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他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一隻小手緊拽着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陶貞兒半低着頭,只能看見她的側臉染滿了紅暈,她小聲而嬌氣的道:「我……在我心裏,你也是我心悅的……丈夫……」
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往後頭走去,他本來只是唇角微微勾起,最後則是掩飾不住的大笑。
他的嬌妻,果然可愛得很過分啊!
【第九章】
陸府一片安樂,不過遠在隔了一個鎮的楊府,陸文虎和楊敬寶卻過着痛苦的日子。
陸文虎狼狽的逃離陸家后,心裏頭把能投靠的人想了一圈,但想來想去只有楊家。
一來是楊家現在就只剩下楊敬寶一個,楊老太太早過世了,楊敬寶的媳婦兒之前也因為太過操勞又讓楊敬寶給氣得送了命,他也沒續娶,整日不是在外頭遊盪就是定在賭桌上,搞得楊家空蕩蕩的,他如果去投靠的話,是最適合的。
打定了主意,他想也沒想的就往楊家跑,一開始見到府里有幾個倭匪也住下時,他並不覺得有哪裏奇怪,畢竟之前進行交易,有時候不方便,他也會約在楊家,兩邊人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陸文虎對倭匪不像兄長那樣深惡痛絕,當年倭亂時,他的年紀也不是太大,只知道家裏人一下子就沒了,其他的就沒什麼印象,反而是後來的苦日子讓他印象深刻,也造就了他愛財的性子。
再說了,他和這群倭匪合作了好些年,這些人看着是有些冷酷,但要說什麼殺人越貨也不至於,給銀子拿貨還挺痛快的,他對他們的印象倒也不怎麼差。
誰知道當楊府大門一關,看到被綁在裏頭的楊敬寶,他察覺不對想溜的時候,人家已經拿了刀劍堵住大門,讓他想跑也跑不了,只得按着這些人的吩咐行事。
陸文虎已經夠沒用了,楊敬寶比他還更差一點,當他們抖抖瑟瑟的在大半夜讓人給帶出去,到了海岸處時,他們還不明白這些人要做什麼,只當他們要殺人滅口了,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比起殺了他們還更讓人害怕。
火焰點燃了一處又一處,而一些跑出來的百姓都讓他們一刀給砍了,有人砍人,有人忙着劫掠,他和楊敬寶蒼白着臉被拉在後頭跟着看,不過幾個時辰,再次回到楊家時,他的雙腿都發軟了。
那群人大多數往海上避了去,但是另一批比之前更多的倭寇又躲回了楊家,屋裏除了留下幾個採買做飯的下人,其他的早讓他們給殺了,屍體就扔在後院,楊敬寶光想着那日的光景,又經過一夜的摧殘,表情都沒了,傻愣愣的像是被嚇瘋了,不過陸文虎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整日一驚一乍的,不斷想着這些人留着他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很快的他就知道了。
一個臉上有道長疤的倭匪,帶着冷笑問他,「沿岸這裏,哪裏才是最有錢的人家住的?別跟我說上回那種小鎮,砍了快一半的人,也沒搜出多少東西來。也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之前不是老吹墟周遭的富貴人家你都一清二楚嗎?」
陸文虎沒想過以前隨口說的大話,這會兒竟然成了他的催命符,他跪在地上,鋒利的刀鋒就橫在他的眼下,他很想有骨氣的什麼都不說,但是就在他以為刀子要插進脖子的時候,他突然想起那日陸定楠教訓楊氏的場景。
那天陸定楠不過就把劍扎在楊氏的肩膀上,血就流得那麼多,甚至讓楊氏哀號成那樣,現在要真的往他脖子上抹一刀……他光想就恐懼得說不出話來。
「老老實實地說了,要不然……」那人話聲還沒落,他就聽見楊敬寶一聲尖叫,害他嚇得也跟着楊敬寶尖叫出聲。
那人說著就把楊敬寶的手指頭給砍斷了一根,那肉色的手指讓他們隨腳給踢到他面前,而楊敬寶捧着血流如注的手,除了哀號尖叫以外,根本就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陸文虎抖着身子,什麼骨氣不骨氣的他也顧不得了,他急促地道:「我說!我說……我知道哪裏是最有錢的地方。」
「喔?」刀疤男人笑了聲,饒富興味的瞅着一臉恐懼的陸文虎,彷佛他這模樣更能取悅他。
當陸文虎耳里不斷傳來楊敬寶的哀號聲,眼裏那個男人嘲笑的面容不斷擴大時,他忽然像被什麼附身了一樣,張口說出了一個地方。
刀疤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沒有聽清楚。
陸文虎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楊敬寶的哀號聲真的太吵了,擾得他思緒一陣混亂,更是用盡全身力氣,再次吼道:「淮塘陸家老宅。」
話落,他突然覺得世界變得好安靜,腦袋也變得清晰了,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他知道,他就算去死,也對不起陸家所有人……
倭匪又劫掠了一個鎮,而且離淮塘越來越近了。
短短几日,倭匪的消息就成了所有人最關注的大事,而且隨着一個又一個的消息傳來,處於青沽和鹽塘兩個交界處的淮塘,住在那裏的百姓也開始騷動起來。夜裏誰都不敢睡熟,家家戶戶緊閉門窗,稍微一丁點動靜,都能夠讓人惶惶不安。
這樣的氣氛似乎也渲染到了陸家,幾個管事來來去去的傳着消息,港口暫時先封了口,如果不是想辦法走關係的船,已經無法再入周遭幾個港口,小船也暫時不準出海,整個海岸邊也多了不少的駐防。
可是這些防範似乎一點用也沒有,因為過幾日又有一個鎮被劫掠。
這一天是陶貞兒有孕滿九個月的日子,陸定楠擔心她大半夜忽然出什麼狀況,怕到時候延誤了時間,為了避免意外發生,他直接讓人請回了產婆和大夫,讓他們在陸府住下。
將陶貞兒的事情安排妥當后,陸定楠開始早出晚歸,府里的警戒也提高了,一些丫鬟僕婦如果不是必要,不得出府。
外頭倭匪的謠言滿天飛,但是陸定楠回到府里卻隻字不提,只是偶爾沉着臉,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命令。
陸家就在淮塘進鎮處不遠的地方,若倭匪真的殺了進來,肯定是逃不了的,所以他除了調動人手,也開始安排前往姑子廟的車輛。
如果……真有意外,棲霞山上的姑子廟絕對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
姑子廟位在山坳,進山的路曲曲折折,就算是本地人也少有認得路的,更不用說是倭匪了。
時間忽然變得非常緊湊,誰都不知道倭匪是不是在下一個夜晚就會衝進這個平靜的地方,打破所有人的寧靜生活。
陶銘亨幾次送來消息,想要先把女兒接回去,只是陶家離他們這裏也並不是太遠,同樣不是很安全,而且,陸定楠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把陶貞兒送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這一天當陸定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剛踏進院子裏,就瞧見屋子裏還留着一盞燈,他輕聲走進屋子,看見自己最牽挂的那個人已經靠在床邊打着瞌睡。
他輕柔的將她扶躺在床上時,陶貞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你回來了?我還給你留着一碗燕窩粥在爐子上頭,你記得喝點……」她迷濛着說完,又忍不住沉沉睡去。
即將要臨盆,她似乎變得更嗜睡了,常常說著話就睡了過去。
陸定楠不以為意,替她蓋好了被子,坐在床邊,定定的望着她圓潤透着粉色的小臉。「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