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虧了長達四年的有意無意的自我催眠和暗示，她現在能輕鬆自如地面對他，只是心口略微有些澀意，但不明顯，她可以滿不在乎地直接忽視。

薄唇仍然維持着上揚的弧度，只是線條微微僵硬，彷佛只是一抹沒有任何意義的笑容。肖振傑輕咳一聲，迅速地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吃早餐吧。」

孟楠獃獃地看着他，厚顏無恥的人她見過，但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的人，她真的是甘拜下風了。她臉色微紅，卻不是羞澀，而是被氣的，她都說了要睡覺，這個人……

「小楠。」肖振傑輕柔地喊她的名字。

孟楠傻乎乎地說：「幹什麼？」

「天氣冷了，你還是多穿一件衣服比較好。」肖振傑關心地說。

孟楠低頭，她身上是一件弔帶背心，不大不小的胸脯包裹在柔軟的衣料里，而她的身下只穿了一件印有HelloKitty圖案的短褲。孟楠不解地看着他，「不冷啊。」

肖振傑的眼神幽幽地收回，似是不好意思，他紳士地看向別處，語氣異樣地問：「無論是誰，你都穿成這樣迎接？」

他這是什麼話，她穿這樣有什麼奇怪的。孟楠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覺得自己這樣穿有什麼奇怪。」

肖振傑抿了一下唇，俊臉的線條微冷，他脫下身上的外套，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感冒你就慘了。」語氣不重不輕，讓人摸不着他真實的想法。

肖振傑的外套還帶着他身體的溫度，披在她的身上就好像肖振傑用他的身體在溫暖她的身體。孟楠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焦慮了，他幹嘛對她做這麼曖昧的舉動。也不是吧，也許他只是關心她，可老天爺，她現在不需要他的關心，他哪裏涼快就去哪裏待着吧，她不想一輩子就弔死在他肖振傑這棵樹上啊。

別人都說出國好啊，可以吃吃喝喝地玩樂，還能跟外國帥哥談談戀愛，可她那四年可不是這樣度過的，每天除了打扮就是讀書，讀完研究所，她又跑到外國公司上班，她根本沒有機會跟帥哥談戀愛啊。

好不容易走出了肖振傑這個陰霾，她覺得自己可以驕傲地面對他了，才辭了工作跑回了台灣，現在她要是再走回頭路，她就是豬！孟楠動作迅速，帶着不可掩飾的心急，她用力抓住外套的一角往下一拽，絲紋不動。

孟楠擡頭看向肖振傑，他的雙手正按在她的肩頭上，一雙黑眸看不出什麼情緒地盯着她，「不準脫掉。」

他這是什麼口氣，在跟誰說話呢，她要脫就脫，他管得着嗎。就像在比誰的力氣更大一點似的，她拽着衣服，而他按着衣服，最後勢均力敵，他根本就沒有因為她是女生而退讓一分一毫。

也對啦，她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什麼女生，他幹嘛退讓，可既然不把她當女生，也不要對她做出憐香惜玉的動作。

