但從小對我們是很好的,對母親也是畢恭畢敬。不過今天見時臉色卻憔悴了不少,想是柳妹妹回家去了的緣故吧。”
“柳妹妹回家去了?”
甄陽好笑地看了看她。
“妹妹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昨晚上就走了。她和世榮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住在這兒就不方便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甄陽向前傾了傾,細看了看,又笑道:“瞧,說著就來了。那不是高世榮嗎?”
靜善順着他的手看去,可不是高世榮晃晃蕩盪地打北院兒往這來了。
“你還是快些走吧。”靜善似是有難言之隱般突然催促甄陽。
“怕什麼?堆雪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靜善支支吾吾半天才說:“他哪次見我們兩個在一起不是說些不着邊的話......”
甄陽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回頭再去看妹妹。”說著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高世榮說話功夫已經到了跟前。
靜善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給雪人兒刻上了一張櫻桃小嘴。
高世榮坐在了甄陽剛剛坐着的地方,大大咧咧地靠在了雪人身上。
“巧了,我也給妹妹帶了一枝紅梅。”說著把手裏的那枝也插了上去。
靜善無奈地白了他一眼。好好地雪人竟成了只刺蝟。
“你們倆今天怎麼都往北院兒跑?我難得躲個清靜,全讓你們兩個攪了。”
高世榮似笑非笑地咧咧嘴。
“還不是柳蓁蓁的事。納個妾竟也這麼麻煩。”
“起來起來,我好不容易堆的,別給我靠壞了......”
高世榮懶洋洋地直了直身子,往靜善這邊挪了挪,不由分說地倚了上去。
靜善尷尬地一動不敢動,勉強回頭吩咐道:“鵑兒,你和斂容先回去吧。”
見她倆走遠了,才一下子把高世榮推開,又氣又笑地嗔道:“馬上要娶親的人了還這麼不知輕重的胡鬧。”
高世榮裝模作樣地揉了揉被她推過的地方,呲牙咧嘴地哀嚎着。
靜善往死里瞪了她一眼,只得伸手幫他揉了兩下。
高世榮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把大氅脫了墊到地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說是我娶親,還不是我父親跟着柳家忙活。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時聽你姑母說,你父親倒是很想要一個女孩兒,可惜一直不能如願。如今蓁蓁去了,定是像自己女兒一樣疼着。”
高世榮打了個哈欠,整個仰躺在大氅上。
“他不是喜歡女孩兒,只是高家少個棋子,他放心不下。”
靜善略想了想便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沒人補你小姨娘的缺了?”
“妹妹真是一點就通。”
高世榮怔怔地看着天。白蒙蒙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高家無女,我倒不操心。但只怕最後要糟踐甄家的兩個小姐。”
“甄依?”
“若姑母還有一點慈母之心,就輪不到甄依。多半是甄濡。論年歲也該是她。”
靜善向北院兒望了望。
“可惜了......”
正瞧着,忽然見斂容從遠處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小姐......”
靜善略皺了皺眉頭,“什麼事值得這麼慌慌張張的,喘勻了氣兒再說。”
斂容訕訕地陪着笑,回道:“夫人叫您過去呢。”
“什麼事?”
“您家裏派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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