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萬富酒庄的老闆洪裕康,正和他的得力助手,也是洪家總管洪福談話,而那兩名行刺杜楚凡的人,便是洪福找去的。
「事情辦妥了?」洪裕康急忙問着,踱步未停。
「以送上封口費為藉口,我設宴好好款待了他們一番,如今他們吃飽上了黃泉路,不會當個餓死鬼了。」
洪裕康聽了,這才稍稍放下心。
萬富酒庄的生意做得再大,要疏通的地方也不少,龐大的利益驅使下,洪裕康開始以不至於害命的量,偷工減料混充劣酒,但若過量飲酒仍有性命之危。
由於死亡案件分散在全國各地,再加上沒有證據直指死者是因為喝了劣酒而亡,所以暫時還未被地方官府發現萬富酒庄的酒出了問題。
直到……金慶縣也出了一個案例,苦主小四因為李厚昇的關係,得以上京求得小神醫柳書陽的幫助,才能查出他爹的死與喝了劣酒有關。
小四一案,終究也被洪裕康朝中的靠山給壓了下來,而搜集到部分罪證的縣令,自然也得封口。
前任縣令死後,洪裕康才循線發現提供證據給先前縣令們的就是李厚昇,怎奈李厚昇身邊的護院嚴桐身手不凡,無法以同樣的方法暗殺李厚昇.
如今見他又和杜楚凡搭上線,洪裕康慌了,朝廷已對縣令暴斃的事起疑,就不能再用相同的方法暗殺杜楚凡,本想他一介文弱書生好對付得很,沒想到派人行刺卻反而失風險些被逮。
「現在衙門派人保護着杜楚凡,也近不了他的身。」
「老爺,這杜楚凡的身分,與京里人的關係非凡,或許……您該讓京里人來處理。」
洪裕康一聽,覺得所言甚是。「備筆墨,我要寫信。」
秦如意養好了刀傷,京里卻來了消息,說爺爺在太醫局昏倒了。
杜楚凡知道調查已露出曙光,但見她整日愁眉不展,他實在無法強行要求她留在金慶縣,於是只好暫時擱置案子,陪她回京一趟。
秦如意頗識大體,其實若不是他們的身體互換了,她大可獨自回京,可如今無論如何都得同進同出,她本不敢強要他陪她回京,沒想到那天夜裏他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要她明天去跟王映蓮稟告,他們夫妻要回京一趟的事。
一路上,秦如意都感激地看着杜楚凡,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望着窗外,似是看風景一般輕聲說著,她是他的妻,疼她本是應該,更何況,她的祖父就是他的祖父,他亦擔心秦御醫的身體健康。
他們回到京里秦家,秦謙瑞的身體其實已經好了大半,但另一位御醫勸他年紀大了,不宜太過操勞,於是他向皇上告老,皇上雖不舍,但也准了,只希望他未來還能在年輕御醫有醫術上的問題向他請教時,能不吝給予指導。
秦謙瑞知道杜楚凡是放下了重案趕回來的,又急忙的想把他們趕回金慶縣,要他們公事為重。
杜楚凡見秦如意不舍,但看來的確想乖乖聽話回金慶的模樣,只好道:「爺爺,楚凡前些日子才受了刀傷,傷沒全好就舟車勞頓回來,您就讓我們多住幾日吧。」
秦謙瑞問清楚了原因,才知道了杜楚凡救了孫女的事,但仍是沒好氣地瞪了孫女一眼。「明明是你捨不得走,用了楚凡當藉口吧。」
秦如意一聽到這話,接受了杜楚凡的好意,連忙裝得一副虛弱模樣。「爺爺,我是真的很不舒服,刀傷到現在還隱隱作痛着呢。」
杜楚凡一聽,以為她是真的傷口痛,連忙關心的問道:「真的痛嗎?先回房裏歇歇吧,我明明一路交代馬車緩行,別讓你顛着了。」
秦如意扯了扯他的手,忙着跟他使眼色,沒想到他還沒發現,倒是讓秦謙瑞給識破了。
「罷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是捨不得如意,想讓她多待幾天。好吧,你們就住幾天吧,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在我面前裝病,裝得了嗎?」
此時下人來通報,說刑部尚書洪泰峰登門拜訪。
秦謙瑞雖在朝中擔任御醫,但對於官場上的事他沒多大興趣,心知刑部尚書此趟應該是來找杜楚凡的,他簡單與洪泰峰寒暄幾句后,便把接待客人的事交給了杜楚凡,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又是恩師又是長官來至,杜楚凡當然設宴好好款待了他。
