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紗美女
在天上——月兒很閑,和羞走,卻把臉兒半掩在雲扉后。
在地上——草叢裏有兩隻無名的小蟲兒正在卿卿我我,說著屬於它們的情話,談着屬於它們的戀愛,發出“悉悉窣窣”的響聲,很有點兒曖昧的味道。
人啊,只有你是天地的囚徒嗎?
“嗖——”
說時遲,那叫一個快!
一道幾乎與月光融化成一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劃過草叢和枝條,然後,不知所蹤了。
遠處,有一大堆的黑暗,那是一大堆的山,一大堆不算高大的山,突兀在如銀沙漠與無垠草原的接吻處。
這可是一座大有來頭的山喲,且聽且珍惜吧,好戲還在後頭!
若是在白天,站在山頂上,極目北望,青山隱隱,白雲悠悠,一脈大川,東西貫通,綿延無際。
一條大河自天邊而來,霧靄飄渺,浩浩蕩蕩。
南望,是號稱八百里瀚海的科爾沁沙地,沙丘連綿起伏,一望無際。
有沙漠,卻不乏水源,沙丘和湖泊、綠洲交相掩映,別有一番洞天。
此時是午夜時分。
遠遠地望去,那堆不算高大的山酷似埃及人的金字塔,黑漆漆的,偶爾有陰風吹過,鬼狼嚎,讓人心頭陡然平添了幾分寒意,脖子後面直發涼,汗毛兒一根一根地舒展開來,沒有幾分膽量的人一定會有幾分尿意的。
西北面一座稍顯高大,東南側兩座略小一些,皆呈三角狀。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這堆不算高的山,頂上有大廟,有菩薩堂,還供着白衣觀音像。
是祭河神之地。
黑乎乎的,朦朦朧朧的,看不太清楚。
總之,是一大片雜七又雜八的的建築物,鋪滿了這堆不算高的山的頂子,顯得十分的擁擠,就像一個堆滿了積木的小盤子,搖搖欲墜。
大廟的西邊,有一個叫“鷹嘴崖”的所在,如同一隻雄鷹,趴在山頂上,在儘可能地伸長那細長的脖子,準備用尖尖的喙啄着什麼東西。
驚啊!
險啊!
絕啊!
陡喲!
整個鷹嘴崖就這樣高高地懸在半空,沒有點兒膽量的人別說是站在那上面了,就是趴在那上面往下瞄上一眼,也要嚇得喊媽又叫爹的,屁滾又尿流喲!
偏偏就有那麼一棵老榆樹,一棵極普通的老榆樹,瘦骨嶙峋地站在尖尖的喙的最頂端,隨時都有可能掉落下去,粉身碎骨,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老傢伙!
但,任你風吹雨打,霜劍雷刀,就是不倒,好犟!
說話間,那道幾乎與月光融化成一體的影子已然悄無聲息地疾射在老榆樹下,落地的瞬間,電光火石,化成一團火,好亮,好炫目!
很快,火去了,光去了,一個美女出現了,裊裊婷婷的背影,一襲白紗,烏髮似瀑,真箇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
稍候,那美女的身子突然疾速地旋轉了起來,可比小彩旗轉得好看多了,快多了,沒法兒比,不在一個檔次上。
越轉越快,化為一陣“風卷雪”,化為一道雪白劍影,直射出去,卻不會帶起一片細葉,甚或是一粒微塵。
“噢呀——”
聲如銀鈴,人似流星,隨着一聲低低的長嘯,身影在旋轉着上升,眨眼的工夫就已輕踏嫩枝,穩穩地落在老榆樹的最高處,一片白白的雪,輕輕地。
葉兒們和枝兒們都屏氣凝神,不敢再發出一絲一毫夢的囈語,靜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白紗美女只是在老榆樹頂上輕移蓮步,柔扭腰身,向四周的黑暗裏眺望着,尋找着什麼,嘴巴在動,卻不發聲。
終於,目標鎖定!
那個美妙的身影飄下老榆樹,一片白白的雪片輕輕地落回地面,很快就消失得沒有了一點兒的痕迹,是滲入了地下吧。
白影子剛剛消失,一道灰影兒從老榆樹的一個樹洞裏鑽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不知是什麼時候鑽進去的,也不知在那裏面呆了多長時間,輕輕地落在地上,很快也消失得沒有了一點兒痕迹,是滲入了地下吧。
兩道影子,一白一灰,一前一後,在夜的掩護下,幽靈般地消失了。
那個美麗的白色身影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東方大露魚肚白的時分了,地點就在那座大廟的屋頂上,高高在上呀。
白色的薄底快靴,白襪玉腿,白帕罩頭,粉頸低垂,玉雕一般。
可惜,面紗掩面,不知那是怎樣的一副傾國傾城的美貌,只能全憑想像了,想多麼美麗就是多麼美麗吧。
此時,她的懷裏正抱着一隻毛茸茸的灰色老土貓,儼然一副不諳世事的少女模樣,在哄着自己的寵物。
聲音低低的,聽不清在說什麼。
偶爾的一兩陣輕風,吹過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計劃……進展……”
那個白衣女子在說。
“……還算順利……我們……那個……”
那隻灰色老土貓在說。
“那個記者已經來到我們這個世界了吧,是你把他……”
那個白衣女子在說。
“是啊……但是……”
那隻灰色的老土貓在說。
突然,他們的對話被打斷了,先是那隻灰色老土貓從白衣女子的懷裏跳起在空中,眨眼就無影無蹤了,而那個白衣女子也在灰色老土貓跳起的一剎那,轉身化為一道白光,憑空杳無了蹤影。
大廟的屋頂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連檐下的家燕兒一家,也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影響,小燕兒們可能又餓了,說著夢話,打着哈欠,嘰嘰喳喳地擠成一團。
原來,天要亮了,廟裏的人起得早,要開大門了,*的門閂發出沉悶的喘息聲,埋怨着,驚走了兩個屋上客。
新的一天又來了。
可對於黑貓小子來說,同樣是難熬的一天,同樣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喵了個咪的,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呀!”