「肖大哥，拿開你的手。」她咬牙切齒地說。理智尚存，所以她姑且能禮貌地對他說話，否則她就要罵髒話了。

「穿着，直到你換衣服為止。」肖振傑不退步地說。

孟楠忍着氣，「好，我現在要去換衣服，所以麻煩你拿開你的咸豬手。」

肖振傑嗤笑一聲，「你在國外待太久了吧，想吃豬蹄的話我等等帶你去吃鹵豬蹄。」

說不過他，孟楠輕哼一聲，他慢慢地放開手，她立刻轉身進房間，他邁開腳步跟上去，順手幫她關門。

望着她的倩影，肖振傑的眼神蕩漾出不一樣的光芒，她終於回來了，終於捨得回來了。他悄然將手插進口袋裏，冷峻的俊臉籠罩在陰影之中。

【第二章】

孟楠想，她真的腦子有問題，她絕對是腦子有問題，否則她怎麼會跟肖振傑坐在一起吃早餐。

「來兩份牛肉麵，再來一份泡菜水餃，哦，對了，還有鹵豬蹄。」肖振傑似笑而非地望着她。

孟楠默默地在心裏用髒話問候了他一遍，神色不變地點點頭，「哦。」

將菜單交給服務生后，肖振傑撐着下巴看着她，「等你的半個小時裏，你化妝、弄頭髮，速度倒是挺快的。」

「熟能生巧。」孟楠不客氣地說。一樣的事情每天做、每天做，她再怎麼遲鈍笨拙，現在閉着眼睛都能駕馭了。

「你留長頭髮很漂亮。」肖振傑笑着說，一臉很欣賞的模樣。

孟楠笑了笑，唱着反調說：「呵呵，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有些男生就不一定喜歡長頭髮的女生。」

肖振傑挑眉，「我倒不講究。」長發也好，短髮也好，重要的是人。

孟楠的眉眼挑了一下，「哦，那你交往過的女生是長發多還是短髮多？」

肖振傑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說：「好像是長發。」

「一般男生都喜歡長發。」孟楠說。

他不否認，「你怎麼想留長發了？」其實他更想問，她為誰留的長發，為誰學會化妝、打扮，可是這些話他含在嘴裏，沒有問出來。

「沒有為什麼。」她才不會告訴他，何況根本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她自己，因為她想談戀愛、想結婚，如果繼續維持假小子形象的話，也許她一輩子都是異性絕緣體。這麼一說，她還要感謝他，如果不是他，她也許永遠不會清醒，永遠做一個假小子了。如果不是被他的話傷害了，她還不知道原來她也有一顆容易受傷的少女心。

「有喜歡的男生了？」肖振傑的目光如炬地審視着她，在看清她臉上一瞬間的僵硬時，他眼眸微沉，她有喜歡的人了，是誰？

「你怎麼會這麼想。」孟楠故作輕鬆地說。

他嗓音沉甸甸地說：「女為悅己者容，不是嗎。」

正好服務生將他們的菜都端上來，她拿起筷子挾了一口牛肉麵，「好吃。」

「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要為他留長發，學會化妝、打扮，我好想知道是哪一個男生這麼有魅力。」他的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冷，冷意包含之下的卻是不為人知的危險。

只有肖振傑自己知道，他幾乎要被這個事實逼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竟有了喜歡的人了。肖振傑承認他行動得有些慢，可這能怪他嗎，他分不清他對孟楠到底是男女的喜歡，還是因為她是孟西的妹妹，所以他多花了一點時間。等她去了美國，肖振傑確定他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小他很多歲，像男生一樣的女生了。

他為什麼不直接去追她，是因為他不確定這種喜歡能維持多久，隨着想起她的次數增多，肖振傑漸漸地確定也許一般的女生真的不能入他的眼了。他也試着相親，跟別的女生吃飯，抱歉，他完全沒有任何感覺。所以他一不小心喜歡上了她，而她現在竟因為別的男人而改變她自己。

肖振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悶，真想看看那個男人是誰，來一場公平的追求，但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了嗎？也許她還沒有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他不應該推波助瀾。於是肖振傑微微冷靜，努力平息心中那股醋意和怒火，但很困難，以至於他神色怪怪的。

孟楠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她整個人都在想，天吶，他為什麼會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好吧，跟什麼女為悅己者容沒有關係，但她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跟他很有關係啊。

她能說是因為他的話，所以她認識到自己是一個女生，應該要有女生的樣子，而不是假小子嗎。拜託，她絕對會被笑，她才不要，太丟臉了，他說不定還會沾沾自喜吧。

既然他認為她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這樣，那他就這麼認為吧。於是孟楠保持了沉默，安靜地吃着她的牛肉麵。

不回答相當於默認，拿着筷子的手緊了緊，肖振傑想聽她否定的話，可她沒有，「是誰？我幫忙看看。」

孟楠真的是厭惡肖振傑滿口像是她哥哥的語氣，她冷冷地瞪他，「抱歉，我跟他有緣無分。」但實際上她正在跟那有緣無分的他一起吃牛肉麵，真的是天殺的！孟楠用力地咬着嘴裏燉得爛爛的牛肉，一臉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