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280章 :醫聖
傅清歡伸手攔住:“等一下。”
只見那泥猴兒再三懇求,半塊燒餅落進漢子的肚子中也沒有分給他一分,泥猴兒沮喪地耷拉着雙臂往邊上走去,他蹲在一名老人身邊,小聲地哭,哭一會兒忍住了,咬咬牙,撿起破碗就要去乞討了。
傅清歡仔細打量躺在地上的老人,她總覺得這人在哪兒見過。實在沒想到,傅清歡喊了聲車夫,珊瑚先下車撐傘,傅清歡走到泥猴兒和老人身邊道:“你爺爺是做什麼的?”
泥猴兒立刻警惕起來,上下打量傅清歡,傅清歡眼神不避讓,微笑地看着他兩,微笑卻不含威,這小孩子思量了半天覺得自己沒什麼可以被貪圖的,才緩緩道:“醫師。”
“醫師?”尋常百姓喚醫師多為大夫,為醫又為師的大夫並不多,不知誰教這孩子這麼喊的。
傅清歡招手讓車夫把老人扶上車,泥猴跟在後面就要哭,死死抓着付清歡的衣角。
傅清歡也不管臟不臟,拖着個小孩子爬上車。珊瑚看着這情形好笑,又生生忍住,只對那孩子說:“小姐是想救你們呢。”
那孩子“啊”了一聲,雙手一送,傅清歡衣服上黑乎乎地手印落在他眼前,他立刻雙眼含淚,愧疚地要哭了。
“走吧。”傅清歡沒搭理他,立刻趕回獨院,張醫正想必還在府上,傅清歡思量怎麼求他治治這個老人,唔,泥猴兒也太髒了,要送去洗個澡。
思考着下一步的安排,便到了院子裏,張醫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傅將軍不愛躺床,趁張醫正看書看睡著了立刻偷偷跑出來打拳,一套還沒結束就被熟悉的聲音喝止了。
“爹!你還沒恢復呢!”
一聲喊,張醫正拿掉臉上的醫書,揉揉眼,輕咳一聲:“將軍啊……你可是不要命了?我送你一程就好。”
傅將軍立刻慫了,回屋裏又躺着了。
傅清歡身後的車夫抱着一名老人跟着孩子,依照傅清歡的安排進了客房,張醫正好奇,跟了過去。
張醫正進門時,看了眼那泥猴子,頭疼不已,這麼髒的孩子往家裏領,這都是什麼習慣啊。
嘆息着進了門,看了眼床上的老人,張醫正僵立在門前。
傅清歡道:“醫正來了正好,可否治治這位老人?”
張醫正嘴唇發抖:“他……他怎麼了?”
“餓的吧,不太清楚,城門內的難民,想來是偷偷溜進來的。”傅清歡答道。
張醫正捂着額頭,雙手也在抖,他踏前一步診脈,脈搏極其混亂,但仍舊有力,張醫正確認為飢餓受寒所致,着下人立刻去煮粥。
診斷結束,張醫正突然跪在床邊,膝蓋砸在地面上發出脆響,泥猴兒緊張地看着這人只覺得是個神經病。
張醫正輕聲呼喊:“爹。”
這回凌亂的不只是泥猴兒了,傅清歡都沒想到隨手救了個人居然是張醫正的爹?據說張醫正的父親是當代醫聖,送自家兒子進皇宮沒多久,住的地方山體滑坡,一家人埋土裏都死了,張醫正自父親死後性格孤僻暴躁,但醫術高明,仍舊被譽為小醫聖。
傅清歡一思量,剛才就覺得眼熟,這就明白了。等到小廝將粥端來,傅清歡親手將粥捧給張醫正。
張醫正抬頭道:“我欠你一條命。你需記得,隨時找我,必結草銜環傾盡全力報答。”
“醫正客氣了。我帶那孩子去洗一洗。”
傅清歡退出門外,下人關了門只留下大小醫聖父子二人。
泥猴兒整個人都傻獃獃地,傅清歡不嫌他臟,牽着他手,問道:“你叫什麼?那不是你親爺爺吧。”
張醫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張醫正,醫正至今未娶,哪兒來這麼個便宜兒子。
泥猴兒打了個寒蟬:“我姓王,小名六六,沒有大名,爺爺說及笄再給我取,爹娘把我賣了,爺爺買的,他讓我這麼喊。”
傅清歡目瞪口呆,這麼個泥猴子居然是個女孩……也是這麼不注重形象的,肚子都沒填飽,哪兒管得上形象呢。
傅清歡嘆口氣,推她進水裏洗澡,搓了一桶黑水,又洗了一遍才幹凈。
王六六穿好衣服出來時,面容有些羞澀,因為這一身女裝着實好看,她以前見都沒見過。
這個款是慶竹軒成衣店的兒童女裝,六六穿着有一點肥大,她太瘦,不過衣服大就不顯得她的腦袋過大了。
傅清歡喊了聲阿一:“你去把小石頭接來過兩天。”
阿一看了眼穿着女裝的原“小泥猴”,點點頭就去了。
張醫聖的身體主要是被飢餓打垮,吃點東西便醒了過來,睜眼看見自己兒子,嚇了一跳,不過很快明白這是被救了還送到他兒子面前。
張醫聖冷哼一聲,瞧着張醫正一臉喜極而泣的樣子就生氣。
“你就會哭。”
“嗯。爹。”張醫正被罵了仍然高興地回答。
醫聖沒脾氣了,揮揮手,讓他扶自己起來,謝了傅清歡,和張醫正說了那時的事兒。
山體滑坡那日張醫聖在山上試藥,那葯有迷幻的作用,一下肚張醫聖都暈了過去,醒來時,家也沒了,人都沒了。那會兒他想那葯怎麼不毒死自己算了。
張醫聖渾渾噩噩埋葬了家人,終於想起自己的獨子還在京城,就一路替人治病一路走,本來一個月的路走了三個月,又花光積蓄買了個小孩子。
說到着,張醫聖目光一寒:“六六呢。”
王六六牽着小石頭的手一起出來,她膚色黃了些,但是柔柔弱弱的討人喜歡,張醫聖一見到六六就放了心。
張醫聖看着室內的人們,內心裏波濤洶湧,他的兒子、救他的恩人、恩人的父親、還有一屋子的僕役婢女們,都是沒有挨過餓的人啊……
他想起和他們一路逃難來京城的那個男人,餓死在離京城不到一里路的地方;他想起那一雙父母用沒有任何神色的眼神遞給他一個死嬰,和他說:“你幫我們煮熟我們的孩子吧……”;他想起關在城門外難民手指撓牆的聲音;他想起自己燒掉的一個村子,那個偏僻的村子瘟疫蔓延,村長收集了全村的油,放在地上,和他說:“燒死我們吧……”
一行濁淚落下,年過五十的老人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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