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跟班兒
轉眼之間,五年就這樣過去了!
“胡覩袞,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爹,我回來了。”
老酒鬼扯開破鑼一樣的嗓子這麼一吆喝,一個已經玩得灰頭土腦的小男孩兒一邊答應着一邊從遠處的草叢裏鑽了出來,一個碩大的黑貓就跟在他的身後,像個小跟班兒,形影不離。
老酒鬼叫迭剌,家裏過的是吃了上頓就得張羅下頓的潦倒日子,人們就乾脆管他叫“窮迭剌”了。
這個大黑貓當然就是黑貓小子嘍!
“唉,要是那個老道說的是真的,要是我的那個夢應驗了該有多好呀!”
望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兒子,窮迭剌的媳婦兒又念叨起了這樣一句話,這句話她毎天都要念叨上不知有多少遍,至少有八百遍吧!
有一件事兒,還得從她懷孕的時候說起吧。
剛剛懷孕時,有一天晚上,她夢見自己手提黑色公羊,還拔掉了它的犄角和尾巴。
醒后,讓一個叫李山童的人解夢,這個道術之士稱:“此乃吉兆,羊去犄角、尾巴為王字,你以後有兒子會當上王。”
打那兒以後,這個女人就天天把這事兒掛在嘴邊上了。
蹲在一邊的黑貓小子聽膩了,走了,他的頭腦里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祥林嫂”三個字,什麼意思呢?一時又想不起來了,真怪,像做夢一樣。
“你別走,跟我玩。”
隨着一聲哭叫,一隻油乎乎的小手緊緊地拉住了這貓的那條長長的“把柄”。
“喵了個咪的,鬆開你的臭爪子,別髒了我!”
黑貓小子在心裏惡狠狠地罵著,十分憤怒地轉過頭去,真想一口把這個小孩子咬死。
可他不能把他咬死,不但不能把他咬死,還要防止別人把他咬死。
“這是命令,你必須保護他!”
老土貓曾經這樣告誡過黑貓小子,一臉嚴肅地命令道。
儘管不是很理解,但黑貓小子依然嚴格遵守着老土貓的命令,他知道這其中必有玄機。
“該睡覺了,我的寶貝蛋蛋喲!”
那個做母親的女人拍拍兒子那肉乎乎的小屁股,一臉的滿足感。
終於,當窮迭剌的媳婦兒快要將連哄帶騙的招數用盡的時候,小男孩兒總算是安靜了下來,沉沉地睡去了。
黑貓小子也擺出一副很聽話的樣子,緊貼着小主人那溫暖的肉兒,也沉沉地睡去了。
養足了精神,晚上還有行動的。
天,黑下來了,貓們開始活躍起來。
黑貓小子獨自走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來到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榆樹下,十分警惕地看看四周,這才飛快地爬上老樹的最頂端。
那裏有一個被遺棄的老鴰窩,用*的樹枝搭成,還很結實,既可擋風又能辟雨,躺着也挺舒服的。
老鴰窩裏有一本書,一本很破的書!
他用前爪輕輕地把書撓開,裏面有文字有圖畫,還是手抄本。
這本書是土灰貓送給他的,也就是下達保護那個小男孩兒的命令的那個晚上送給他的。
“這個老土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來路呢?”
在黑貓小子的心裏,老土貓的神秘指數在疾速上升。
但與此同時,黑貓小子確信,老土貓對自己沒有惡意,至少現在還沒有,否則她也就不會救自己了。
“你好好看看吧,好好練習吧。”
那天晚上,老土貓臨走時,告訴黑貓小子,在這棵快要死的老榆樹的頂上,有一個被遺棄的老鴰窩,那裏面有一本很重要的書。
“喵了個咪的,那就看看吧,那就練練吧。”
黑貓小子苦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靜下心來,看着書上的圖畫,按照文字的說明,依着葫蘆畫起了瓢。
其實,黑貓小子不知道,自打他翻開這本看似很破的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走上了一條充滿了極大風險的不歸之路。
至於這到底是一條什麼樣的充滿了極大風險的不歸之路,還是那句老話,且讀且珍惜吧!
在這裏,還是先說說這本書吧。
這是一本極高深的內功心法秘笈,剛剛修鍊時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有到了第九層,一切的妙處才會水到渠成地顯現出來。
這還是一本極其可怕的書,一旦走火入魔,體內的真氣就會發生爆炸,讓修鍊者屍骨無存。
如此說來,老土貓的做法豈不是在有意加害黑貓小子嗎?
這樣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
因為,對於黑貓小子來說,他的身體結構與人畢竟有很大的不同,而這些不同又恰恰可以避免由於運氣不當等原因造成的傷害。
更為重要的是,人類的修行者極難進入那種似睡非睡的冥想,可貓就不同了,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入狀態。
這就叫機緣巧合和上天的眷顧吧。
天亮了,修練了一晚上的黑貓小子從那棵快要死的老榆樹下跳下來,準備回家繼續當他的小跟班兒。
“媽!”
剛剛走出不遠,迎面遇到了老土貓,黑貓小子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
“嗯,練得不錯,但還是要加點兒緊,你的時間不多了。”
從老土貓這不咸不淡的口氣中可以聽出,她對他是了如指掌的,她對他的情況是完全掌握的。
黑貓小子畢恭畢敬地站着。
他和她之間的親情似乎在一點兒一點兒地蒸發著,越來越像是一種上下級的關係了,更準確點兒說就是命令與服從的關係了。
任務?
這是縈繞在黑貓小子心裏的最大疑惑了,揮之不去。
他已經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只是一枚被一隻無形大手捏着的小小的棋子,只能任人擺佈,聽天由命了。
甚或,老土貓也是那隻大手捏着的另一枚小小的棋子吧。
只不過,她是車馬炮,而他只是一個還沒有過河小卒子罷了。
這個小卒子什麼時候才能過河呢?
他渴望着那一天能夠早點兒到來,到那時,或許一切的疑問就都不是疑問了。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一天的中午,天依然很熱,老酒鬼和他的漂亮媳婦兒不知跑到哪兒去乘涼了。
整個破氈房裏,只有黑貓小子和那個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睡得很沉,很香甜,正是多覺的年紀嘛。
黑貓小子假寐着,眼睛眯成了細細的縫兒,小聲地打着呼嚕,為自己解着悶兒。
突然,一個人閃了進來,矇著面,手裏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要是在頭兩年,黑貓小子一定會嚇得跳起來。可自打練了那套功法后,他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沉穩了。
安靜下來,就要像那棵將死的老榆樹!
“沉住氣!靜觀其變!”
黑貓小子在心裏默念着,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把眼睛眯成縫兒,小聲地打着呼嚕。
只見那個蒙面人把明晃晃的寶劍交到左手,用右手輕輕地掀開小男孩兒肚皮上蓋着的一小塊薄薄的毯子,往肚皮上看了看,立即眼冒凶光。
“不好!”
黑貓小子心知不妙,可為時已晚,那個蒙面人快速地把寶劍從左手交回到右手,高高地舉過頭頂,這一劍要落下去,後果可想而知了。
千鈞懸於一發了!
“媽呀!”
一聲慘叫,很輕,很沉,很痛。
慘叫的不是那個小男孩兒,他還在香甜而又沉沉地睡着。
慘叫的不是那個大黑貓,他還在小聲地打着解悶兒的呼嚕,雙眼眯成細細的縫兒。
慘叫的是那個蒙面人!
竟然,還是一聲女人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