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走Google的路
宏業大廈物業管理處經理辦公室。
“王小姐，還用考慮？這裏租金這麼便宜，交通也很方便，戶型正，朝向佳。我跟你說，我請過風水師看過得。都說這個位置最能旺財，做生意一定火。”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矮胖男子，頭髮稀疏，嘴巴裂開笑着，腮幫上的贅肉一抖一抖。一雙小眼睛巴巴地望着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王研，話聲急切。
王研今天穿了一件阿瑪尼黑色大衣，內搭雨果博斯藍色套裙，一看就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葉容天則是一身米色風衣，臉上戴了一幅黑色墨鏡。花崗岩一般肅立在王研身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默然良久，王研從賽琳包包里摸出一個精緻煙盒，取出一支煙點燃，優雅地吸了一口，這才開聲說話。
“風水旺？朱經理，做生意要講誠信得。”
王研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彈落煙灰。她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無可置疑的壓迫感。
“上一家是玩具廠，開張不到十個月就關門了。再上一家煙花廠，差點把整棟樓都燒掉，果然旺得很…十年內，來來去去開了六家公司，三家倒閉，三家出事。你跟我說這裏能旺財？當我痴線啊？”
朱經理尷尬一笑，沒想到王研調查得這麼仔細。
“再看看周邊環境。前無出路，后無靠山，還沒開張就要敗退。朱經理，你當初蓋樓的時候怎麼選址得？到底懂不懂風水？”
王研步步緊逼，氣勢奪人。
“王小姐，話不能這麼說啊。別人樓要蓋多高多低，我也不好干涉。”朱經理辯解道。
宏業大廈夾在兩棟樓宇之間，前樓高大，后樓低矮，這在風水中是極為不利的地勢。前無出路，后無靠山，做起生意來自然費勁。如果地勢前低后高，則是很好的風水，代表步步高升之意。
“我們老闆屬木，以戊己土為財星，財位在東方。你看看你這個配電室的位置，剛好擋在財位上。你讓我怎麼跟老闆交代？”
“風水這種事情就是個心理安慰，不能太當真啦。”
朱經理哂笑道。你說我的配電室擋了你老闆的財位，誰知道是不是真得？
“好，我們不說風水。就說說你這裏的電梯間。這麼小！能裝幾號人？員工上下班都不方便。”
王研話鋒一轉。
“這一點王小姐你可以絕對放心，這棟樓里沒多少人…”
話未說完，朱經理猛然閉嘴。
王研定定地望着對面一臉緊張的朱經理，似笑非笑。
“不是，我是說，大家只要錯開高峰期就行啦，沒什麼不方便得…”
朱經理擦了擦額頭冷汗，慌忙改口道。
“朱經理，我們很有誠意要租這裏。而且我們需求量會比較大。整整三層，現在香江實業這麼差，你到哪去找這麼大客戶？如果你堅持不肯在租金上做出讓步，那我們只好另尋他處。相信在火炭這個地方，租一間寬敞的辦公室還是比較容易得。”王研不客氣地打斷道。
香江製造業主要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勞動力、土地成本在企業經營成本中佔據很大比重。
隨着八十年代大陸改革開放不斷深入發展，“珠三角”地區在勞動力、土地成本方面的優勢已經顯現，吸引大量香江企業將廠房搬遷至“珠三角”地區。以“珠三角”為加工基地，產品則運往香江銷售，形成所謂“前店后廠”的格局。
香江製造業北移，對於香江本地的工業發展自然是一個致命打擊。這幾年，火炭工業區工廠大廈空置率年年攀升，不少工業大廈都已經人去樓空。
“九五折。我最多只能給到這麼多。”
朱經理咬牙切齒道，好像王研正拿小刀在他大腿上割肉。
“八五折。”
王研毫不留情一刀砍下。
“八五折！？你幹麼不去搶啊！？”
朱經理臉色脹得通紅，猛然站起大聲控訴道，情緒幾近失控。
“那就是沒得談嘍？好吧，那我也不浪費朱經理的寶貴時間了。阿天，我們走。”
王研不為所動，依舊是一幅氣定神閑的模樣。推開椅子，起身就走。
“哎呀，王小姐，留步，請留步。”
朱經理看王研轉身欲走，臉色頓時大變，急忙上前一把攔住。肥胖的臉上又堆出向日葵一般燦爛的笑容。
就像王研說得，現在香江實業不景氣，像這樣一租就是三層的大客戶實在難找。
“算我倒霉。碰上你這樣的客戶，李嘉臣都得破產啊。就按你說得，八五折就八五折。”