黑貓小子望着草棚外面毒辣辣的太陽,真箇是愁呀,剛下眉梢,又上心頭!怎麼能不愁呢?他現在就是一個玩具了,一個被一個小孩子玩弄了三年的活玩具!
那個孩子三周歲了,他當他的玩具是三年兩個月,那兩個月算是成為玩具的準備期吧,或者說是在那兩個月裏,他被馴服了,成了一個即將出生的小孩子的活玩具。
這一切,甚或是這個噩夢,與小粉姑娘有關!
那一天午夜時分。
“喵嗚,黑哥,黑哥,你悄默聲兒地跟我走……”
“喵了咪的,是她在叫我嗎?!真是太難以相信了,太陽還沒從西邊出來呀,她怎麼會主動跟我打招呼呢?而且還叫我黑哥!”
隨着一道輕盈的黑影的突然出現,一聲十分熟悉的輕輕呼喚打斷了黑貓小子的思緒,他的心裏隨之而來是一陣狂喜。
“喵嗚,是你找我嗎?粉妹子!”
轉過頭去,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喵嗚,是呀,你小點兒聲兒,我媽和我爸想見你,說是……”
欲言又止的俏模樣兒,多出了幾許可供想像的空間。
“好呀,好呀,喵了個咪的!”
黑貓小子真是心花怒放了,一邊輕聲地應允着,一邊屁顛兒屁顛兒地跟着自己的夢中情人,走進了遠處的一片黑暗中。
對於一隻貓來說,黑暗不是問題,光明才稍稍有點兒問題。
走過一個小沙坡,繞過兩片草叢,就是一簇低矮的灌木了。
停下來,眼前並沒有最想見到的親人呀!
對此,黑貓小子還是有足夠的耐心和心理準備的,想泡人家的女兒,就得拿出十二分甚至是二十分的誠意來,這可是經驗之談啊。
“喵嗚,這兩個老東西,說好是到這兒來的,怎麼還不來呀,真是一對不靠譜兒的老東西。”
等了好久,小粉有點兒不耐煩了,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露出粉紅的小舌頭,蹲在一邊,梳洗打扮了起來。
“喵了個咪的,天下的女子怎麼都這樣呀,這就叫為悅自者容吧,其實就是赤果果的勾引!”
黑貓小子開始有點兒神不守舍了,連正確的讀音都忘記了。
高,實在是高了!
只是,在這裏,既不是個子高,也不是所謂血脂、血壓和血糖的“三高”,而是體內荷爾蒙的分泌的確是有點兒高了,雄性的!
兩年多來,黑貓小子一直糾纏於自己到底是一隻貓還是一個人的苦惱之中,結論是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他都越來越趨向於一只貓了,正在無限地接近!
“你是人呀,不是貓!”
一個小人兒在心裏說。
“你是貓呀,不是人!”
另一個小兒在心裏說。
……
“其實,當一個貓有什麼不好的呀,多好呀!”
曾經,有兩個小人兒在黑貓小子的內心發生過激烈的爭吵,爭吵得不可開交,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還沒完沒了。
但,最終,還是有了最後的勝利者,佔了上風頭。
“喵了個咪的,認命吧,我不是人,我就是一隻貓!”
最終,黑貓小子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句,狠狠地把心一橫,朝着近在咫尺的那個美麗獵物撲了過去。
泡妞嘛,重在行動!
“啪啪……”
就在黑貓小子即將行動抑或是正要行動還沒有行動的那一剎那,只感覺到腦袋瓜子上傳來兩陣劇痛,兩隻眼睛直冒金星星兒嘍!
“貓了個咪的,這是誰呀!這是誰呀!誰敢打你貓爺爺!”
俗話說“打人別打臉”,黑貓小子這回可是真的被打急眼了,惱了,羞了,全身的毛都根根直立,尾巴因為過於氣憤而變成了一把蓬蓬鬆鬆的雞毛撣子,擺出了一副拚命三郞的樣子來!
罵罵咧咧地四腳一起用力,從地下彈起來,一蹦就有三尺高。
“喵了個咪的,這是誰在找死……”
這隻憤怒的小貓貓猛回頭,剛要秀出利爪,剛要怒目而視,“呀”字還沒有喊出口,立馬就又變成蔫巴的紫色茄子一枚嘍。
“喵……了個……咪……”
此時此刻,小黑貓同志尷尬極了,恨不能腋下長出兩隻翅膀,巴不得地上裂開一條小細縫。
然而啊,現實還是必須要面對的,這回可是有大麻煩了!
到底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