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脫得牢籠入賊手,難有幾重
等桑小蝶再次走出屋外的時候,卻看到張小牛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兩個手在地上東一抓西一抓的將一棵棵花草仔細扶整好,他周圍被他糟踏的花草已經被他扶正了七七八八,只是那些花草正是正了,卻一個個彷彿剛剛經歷大病一場,在太陽下低枝垂葉耷拉着腦袋。
張小牛聽得聲音,站起身來,已是一身髒亂,滿臉汗水。張小牛用衣服在臉上囫圇一擦,擦去滿臉汗水,卻也給臉上留下一臉泥污,自己卻渾然不知,還向桑小蝶獻媚道:“小蝶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些花草都救活。”
桑小蝶見他那醜態畢露的模樣,不禁想笑,又見他一身的污泥草屑,渾身找不出半點乾淨的地方,又有些感動,先前對他的些許怒氣再也顯不出來,也不說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屋提了小水桶打水去了。
張小牛見桑小蝶雖然沒有給自己好臉色,卻也沒有對自己怒目相向,心情大好,幹活更增三分力氣,等桑小蝶取水回來時,張小牛已經將所有匐倒的花草都扶好了。
桑小蝶走到張小牛身邊道:“把手伸出來。”
張小牛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兩隻手掌伸了出來。
桑小蝶見張小牛兩隻手掌上滿是泥污,從小桶中舀出水來幫他輕輕沖洗,這一下課把張小牛樂壞了,一邊洗手一遍恬着臉道:“就知道小蝶姐姐人好,不會真的生我氣的。”
不想這話卻惹來桑小蝶的小水舀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記,張小牛也不惱,洗乾淨手便搶過水舀要幫桑小蝶澆水。
桑小蝶卻將水桶內的水向著天空灑去,接着便見桑小蝶身姿在原地一個打轉,一股清風如水波般向著周圍蕩漾開去,吹着那空中的水點洋洋洒洒地在這片地方上均勻落下。
張小牛何時見過這般法術,自己雖也能吹出幾股鳳來,可根本不能這般風輕雲淡地施展出來,不管是這般輕鬆,還是那對力量的精妙控制,都是現在的張小牛遠遠做不到得,直指着空着道:“這……這……”連話也說不順溜了。
桑小蝶回頭瞠目道:“什麼這啊那啊的?只不過是最簡單的舞風術罷了。”
桑小蝶回身見張小牛睜大眼睛,又是一副痴獃模樣,也不喊他,直接提了小桶回到屋內。
等桑小蝶再出來時,張小牛已經迴轉神來,卻見桑小蝶手中拿着一張摺疊好的薄毯,正是自己兩次昏迷時蓋在自己身上的那張,桑小蝶將薄毯塞進張小牛手裏道:“你如果想出谷,就用這個飛出去吧,別……別再脫衣服了。”
張小牛一怔,心中瞬間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佔滿,嘴巴連張了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桑小蝶又從袖口中取出一個小小荷包,放進張小牛手中道:“這是囊花的花朵,又叫荷包花,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倒也能放放雜物,用時只需用上一些靈力在花朵上輕點一下即可,用完也是一般施為即可,你帶在身上日後行走方便些。”
桑小蝶見張小牛怔怔發獃的模樣,嘆口氣道:“唉~想不到這些花這麼快就都收拾好了,以後你也不用來照看它們了,你……你若是要走也不必再來道別了。”言語中滿溢一腔孤寂,直讓聽者心顫。
一陣沉默,桑小蝶又道:“此間種種,你日後不能向他人提起,否則必遭殺身之禍。”說完不等張小牛有所反應,轉身進了屋。
張小牛醒悟過來時,依稀只聽得屋內一聲輕吟:
縹緲青蟲脫殼微,
不堪煙重雨霏霏。
一枝穠艷留教住,
幾處春風借與飛。
張小牛不知桑小蝶所說的靈力是否就是自己發現的四色小精靈,當下在指尖凝聚一點風靈往囊花上輕輕一點,那囊花應聲而開,只見其中放着幾件新制的換洗衣裳,想不到桑小蝶當初迴轉屋內竟是知道自己要走幫自己去做衣服去了,自己還只道他生自己氣了,張小牛的心中感動,站在小木屋外,不知所措,許久之後,方輕聲道:“小蝶姐姐珍重。”說完轉身慢慢去了。
屋內的桑小蝶從窗格的縫隙里看着那遠去的背影,不禁依向牆壁互抱雙臂輕輕摩搓着,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上的冷還是內心的孤寂,雖明知道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註定要失去,但事到臨頭又有幾人能夠平靜對待?
