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崩離析
從陸家走出來,諾大的世界,卻已經沒有讓她容身的地方。陸風民告訴夏檸只有一個人能把他從監獄裏帶出來,還有找出陷害陸家的幕後黑手,這樣陸家才能安穩一生。
“這也許是因果報應。”說這句話的時候,夏檸看到她爸爸眼裏的悔恨。可惜往事難回。人們只知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而不會去想想“早知當初,何必以後。”
要是她早知道現在的風平浪靜那麼短暫,又何必在現在懷戀着回不去的當初呢。
“喂,小艾,能不能叫楚絲哥幫我拿一下北舞辰的號碼。”
“好。”在剛剛還怒罵著陸夏陌完全清脆玲瓏的聲音,此刻卻顯得很沙啞,小艾她,哭了?
“掛了電話我把號碼發你手機。”艾絲的手緊了又緊,胸腔壓着一股氣無處發泄。沉默了很久,在夏檸要掛斷的電話的時候,聽筒傳來艾絲氣若遊絲的聲音。“小檸,對不起。”
這個夏天,將要過去了,明明時間過得那麼慢,可是一回頭,卻又尋不到曾經留下的蛛絲馬跡。
A市的天還是記憶里的藍,永遠純凈吸引着人們的目光。陸夏檸忍不住抬頭望了望,卻只能苦笑。眼淚還是順着眼角流下,然後在腳邊化開一潭水滯,再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地平面。
北舞集團的名字轟動着整個A市,夏檸卻是第一次在這個地方停駐然後仰望。那快要衝破雲霄的高度可望而不可及,就像她的未來。
踏進這個地方,就等於踏進一個牢籠。夏檸從沒有義無反顧的去做一件事,如果說這是勇敢,那麼她是不是要感謝一下北舞辰。
最高層的窗口內,男人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如炬地看着樓下那抹極小的身影。外面的車水馬龍和人潮,好像都和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看到她沒入大樓,男人坐回座椅,轉了個圈,對着天邊的藍色闔眸。
牆上的電子電視還在播報着A市的政要新聞。“現在為您播報一則消息,陸氏集團因其總裁陸風民涉嫌金融操縱、收取賄賂,根據其刑事責任,現已被法務院收押。陸風民表示承認其罪行,接受法律的制裁……”
陸夏檸很順利的來到了北舞辰的辦公室,看來是他知道她會來。電梯停在44樓的高度,這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數字,起碼陸夏檸對這個數字就極其的厭惡。
她敲門,裏面傳來冷冰冰的聲音。深呼吸一口氣,她扯了下嘴角才打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如果有鳥群飛過,這樣的高度看得一清二楚。牆壁上掛着很多壁畫,有梵高的名作,還有一些色彩艷麗的油畫。她沒想到北舞辰這般冷冽的人會喜歡濃烈的外在事物,這和他一點也不搭。
“找我有什麼事?”他轉過椅子,刀削般精緻的臉龐擒着一個極淡的笑容。
“你不是知道嗎?”夏檸抓着拳放在腿側,肩膀輕微得抖動。如果北舞辰故意刁難她,她會堅持不下地扭頭就走。
“我只有一個要求。”
“好。”小臉下的表情慢慢平展開,像烏雲過境之後的藍天,美好而純粹。
“簽了這個。”
“什麼?”北舞辰濃密的眉朝丟在夏檸面前的文件挑了挑,嘴角又不經意地勾起般,示意她打開看看。
“你不覺得都是廢話么?”她抬頭,白皙的臉被他的身影擋下一半陰影,那雙瞳孔依然亮如星沉。
“只要後面一句話――乙方願意終身留在甲方身邊做牛做馬不就行了。”她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嗯?”他的笑容永遠深不可測,或許商人都是一樣,就像她見過的柯楚絲,還有――她爸爸。
“我才大二,我希望能再回到學校讀書。而且,我不希望我的同學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從北舞集團出來,她好像才做了一個夢,可是他願意幫她找出背後的勢力,然後讓爸爸結束牢獄之災。儘管日子過得再粗茶淡飯,也好過在裏面只能看着四角天空安靜發獃。
陸夏檸打定了主意,然後給自己加油打氣,媽媽說再難過也要記得微笑,因為說不定哪天會有人喜歡她的笑容呢。
電話突然響起,夏檸才回過神,按下接聽鍵。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了以前常常和施朗到過的公園。那裏面有一片向日葵田,四季都會有盛開,除了自然生長的季節之外,別的季節都會有人工栽培。
就算是在下着雪的冬天,那被白色薄膜高高支架起來的屏障里,向日葵仍會悉數盛開。
施朗告訴她說,裏面有類似太陽源的能量,加上向日葵的生命力又極好。
其實施朗說了很多,而她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是:小檸,我是一株向日葵,你是我的太陽,我永遠跟隨着你轉動。
那是她聽到過最美的情話……
“小艾,你說――施朗要走了?”顫抖得像不是她的聲音。
夏檸從公園內一路飛奔出來,在路邊伸手攔車。可是上天似開玩笑,平常不想攔車的時候一輛輛空車經過。急需的時候反倒是沒個影。
“施朗,你一定等等我,你不是說永遠跟隨着我轉動的么。施朗……你怎麼不守信用呢。”爸爸入獄了,你也在這個時候離開,是為了懲罰我嗎?
在快要絕望時,汽車急剎的聲音劃破天際般響起。“上車。”
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身影。
她抬起頭的一瞬,男人在看到那張向來平靜的臉上此刻哭得滿臉淚花,內心抽緊。
A市空曠的機場喧囂而繁華,來來往往的人,誰遇見了誰,誰又離開了誰。世人們常說緣分天註定,卻忘了要用真心去延續。
在一樓的候機室跑了一圈,二樓,三樓。
在她叫出的施朗這個名字的後面,只有冷冰冰的機械聲回應着她。
施朗拉着皮箱,站在另一邊的通道前,遙望着熟悉的A市。那溫潤如玉的臉上,卸下了笑容,冷漠而又疏離。他抽出電話卡,順手丟到旁邊的垃圾桶,決然而去。
身後,是夏檸跑過來的慌亂背影。
如果,他再慢一點,便能看到身後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也許就會留下來。
如果,她能夠知道施朗不忍離去卻又不得不走的心情,那麼或許為他曾熱烈跳動的心就不會死去。
可是,世人都知道,如果只是一個回不到的過去,它不會給你履行任何的諾言。
施朗,我們終究是完了,而我們一起走過來將近十八年的時光,也終於分崩離析……
夏檸一個人走出A市的機場,在剛剛下車的地方,那個男人倚靠在車上,修長的手指夾着香煙,嘴角疏離地揚起。
夏末的陽光撲灑在他身上,宛如被灑上一層金粉,耀眼華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