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口吃良方（三）

“清紀郎，咱家正想找你，你反倒送上門了。呵呵，來，坐着說話。咱家正有好消息跟你說呢。”懷恩指着旁邊座椅，讓林景清坐下，自己喝了口茶水，笑逐顏開地接著說：“太醫那兒已然尋到十個結巴之人，正在試藥，據太醫所言，此藥方大有希望，咱家聽了，可是真替清紀郎高興吶。”

林景清心裏一動，藥方有效，豈不說明自己不用回閩了？爹爹也不用太過憂心了。

想到此處，林景清也尤其歡喜，起身作揖道：“景清謝過公公。”

懷恩擺擺手，笑道：“謝什麼吶，還不是你的功勞。皇上對於清紀郎的藥方也很是在意，多次差人敦促太醫院，現在看來，清紀郎也算福大，皇上可是等着我們的好消息呢。”

林景清笑道：“還不是公公組織得力，此事才能如此迅速而成。”

兩人正在高興侃話之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而到，附在懷恩耳旁說了幾句什麼。

懷恩瞬間面色大變，站立起來，目光炯炯，伸出一根指頭指着林景清叫道：“大膽林景清，竟敢設計謀害皇上？！”

林景清大駭，站起來道：“下官不知公公何出此言？”

懷恩渾身顫抖，想必氣得厲害，將衣袖一拂：“剛剛太醫傳來消息，有一個試藥猝死當場，難道不是你藥方之因？”

林景清一驚，隨即否定道：“不可能，如若此藥方害人，下官豈不早就一命嗚呼了，還請公公明察。”

“誰知你是否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來人……”懷恩認定林景清心中有鬼，馬上就要叫人將他押下。

林景清知道如若自己不據理力爭，恐怕這一次便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馬上大喝阻止道：“且慢，公公，我有話說。”

懷恩怔了一下，眼睛瞥了他一眼，但門外護衛已然聽到他的命令，沖了進來。

“公公，請看在下官曾經救過太子爺的份上，容下官辯解一二。”林景清眼裏充滿了希冀，看着懷恩的目光也是一片真誠之意。

懷恩輕輕舉了舉手，兩名衝進來的護衛便停住了腳步，但是他的口氣仍然冷漠而不留情面：“咱家只給你一次機會。”

林景清謝過，沉聲問道：“敢問公公，服藥之人，是否只指猝死之人？”

懷恩皺了皺眉，低聲問了小太監幾句，那小太監看來也並不清楚，搖了搖頭。懷恩瞪了他一眼，小太監馬上跑了出去，看來是去問太醫了。

“雖然目前情況未明，但你已有圖謀不軌之嫌，也應押往大牢，聽候審判。”

“下官不服，下官本是一片丹心，忠於皇上，事實未明之際，還請公公查明才好。”

懷恩犀利的眼光盯向林景清，林景清也毫不示意地迎回。

半晌，懷恩，嘆了口氣，跌坐在座椅之下，默默無言地等着小太監。

林景清此時心亂如麻，但又不得又強作鎮定，如此關係到自己身家性命之事，不由得他不慎重分析。

藥方應該是沒問題，除非是遇上庸醫，但偌大一個太醫院，所選醫生都是從全國醫生中選拔出來的，這個概率應該很小。難道有人要害自己？也不可能啊，自己再牛也就一個大地主家的少爺，來到京城不久，沒有結下什麼仇家，會是誰呢？

難道有人要害皇帝？

林景清心裏冒出的這個想法把自己也給嚇了一跳。如果真有此事，那麼自己豈不就成了冤枉鬼了？不行，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做的，敢陷害我，看我不剝了你皮。

林景清心裏暗暗下了決定，這次就算真的被人陷害了，也得拉個陪葬的，至於拉誰，就看誰不好彩了。他心裏狠狠地想道。

等了一陣，那小太監終於喘息着來到了懷恩面前，又是附耳上去說了一番。

懷恩聽完，看向林景清的臉色稍霽。

林景清知道事有轉機，連忙問道：“公公……”

懷恩站了起來，揮手斥退一眾太監護衛。對着林景清嘆氣道：“清紀郎，剛才非我不想幫你，而是涉及皇上人身安全，咱家不得不慎重行事。現在事已查明，那人乃中了另一種毒物而斃，與你無關。不過……”

林景清剛聽完時心裏鬆了一口氣，懷恩的不過二字又讓他馬上將心提了起來。

“不過，貴妃娘娘已知此事，恐怕……”

這懷恩又是不過，又是恐怕的，鬧得林景清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吊著水桶。

“公公有話直言無妨。景清還承受得來。”

懷恩看了他一會，似乎難以下定決心。

“清紀郎，按照宮中規矩，不管你有沒有存心，咱家應該將你投入大牢才是……”懷恩說著，又猶豫道：“不過咱家信得過，此事自然不是清紀郎指使，只是……”

林景清咬咬牙，拱手請求道：“景清請公公救命！”

懷恩臉色陰晴不定，林景清知道他的心裏極為掙扎。因為一旦皇上或者貴妃怪罪下來，第一個便是找的林景清，如若林景清不在，當然要怪罪在他的頭上，這關係到他的前途甚至性命，如果單單為了林景清性命，即使林景清曾經救過他，也讓他難以抉擇。

林景清偷偷看了懷恩幾眼，見他臉色越來越白，心裏一沉，嘆了口氣道：“景清知道公公難做。不過景清臨來之時，有位故人交待景清轉達公公一句話。”

“故人？”懷恩一怔，奇怪林景清怎麼在這當頭提起這種事情來。再者他乃是自幼充罪入宮，家人全無，又何來故人呢？

“你說說，是誰認得咱家？”懷恩此時心裏也下了個決定，如果林景清只是信口雌黃，想博取同情的話，他說不定也只能負這人一次了。

“他老人家說，他叫黑驢，叫景清向您問好……”林景清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腦海中又閃現出看門老頭孤單的身影來。

“黑驢？”懷恩微微一皺眉，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如遭雷擊般，獃獃站立一陣，這才激動地沖前來抓住林景清的肩膀搖晃道：“你說他是黑驢？他還活着？”

“是的，正是他老人家叫我轉告你的。”林景清看這懷恩反應，心裏斷定看門老頭必與懷恩有極大關係。

“黑驢，黑驢，沒想到他還在，真是上天開眼……真是……”懷恩默默念叨幾句，眼光重又一亮，拉着林景清道：“你說他現在在哪裏？”

林景清面有難色，道：“他老人家吩咐我，只是向你問好，其餘的就不要說了。”

“不要說……他不願意回來了么？可是少主已經長大了，嗯，他一定是害怕……”懷恩輕輕放開了抓住林景清的雙手，慢慢地騰着步子向外走去，口裏仍是念念有詞。

直到將近走出門外，他才停住腳步，有些艱難地向林景清揮手道：“你趕快回家，就說是我差你去南方尋葯……”說罷，步伐有些趄趔地走了出去。

林景清呆在那裏，轉而馬上出了宮。當務之急不是去弄清黑驢到底是誰，而是保住身家性命。

回到他在京城的院子裏，林景清急忙寫了封信，寄給林銘。又叫上阿鐵，帶上隨身衣物，吩咐了二管家一番，便在天黑之前，出了京城，漏夜趕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