第二日一早,張小牛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后,將水雲劍仔細系在腰間,將許多摘來的水果和換衣衣物通通丟進囊花內,那囊花里還顯得寬裕,且輕飄飄不顯重量,張小牛又由不得一陣讚歎,仙家寶物當真神奇,不知其中乾坤能容多大,將囊花貼身收藏妥帖,一切準備停當又在水池邊侯了好久,卻始終不見桑小蝶來取水。
看看天時,張小牛知道桑小蝶定是不想再見到自己徒增離別感傷,只得對着水霧瀰漫的小谷深處深深一揖,這才取出桑小蝶贈的那件薄毯,雙手握住四角,迎風一抖大聲道:“小蝶姐姐珍重,張小牛去了!”瞬間風力大作,鼓盪起薄毯,帶着張小牛徐徐向上飛去。
張小牛不知道的是等他飛到高處后,水池邊飛來一隻七彩的蝴蝶,那蝴蝶飛過水池,飛過他的“大號棺材”,飛進他住過的山洞,又飛到他剛才站立的地方久久徘徊不去。
開始的時候張小牛尚不能很好地掌握這項行能力,只要一有鳳來就會被吹得東倒西歪,好在谷底風不算大沒有大的危險,多經歷幾次后熟悉了體內風靈的運用技巧倒也不怕了,只是他體內的風靈終究有限,不能支持太久,每飛上一段時間都要在山壁上找塊大石或者大樹之類突出能落腳的地方休息,順便補充風靈,好在他事先準備充分,囊花的水果倒也夠吃上十數日。
到了晚上,張小牛便找上一處避風的地方落腳,用薄毯將自己裹個嚴實又招地方牢靠繫上,倒也沒有碰到什麼危險,只是越往上時風力越大寒氣也越重,張小牛將所有衣服都套在身上,便是當年墜崖時穿的那套靈劍門的弟子服飾,此時早已破損多處,也套在了最外面,這才勉強抵受住寒氣,任憑那大風將自己吹的東飄西盪,只管一個勁兒鼓足力氣往上飄飛。
張小牛飛飛停停,早已被風不知吹到了那處山頭,周處附近也都是山石峭壁,即便停下也不能往上攀爬,直飛了十日有餘,這才被一股大風吹進一片林子中,掛到了樹上,好在他被掛到樹上已經不止一次,安全落下地來。
張小牛雙腳在地上踏實,就勢往地上一坐,心中大鬆一口氣,這十數日都是在空中飄飛,下方深不見底,便是中間停息之地,寬的也不盈丈,一顆心日日堵在嗓子眼兒,兩條腿早已軟得不成樣子,此時腳下踏實地面,立刻心放了下來,腿也不軟了,怎能叫他不大鬆一口氣?
