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蕭韶難得聽話,拿起剪刀小心地剪開那些厚實的白布條,可是越剪他越覺得不對勁,對於一個「萬花叢中過」的男人來說,當楚天一的左胸稍稍露出一部分時,蕭韶就已經恍然大悟。

他回頭狠狠瞪了范東籬一眼,剛好范東籬也湊過來看情況,見蕭韶飽含指責的眼神,范東籬呵呵一笑,說:「我可是被你硬拖到南疆來的,一路急行,吃苦受罪不說,現在還陷入這種搞不好要掉腦袋的大麻煩里,你難道不該幫我承擔一些?」

蕭韶是個熱愛美酒、美人等一切美好事物的人,范東籬作為他的朋友,外表也不俗,只是此時笑起來眼睛一眯,模樣十足十像只狐狸,一點名醫的高人風範都沒了。

蕭韶鄙夷地瞪了范東籬一眼,回頭看楚天一,心裏頗為震驚──堂堂安王府世子居然是個女子,這件事說出去,絕對會震驚朝野,最起碼,大周在西南邊疆的部署,恐怕會有所變動吧?

范東籬見蕭韶已經明白了此事重大,便不再讓他在這裏礙手礙腳,把他趕到一旁,自己準備好一切器具,迅速俐落地幫楚天一拔木刺、清理傷口、上藥,以及重新纏上布條。

楚天一就是在拔出木刺時,被一陣劇痛疼醒的。

楚天一睜開眼睛,蕭韶剛好湊過來仔細審視她,兩人靠得很近,幾乎鼻息相聞,雙目相對,都不覺瞪大了眼睛。

色若春花,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令人沉迷,楚天一看見面前這張美麗無匹的臉龐,有些吃驚,同時腦海里再次亮起一串串形容:「美男子」、「貌若潘安、美如宋玉」、「穿越原來有這麼好的艷遇福利」!

而蕭韶也在審視着楚天一,想看清楚這樣一位「女扮男裝」的奇女子,究竟如何能夠瞞過眾人,這麼多年都能安然坐穩安王府世子之位?

是長得太丑,還是太男性化?

楚天一不醜,而且相當俊美,她的五官比一般女孩子更為立體深刻,大概是繼承了父親的相貌,雙眉修長,目若朗星,鼻樑挺拔,嘴唇略薄,弧度與顏色卻非常好看,因為長年在戶外鍛鏈身子,所以膚色呈現健康的小麥色,與一般閨閣女子的白皙大為不同。

總體來說,她的五官呈現中性化的美與英氣,而且她的身材不矮,甚至比一般的男人還略高一些,如果她穿上男人的服裝,舉止行動刻意模仿男人,再加上身邊人的協助隱瞞,糊弄一下外人,應該不難。

像蕭韶這麼漂亮的男人,在少年時期也常被人取笑是個女娃兒,連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愛逗他,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漢。

蕭韶與楚天一站在一起,如果楚天一穿着軍裝,搞不好大家還會認為蕭韶才像女扮男裝,所以,沒有人去懷疑楚天一,也就不足為奇,大家頂多認為她是個太過俊美的男人。

至於說話的聲音,蕭韶聽說過有種藥物可以讓嗓音變得低沉沙啞,起碼范東籬就能夠做到,所以也不足為奇。

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范東籬已經迅速收拾好一切,背起了自己的藥箱,他咳嗽一聲,問:「兩位,外面還下着大雨,你們是不是考慮回軍營之後,再『深情』對望?」

楚天一與蕭韶一起回頭瞪范東籬。

范東籬舉手,說:「好好好,你們繼續,我出去。」

外面還有軍營裏帶過來的兩輛大馬車,夠他躲避風雨了。

蕭韶略微後退,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身子向後坐到馬車另外一側。

楚天一也慢慢坐起身,范東籬拔刺后,塗的藥物里有止痛消炎成分,現在她的肩膀處已經好受一些,不再疼得難受。

楚天一朝蕭韶微微點頭示意,說:「蕭公子。」

「楚公子。」蕭韶同樣點點頭。

楚天一略帶自嘲地一笑。

「什麼楚公子,你已經知道了,公子是假,小姐是真。」

「呃……」蕭韶沒料到她如此爽快就自招了,一時啞口無言。

楚天一略微挪動一下,換了個較為舒服的姿勢,長嘆了口氣,目光極為真誠地注視着蕭韶,說:「蕭公子,你知道了安王府最大的秘密,能不能懇請你暫時替我們保密?當然,我知道這是犯了欺君之罪,可父王也確實有他的苦衷,之後我會和他一起向皇上請罪。」