朱經理搖頭嘆息，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
“租金八五折，物業管理費、水電費全包。還有啊，我要兩個月免租期。”
王研如一頭母獅長大血盆大口。談判就是這樣，一旦落了下風，被人看穿了底牌，那你就等着挨宰吧。
“兩個月免租期？有沒有搞錯！？別人都是一個月，為什麼到我這裏就變成兩個月？”
朱經理眼珠子瞪得凸圓，哀嚎道。
“過年啊，老兄！你讓我去哪裏找人裝修？”王研理所當然道。
“不行，兩個月堅決不行，這不合規矩。”
“我可以跟你簽一份長約。不如就簽三年，你看怎麼樣？”
…
“這間朝向好，採光充足，可以用來做圖書館。”
“這間空間夠大，就做健身房好了。”
“嗯，還有這間，我打算在這裏開間音樂茶室，是不是很棒？大家工作累了可以來這裏聊聊天，喝喝茶…”
“大水喉，你是來做生意還是開善堂？”
王研皺着眉頭，止住正在揮舞手臂興高采烈描繪美好藍圖的葉容天。
“你知不知做生意要核算成本？你生意都沒開張，還不知道能不能盈利，就這麼大手大腳花錢？人家老闆都在費盡心思壓縮成本，你倒好，整個一散財童子…你還笑？”
王研見葉容天嬉皮笑臉，渾不把自己的勸誡當作一回事，氣就不打一處來。
“ada姐，你out啦，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葉容天見王研真得動氣，急忙收起笑臉，一本正經解釋道。
“我們公司是遊戲開發公司，未來還要進軍電腦、互聯網等高科技產業。這些都是腦力密集型產業。所以能，最重要就是激發員工的工作熱情和創造力，這樣才能更好地剝削他們的剩餘價值。一個寬鬆的工作環境是十分必要得。你想想看，你要是每天都在一個壓抑的環境下工作，還會有心思去創新？”
“二十世紀什麼最貴？人才！要想辦一流的企業，就要吸引一流的人才。我們靠什麼吸引人才？高工資？這僅僅只是一個方面而已。我們要從儘可能多的方面滿足員工的需求，不僅僅是高工資、高福利那麼簡單，我們還要創造最好的工作環境，一個能讓員工上癮的工作環境。這就叫築巢引鳳…”
葉容天頭頭是道口若懸河，這些理論自然不是他自己異想天開的結果，是他從後世一些知名企業身上借鑒來的成功經驗，比如世界知名軟件公司Google。
Google創始人謝爾蓋.布林說過：
我們公司的創造力就在於我們的員工。我們以後如果遇到瓶頸，那一定是我們沒能以足夠快的速度僱到最聰明、最能幹的員工。所以，我們必須要對員工負責，讓他們長期留在公司，為公司服務。
Google是“自由式”辦公的主要倡導者。在Google公司的辦公區，沙發隨處可見。員工可以在工作時間隨意喝咖啡聊天。還有非常著名的“20%自由時間制度”。員工可以在每天的工作時間內抽出20%的時間，做工作之外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不要小看這20%的自由支配時間。Google很多產品和創意都源於這20%的自由時間，比如Gmail，谷歌news等等。
良好的福利待遇、人性化的工作環境、扁平化的管理、小團隊工作模式、20%自由支配時間、完善的內部交流平台以及每年1000萬美元的創意大獎，這些就是Google能夠不斷創新，從單純的搜索服務迅速擴展到新聞、地圖、圖書等多個領域的原因所在。
見賢思齊，葉容天準備走Google走過的路，讓Google無路可走。
“ada姐，我想把這間茶座命名為‘ada之心’，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
葉容天見王研被自己說動，頓時又恢復嬉皮笑臉。
“切，假惺惺。”
葉容天巧舌如簧，王研總算轉嗔為喜。對葉容天提出得種種新奇觀念，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依然覺得很厲害。
“你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怎麼會知道這些？”
驚訝之餘，王研又不免有些疑惑。
“我也是念過大學得。港大肆業，你當是假得啊？”
“肆業？你確定不是被強制退學？”
葉容天天資聰慧，又有王研在一旁盡職監督輔導，中學時期成績其實相當不錯，中七畢業后順利考進港大。隨後，葉容天進了林府，學習一下失去了動力。加上一些少年人的逆反心理，曠課掛科便成了家常便飯。屢教不改，最後終因逃課次數過多，被學校強制退學了。
“ada姐，我鄭重提醒你哦，千萬不要小瞧了退學生。歷史證明，退學生往往都是很牛逼得…”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