等張小牛休息夠了,取出囊花將薄毯收進其中,又取出一些水果吃了,這才起身查探起周圍來,卻根本不知身在何處,靈山上諸峰中他只熟悉星沉峰,只得看看天上太陽,依着時間估摸了下方向,便朝南走去。
不管是通天主峰抑或是星辰峰月落峰,這三峰上屋舍都建在峰南向陽處,張小牛尋思若是自己此刻在這三峰中的一座,那向南走總能找到人煙,只要有了人煙自然能問清路了,若是運氣不好,此處是個沒有弟子駐守的野風,那也沒有辦法,只能算自己運氣不好,只有慢慢尋找了。
山上林中有些野獸出沒,但張小牛水雲劍在手,仗着其鋒利倒也不懼怕,在地上行走,雖是山林間,卻也比身在空中好上許多,只覺渾身輕鬆,腳步也不禁快了許多,只是張小牛此時失去了內力,雖會些小術法兒,卻不能用在趕路上,直到天黑這才遠遠見了幾點燈火。
見着燈火,便表示這封上有人居住,只是不知這峰是通天峰還是月落峰了,張小牛收起水雲劍加緊腳步,卻也沒大聲喊叫,卻是怕萬一這是月落峰,峰上都是女子,自己這男人大喊大叫會引起誤會。
走得近處,遠遠看見老大一個廣場,廣場前那依稀可見的數丈高石坊,這不是通天主峰上的山門嗎?張小牛不想自己竟走到了此處,自己當年來過這裏,雖然停留時間甚短,倒也還模糊記得從這裏去星沉峰的路,只是此時天色已晚,若是能再這裏尋到過夜處便好了,摸摸自己腰間靈劍門弟子的腰牌,想來應該可以吧,略一思定邊向著一處燈火走去。
卻不想前面不遠斜側忽然竄出一個人影,張小牛一驚,伏下身形,偷偷看去,只見此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從頭到腳包裹嚴實,張小牛看不到這人正面,只從姣好的背影上看出是一個女子。
張小牛好不奇怪,這人一身夜行衣,不知是要殺人越貨,還是偷到行竊,只是怎有人如此膽大,竟然到靈劍門來作案?
那人在原地略一停留,便迅速向著一處樓閣掩去,張小牛可沒那身輕功跟去,在在原地運足目力向那樓閣看去,只是自己終究沒有內力支持目力有限,看不清那處樓閣到底是何所在,卻不想丹田中一動,一股風靈流轉至雙目,眼中瞬時清明,只見那樓閣牌匾上三個大字“藏經閣”。
張小牛大驚,靈劍門藏經閣是何等機要所在,來不及細想自己怎麼能在這裏看清這麼遠的東西,大聲叫喊道:“有人夜闖藏經閣,有人夜闖藏經閣……”
張小牛大喊聲方一出口,四周立時燈火點亮無數,更有數十身影從各處向著藏經閣飛竄而來。
那黑衣夜行人聽得聲音,自知此行暴露,飛速竄出,在空中身姿數轉,竟是將許多射來的暗器一一避過,身勢不停,忽聽身後一老者冷哼一聲:“小賊休得猖狂,吃老夫一掌。”
那夜行人也不多話,回身便是一掌,兩掌接實,只聽“砰”一聲悶響,那老者如斷線風箏般向下落去,只驚得下面一眾弟子大叫:“唐長老,唐長老……”飛出數人來接。
那夜行人卻藉著這一掌之力,飛速掠出,幾個縱躍便沒了身影,那唐長老落下地來,吐出一口血來,甩脫扶着自己的弟子怒道:“扶我作甚?還不去追?快通知其他幾位長老。”
張小牛此時卻慌了手腳,那黑衣人竟是直直向著他的方向掠來,張小牛此時如何能不明白,這盜經不成的女賊定是要報復自己整個壞她好事的傢伙了,他轉身飛快向後跑去,只是沒跑出數步,便只覺腳下一輕,整個人便被人捉住領口提了起來。
那女賊捉住張小牛,也不停留,迅速點了張小牛身上幾處穴道,制住張小牛全身不能動彈,將張小牛橫提着繼續向前飛掠而去,手中提了一人,速度竟然依舊飛快。
張小牛沒有半分內力,根本做不出半分抵抗,便被人提着在樹林中縱躍而去,張小牛心中大叫一聲“苦也。”,自己剛剛得脫牢籠,怎的卻又入賊手,身邊許多草木釘刺劃過,那件靈劍門的弟子服飾更見破爛了,依稀記得自己當初被蔡老頭捉住提往山崖時似乎也是這般摸樣,莫非自己當真命不好,享不的福,要不怎會這般凄慘?
這女賊當真一身好武功,帶着張小牛七轉八繞,直奔行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停息,此時的張小牛早已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了?費了大半日才找到主峰正殿處,卻不想轉眼之間又被人帶到了一個陌生所在。
張小牛依舊是被投擲在地,如當初被蔡老頭捉住時一般模樣,張小牛顧不得身上疼痛,略一打量周圍,見不是山崖邊,不由得略舒一口氣,看來至少不用再被人丟下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