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如果在逃命的時候,看見了瘋狂的蘇巧兒是一件糟糕的事情,那更糟糕的事情就是再看見隨後上車的楊氏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年是走了什麼霉運,麻煩事接二連三的來。
肚子疼得讓她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靠着車廂,聽着以夏和以冬和車上兩個瘋狂的女人周旋。
「你……你們難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倭匪來了,這時候回頭就是找死啊!」以夏抖着聲音喊道。
剛剛的事情她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前面的馬車先是慢下并行,接着傳來尖叫聲,一下子蘇巧兒就出現在車子裏,拿着剪子對着她們,而楊氏則趁駕車的婆子下車查看時,拿了把刀子架在那婆子脖子上,讓那婆子不得不聽她的話,現在甚至要她們回頭往陸府走。
楊氏陰惻惻的道:「倭匪又有什麼?二老爺平素就跟那些人打交道,說不得只要我一亮出了二老爺的名號,那些人還得對我禮遇幾分。」
陶貞兒知道楊氏愚蠢,但不知道她竟這麼蠢,她忍着痛,咬着牙慢慢說著,「蘇巧兒,難道你也信她說的嗎?那些個倭匪,見着女人一個個可都是不留情面的,若是殺了還一了百了,若是讓他們捉去,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蘇巧兒嘿嘿的笑了,然後瘋狂大喊,「你是在騙我!騙我讓馬車繼續往姑子廟走!我不會被騙的!我不去姑子廟!」
陶貞兒突然被身下的一陣劇痛給疼得說不出話來,五官也狠狠扭曲了下,直到那股疼痛過去,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汗也沾濕了滿臉滿身。
她知道這絕對不是誤會了,她的確是要生了,唉,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她咬着牙,覺得所有感覺都集中在肚子的疼痛上,痛感變得越發劇烈。
楊氏看着她滿頭大汗的樣子,還以為是因為她們要回去宅子太過緊張了,她陰冷的呵呵笑着,威脅讓婆子駕車駕得更快,馬車上上下下的顛簸,幾次陶貞兒幾乎要喊出聲來,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喊出來,千萬不能讓這兩個瘋女人注意到她的肚子,她一定要盡全力保住她和陸定楠的孩子。
馬車回到了陸府,楊氏和蘇巧兒連忙跳下車,連理都不理會她們,似乎還怕又會被抓上車,送進那駭人的姑子廟。
以夏和以冬見那兩人下了車,連忙催促駕車的婆子,「快!趕緊追上老爺他們的車!少奶奶看起來不大好了!」
婆子也想趕快,但剛剛是不得已才把馬車趕得那樣顛簸,現在要顧慮到少奶奶的感受,她就是想快也快不起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倭匪尋着馬車的痕迹追了上來,她們隱隱約約聽見倭匪不斷逼近的聲音。
以夏和以冬驚懼得臉上毫無血色,不斷低喃着該怎麼辦。
陶貞兒憋足了力氣,大口喘着氣喊道:「停車!不能再往前去了!」
從陸府到山上的路,中間有一大段是顛簸的土路,也是最好追蹤的地方,更別說現在天已經黑了,倭匪如果繼續往前,又離得不遠的話,馬車上的燈籠根本就是明晃晃的祀子。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再道:「我們下車,婆子先把馬車往回趕,然後跟着我們一起往邊上走。」
這是個賭注,賭着倭匪不會在夜幕低垂的時候仔細搜索附近所有地方。
以冬這次反而是最先反對的。「不行,少奶奶,你已經開始見紅了!」
以夏也聞到了那股越來越濃的血氣,更是慌了手腳,尤其見到少奶奶猛地喘了口氣,身體幾乎要弓起來的時候,她怕得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以冬比以夏冷靜,但到底還是沒生過孩子的姑娘,這時候除了慌,除了堅持少奶奶不能就這麼下車去,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或做什麼了。
陶貞兒知道她們時間不多了,從剛剛到現在,姑母他們的車子肯定已經入山了,加上這幾天剛入夜的時候都會蒙蒙地飄了一陣細雨,已經入山了倒還好,但是她們這時候還駕車上去,雨後的泥會把她們的蹤跡給明顯印下來,若是讓倭匪照着蹤跡追上來,她們才真的是求助無門了。
她咬着唇,雪白着臉,掙扎着下了車,兩個丫鬟拗不過她,只能跟着一起下車,駕車的婆子先是轉了方向,然後跳下車,往馬屁股上頭一拍,馬兒便拖着馬車往回頭路前進。
婆子看着兩個丫鬟攙着少奶奶,根本也走不了多遠,連忙上前搭了把手。一行人下了車,可是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陶貞兒忍着疼痛,想了想,這附近全是陸家的地,幾乎沒半點遮掩,唯一還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
「去磨坊。」她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之前互換身體的時候,她曾經在這附近走過一圈,知道再往前不遠有一間磨坊,那兒不算乾淨,但起碼是個能擋風遮雨的地方。
斷斷續續的小雨又下了起來,陶貞兒已經不知道落入嘴裏的咸澀到底是雨水還是她因太過疼痛流的淚水,她只知道她不能倒下去,她必須要走下去。
陸定楠在往回趕的時候就發覺不對勁,因為滿天的火光在黑夜裏看起來格外的明顯,他心一沉,沒想到這群倭匪居然改了時間偷襲,他讓小廝改道去通知透過關係請來的駐軍也往淮塘趕,他則是改抄了另外一條路,上了附近的小土坡,看着火勢最大的地方居然是陸家大宅,心裏的不安逐漸加深。
他沒走官道,而是走了小道,繞過陸府的宅子,直接往棲霞山道上而去,一路上看到幾波零星的倭匪,他都直接揮劍解決了,至於人數較多的則是閃了過去。
中間見着了一輛陸府的馬車,慌亂就像烈火一般燒灼着他的胸口,他甚至不敢去想那輛馬車為什麼會突然落在路上。
他還沒到入山口,就瞧見有個人正對着他猛揮手,他停了下來,赫然發現是文貴,身邊還跟着幾名護衛。「文管事,你怎麼會留在這裏?出事了是不是?!」
文貴不敢隱瞞,緊張的道:「大少爺,剛剛入山的時候車數明明沒有問題,結果過了幾個彎后,老爺才發現馬車少了兩輛……」
陸定楠見他話語一頓和明顯有些躲閃的眼神,整個人瞬間一僵,手腳似乎打從末梢冷了起來。
明明是已經逐漸回暖的溫度,他卻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細細雨絲如冰雨一樣落在身上,冷透了他的心。
文貴看着少爺冰得幾乎毫無溫度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雖然感到懼怕,但仍是硬着頭皮回道:「其中一輛是少奶奶的車,我們剛追過來,到現在還沒發現少奶奶的車,正打算往外一圈找……」
「不用了,我已經看見了!」陸定楠不想聽這些浪費時間的廢話,他轉身跨上馬,往那輛馬車的地方急急策馬而去。
文貴讓護衛也跟着追上去,他則是快步回頭往山上去,不管最後如何,他總要跟老爺回稟現在的情況,若少奶奶真的有了什麼萬一……起碼有個人可以攔着大少爺……
「什麼東西!你不是說那棟宅子裏是最繁華富裕的嗎,為什麼裏頭幾乎空蕩蕩的,除了兩個瘋婆子以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