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車禍的意義（2）

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倆人找了家餐館坐了下來。悠思見劉慕海一隻手並不十分方便，殷勤地為他盛湯夾菜。他一副享受的樣子，不時地朝她笑，她便問：

“你幹嘛總笑？”

“高興。”

悠思綳起臉來，“出車禍還高興？你知不知道別人會擔心？”

“所以我才高興嘛。”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

“很擔心我是不是？對不起，我以後會很小心，保證不再讓你擔心。”

臉上立刻酡紅一片，她急忙解釋：“你，你不要誤會，我這人就是膽小，只要一聽說熟悉的人出事，就會受不了。”

“是嗎？”仍然是滿臉的陽光。

“還有，只有我會擔心嗎？做危險的事情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父母，你要是有什麼意外，他們怎麼活？”

他斂起笑容，十分聽話的樣子，“教訓的極是，以後做危險的事情之前一定多想想父母。”

悠思盯着劉慕海的石膏手臂問：“當時一定很痛吧？”

“是啊，可是當時最痛的是心。”他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做了個很痛苦的表情。

像是被他的話傳染似的，悠思立刻有了心痛的感覺。

劉慕海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出車禍的？”

“警察用你的手機打電話告訴我的。”

“對喲，我手機在車上忘了拿，一定是警察收起來了。你的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給警察，好好謝謝他。”

悠思忙找手機，這才發現先前一陣着急，手機居然落在了家裏。

劉慕海也乾脆：“算了，明天再打吧。”

倆人叫了出租車。悠思說先送劉慕海回家，劉慕海堅持不肯，結果車便先往了悠思家的方向。距悠思家尚有百米遠的距離，劉慕海就喊司機停車，悠思只好與劉慕海道別下車，人還未站穩，他便也跟着落了地。她連忙說：“你不用下來，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不理會她，只輕輕道一聲：“走了。”用手攬推了一下她的背。一股暖意緩緩沁入心扉，臉頰微微起了紅暈，悠思默默地與劉慕海漫步在朦朧夜色之下。前面就是那片街心小花園，她想起之前的決絕，不免一陣寒悚，劉慕海忽牽起她的手，“我們去花園裏坐坐。”

悠思只覺得步履艱難，心思煩亂不安，被他牽着的手微微潤了汗濕。

“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他拉着她在休閑石凳上坐下，那目光炯炯如同夜空裏的繁星，他柔柔對她說：“答應我明天去瑞都上班，以後也會去瑞都上班，好嗎？”

這一刻她相信他是真心的，她相信他喜歡她，他在乎她。她的眼裏有迷濛的霧液，心底里的甜與痛相互交織着，逐漸幻化為百味陳雜。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如果再待在瑞都，將來會怎樣？她和劉慕海又會怎樣？

她沒有勇氣，更沒有信心。

她把心一橫：“讓我離開吧！”

如巨雷轟頂一般，劉慕海完全呆了。許久，他怔怔地問：“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這樣更好。”

他閉住眼睛，眉頭緊緊擰着，就那麼緊緊擰着，彷彿在擰着心中的傷痛。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表情已似冰窖里的冰一般，他冷冷地問：“告訴我，你到底是怎樣的人？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卻要處處關心我，為什麼要讓我以為你很在乎我。”

“對不起，讓你誤會真的很對不起。”

“可是我不相信。”他的聲音低沉，卻隱隱透着一股不能抑制的激動：“我不相信這全是誤會，我不相信你的心裏沒有我，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是，我的心裏沒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請你放開我，好不好？”天知道她有多麼的不舍，可是她只能如此哀求他。

他看着她，唇邊掛起一縷似笑非笑：“放開你？我又何曾真正擁有過你？”

悠思心中一顫，是啊，他們何曾真正彼此擁有？如今又何須談什麼放開？她突然覺得好悲涼，胸口彷彿針扎似的難受。終於是無法忍受，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他卻變得異常平靜，“也許是我誤會了你，以為你已經在注視着我。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看來我是被你的眼睛給騙了。”劉慕海走上了馬路，但很快又回過頭來對悠思說：

“可是，我卻仍舊不肯相信你並不在乎我。”

他的眼裏有份哀怨和悲涼，更有份期待與不甘。悠思覺得自己整個人就要崩潰了，多麼驕傲的劉慕海，多麼自信的劉慕海，曾幾何時變得這般讓人心痛，變得這般讓人憐惜。她木然地怔在那裏，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她已經迷失，完完全全地迷失了。她已經陷落，徹徹底底地陷落了。她已經沒有了原則，沒有了方向。此時此刻，她只知道她不要看見這樣的劉慕海，她不忍心看見這樣的劉慕海。

她要叫住他，告訴他她在乎他，她心裏有他。但是她很快便大驚失色，因為她看見劉慕海正快步朝車海中奔去。

她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衝上了馬路。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讓她差點又要昏厥過去，她一把拽住車前的劉慕海，拼了命地往行人路上拉。一待確定安全后，她對着劉慕海一陣狂打，嘴裏不停地哭喊道：“你瘋了嗎？你一定是瘋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嗚……嗚……你為什麼要這樣？嗚……嗚……”

看着淚流滿面，瘋了似的悠思，劉慕海一陣內疚。他用健康的右手一把攬住悠思，“對不起！”

她偎在他的懷裏瑟瑟發抖，不停地抽泣。

“悠思對不起，對不起，害你擔心真的很對不起。”

她哭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