蕭韶雙眉微挑,桃花眼眨了眨,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說:「此事非同小可,我在知情之後卻不上報,罪同包庇,你我沒什麼交情,我為何要為你擔此風險?」

他沒想到,原本讓他怒火衝天的南疆之行,居然會遇到如此有趣的事,讓他深感不虛此行。而楚天一在秘密曝光之後,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與他談話,想來也是個人物。

楚天一表面淡定,其實內心緊張無比,欺君之罪可大可小,一旦皇帝震怒,可以立刻下旨砍了她全家人的腦袋,但如果處理得當,也很有可能從輕處置,所以安王世子是女兒身這件事,必須要謹慎處理,不能有半點馬虎。

楚天一見蕭韶並沒有一口回絕,暗中鬆了一口氣,立即正色道:「蕭公子,我的個人安危榮辱不重要,安王府也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朝堂平靜、邊疆安穩、百姓安居樂業。一旦安王府出了亂子,先不說朝堂上的朋黨之爭,是否會趁機興風作浪,南疆這裏的各個部落首領恐怕也會趁機作亂。如果我的身分揭穿,對你而言,不過是說出一件無關己身的秘密;對那些朝堂大老而言,不過是趁機分些權力,安插些手下;對那些部落首領而言,不過是少與漢人打些交道,少交些賦稅;可是對老百姓來說,卻很可能立即身陷刀兵四起、血流滿地的戰亂,南疆才安穩沒多少年,我不想眼看南疆百姓又陷入苦難之中。」

楚天一鄭重地向蕭韶行禮,左肩處的疼痛讓她的動作有點走樣。

「蕭公子,不為個人,只為這南疆許多的父老鄉親,懇請你在這件事上暫時放過安王府,容我們尋到妥善計策可好?」

蕭韶哈哈一笑,眼神卻頗不以為然。

「君為輕,民為重,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滿口的大道理,說到底還不是想保下安王府的榮華富貴?虛偽!」

如果不是事關自己的前途命運,楚天一實在很想稱讚蕭韶犀利的洞察力,但現在她卻只想對他直翻白眼。

──蕭公子,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這樣當面揭穿我很不好啊,古人不是很講究禮儀道德那一套嗎?

不過,外交人員的修養之一,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哪怕明知自己理虧,也一定要做出理直氣壯的樣子,沒道理也要說成順應天意,黑的也要漂成白的,反正最終目的就是要利用一切方式,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楚天一淡淡一笑,被蕭韶直接戳破,她也臉不紅氣不喘,拿出她外交人員的全部修養,繼續真誠地說:「蕭公子,說句冒犯的話,你久在京城,可能不太了解南疆的情況。這裏少數民族眾多,歸各個部落首領管理,他們享有各種特權,擁有軍隊,私設監獄,為了土地和奴隸,相互爭殺不斷,對朝廷的集權管理極為不利。最近西南邊陲的烏奈、烏薩兩部落又起了爭端,還牽連到周邊的四五處大部落,稍微處置不當,就是一場大亂。安王府自從大周建立起便鎮守南疆,這麼多年對於部落首領們已經形成一種無形的管制,安王府在,他們便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情形會如何,還真不好說。」

蕭韶手托下巴,桃花眼微微眯起,有了幾分剛才范東籬拉他下水時的狐狸樣。

他審視着侃侃而談的楚天一,心底竟隱隱替她感到惋惜。

難得的人才,可惜是個女的。

他淡淡地說:「你這是在威脅朝廷?部落作亂自然可惡,可是邊官將領擁兵自重,歷來也是朝廷極大的隱患吧?更何況安王府還是大周目前唯一的異姓王,權勢當真不小。」

楚天一暗自皺眉,她原本記憶里的蕭韶是個着名的京城紈褲,鎮日裏眠花宿柳,遛貓逗狗,怎和眼前這個言辭犀利、一針見血的男人不一樣啊?

她忽然想到,凡是出名的人物,不管名聲是好還是壞,必有尋常過人之處,否則不會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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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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