席間,洪泰峰的侍衛吳昊謹守本分的靜立一旁,看得秦如意十分不自在,但洪泰峰以長官的身分,詢問了辦案的進度,所以她便沒再介意吳昊,以杜楚凡的身分老實告知長官辦案進度。
此時,奴僕又來傳報杜楚凡有名友人前來拜訪,秦如意這才知道杜楚凡在京里真是交友廣閙,但眼前的是長官,她本要遣人先送客,他日再上門拜訪的,沒想到洪泰峰卻道:「楚凡,你先去吧,反正我也有事想和你妻子交代,你去接待你朋友,送完客再回來。」
「恩師有什麼事要交代如意的?」秦如意很是疑惑的問。
「還擔心我罵你媳婦嗎?沒事的,你快去。」
見杜楚凡也示意她離去,秦如意才致意離席。
杜楚凡以秦如意的身分熱絡地招待着洪泰峰,沒想到卻見他突然收起笑意,語帶刻薄的說:「秦如意,你可知你的存在,大大阻礙了楚凡的前程。」
「如意不明白洪大人的語意。」杜楚凡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多了幾分警覺。
「你雖頗得太后喜愛,但終究不如沈涵歡的家世背景,如今你爺爺告老了,就等於完全遠離了權力核心,成了普通老百姓,你還有什麼能幫助楚凡的?」
杜楚凡雖然看中了沈涵歡的家世背景,但對他來說,兩家人應該是相輔相成,他沒想過要依靠妻子娘家的勢力飛黃騰達,所以恩師這番話,讓他有些不悅。「洪大人,楚凡是您的門生,又是您的下屬,您還不明白他的能力嗎?他不需要依靠妻子娘家的背景,亦可更上層樓。」
洪泰峰笑她天真,也是,曾經他也有過這樣的理想,但終究在朝中的爾虞我詐中逐漸消磨。「秦如意,光靠理想,是無法在朝中擁有成就的。」
儘管恩師這話是為了他好,但聽在他耳里,卻對秦如意多了幾分歉疚,他現在知道她當時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嫁給他,這就是她承受的眼光嗎?說她高攀、說她配不上,而他那番只要她為他生兒育女的話,無疑是證實了這樣的議論,他又怎能怪她曾為了不與他圓房而裝病?
「洪大人,我相信楚凡會證明給您看的。」
「好,我會等着。」洪泰峰一陣冷笑,也沒等杜楚凡回來就告辭了。
杜楚凡還無法適應恩師如此冷酷的模樣,恩師官拜刑部尚書,剛正不阿,一直是他欽佩崇拜的對象,但他絕沒想到,恩師竟會如此冷漠對待秦如意。
送走了洪泰峰,他去偏廳尋找秦如意,他身邊的渾友不少,不知道她應不應付得了?
才剛走到偏廳,就聽見了他那渾友紹大少果然說了渾話——
「怎麼,你成親之後真的安分了下來?不用我提醒你,你是多少名伶艷妓的入幕之賓吧!」
該死!他過去做的渾事全被這混蛋給泄露了,他正要出聲制止,沒想到那傢伙又接着道——
「你真不想見見沈姑娘?若你想,我可以為你安排機會。」
杜楚凡對沈涵歡從來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兩人家世登對,但很顯然的秦如意並不是這麼想,因為他發現她臉上閃過一抹受創的難過表情。
杜楚凡再也忍不住,他進了偏廳,指着友人罵道:「你說的是什麼渾話!」
「杜夫人……」見人家正妻到來,紹大少再多的渾話都塞在喉頭了。
「我夫君當然只想要我,不會想要什麼沈家大小姐!」
秦如意凝眸看着杜楚凡,幾乎要掉下淚來。
杜楚凡見狀,連忙吩咐下人,「來人!送客!」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友人被送出秦家大門,突然覺得,他的確不該什麼人都結交,是該慎選朋友了。
一回首,就見秦如意掉下了眼淚,他二話不說,拉着她的手回房,扶着她坐到床邊,他坐在她身邊。
「如意,如果我說我愛你,你要對自己多點信心,你信不信?」
秦如意搖了搖頭,拭不完盈眶的淚,他只是在安慰她,這些話並不是真心的。杜楚凡擁着她不再說話,只覺得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