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兮篇

當大廳的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識到，這被策劃了十年的復仇遊戲，結束了——

“你們好，我們是xx市第九檢察隊的檢察官，請問哪幾位是藍絕和沐澈？”隨着大門的推開，幾位身着制服的警官走了進來，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位還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證。

眾人都一齊望向了台上的那兩位，心想着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我……我們是。”

“我們不久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裏面有藍氏和沐氏與國外商人的非法經營的決定性證據，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逮捕兩位。請你們跟我們走一趟。”說著，其中一人拿出了逮捕證，其他幾人便迅速地給兩人戴上了手銬，容不得兩人有反應的時間，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下向外走去。

看着藍絕，也就是我那位父親的背影，我有在想，這樣的方式到底是不是最好的，我不知道，也無從得知。

而我唯一可以知曉的，就是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式了。

只是，當被考上手銬的他們在被帶離前的回頭望向我和夢的那一瞬間，出乎意料的沒有想像中的心裏的所有釋然，相反，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在心裏，有點難受。

而這同一時間裏，我又明白了，這只是對於我們來說最好的方式罷了。我也承認，讓我和夢親自去結束他們的生命……我們的確做不到。

這也是可以使我堅信，夢所希望的結果，亦是如此。

這些都不是因為懦弱，只是因為心中殘留的那一直令我們憎惡的情。

法庭之上，無數的記者攝影之下，全國人民都知曉了這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消息——中國鼎鼎有名的兩大家族公司的董事長藍絕和沐澈因為非法運營公司，都被判決刑事拘留十年，並且繳納所有財產（其中包括兩大公司及私有財產如信用卡、所有房）封鎖所屬集團公司

而也在意料之中，藍戀雪、藍熙洛、沐顏薰和兩位夫人也就在那一刻從萬眾矚目的塔頂直接墜落在地，成為所有人眼中口中的唾棄的對象笑柄。

而這之中的藍熙洛便幸運多了，因為在此之前就通過自己的努力有自己私立的公司，也不至於向其他幾人淪落為社會最底層人物。

這以後，藍家和沐家的千金大小姐和夫人們也開始學會了在乎錢，學會了如何去打理簡單的生活，也開始懂得了用自己親手的努力去換取幸福。

或許，這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份禮物，並不是所謂的懲罰。

我不可以保證他們是否會感激我們或是繼續憎恨着我們，只是，我知道，接下來的路，我們再無交集。

我沒有去尋找十年前他們殺了我們母親的證據，不是因為找不到，而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設若我找到了證據，又能如何。恐怕就沒有了現在韻和莫愁緒的幸福美滿了。

即便是沒有去刻意做什麼，上帝給予的遲到了十年的懲罰也終於奏效了——莫雨希瘋了。

被糾纏了十年的噩夢逼瘋了。

莫愁緒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他毫不猶豫地賣掉了公司，將錢全部用在了莫雨希的醫療費上，就像他所說過的，他不會再去錯過自己的任何一個孩子，十年前的選擇已經足夠他後悔一輩子了，他不願意下輩子也活在悔恨之中。

母親臨死前說過，她希望我和哥哥可以幸福。

這句話我已經違背了十年，現在想要去履行了，可笑的是，我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幸福。

看着身邊的朋友們笑臉越來越多，我也感受到了他們的快樂，只是，這一切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心裏莫名的不安。

在角落裏望着深夜裏獨自飲酒的冷銘旭，我開始慌亂——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當然不會去祈求這場騙局的原諒，因為我自己也無法原諒，這一場戲裏，我的手上已經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我的腳底也踏過了太多人的身體。圍繞在我身邊的，怎麼可能會有幸福。

我在等待，等待上帝的懲罰。

而在此之前，我所需要做的，就是離開。

離開哥哥，離開爺爺，離開韻和夢，離開韓瑞楓，也離開他。

起初，我不認為這是我的自私，因為，我希望他們可以幸福。

沒有任何的前兆，我便消失在了這座城市，消失在了他們的世界。

七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正如我希望的那樣，他們都結婚了。而瑟斯和阿雅也都回到了英國，過上了本該屬於他們的生活，儘管最終的阿雅依然沒有得到瑟斯，但他們還是都過上了我所認為的幸福的生活，我是真心的為他們感到開心。

而在這七年時間裏，我隱瞞了一切，就如同一個透明人一般遊走在這個世界。日子的確是充實的——而那時的我，仍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在這無憂的遊玩之中，只有一件事一直讓我放不下。

為此，我寄出了七年來的第一封信，不僅僅是為了給他們送去祝福，更是為了——他。

沒錯，七年前的我就早已寫下了這個願望。

我不是不懂他的感情，相反，我一直都清清楚楚地知道着，只是，懦弱的我，不敢承認。我不想再讓他繼續如此下去，即便不能夠在一起，也想要他幸福。

可偏偏這就是我的自私。

而改變這一切的，就是在那個冬天——

依照計劃，我來到了內蒙古的大草原，因為被人稱讚過這裏的景色，所以我才應約而至。

從大巴車上下來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這裏的新鮮，清新的空氣縈繞，美麗的風景目不暇接，綿綿的山丘更是俏皮可愛，冬日之際，高處還殘留着未融的雪花，更是這一片的點金之筆。對於我這個遊玩了無數地方的人，這裏依然無比美麗。

心中暗暗讚揚之時，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動靜，這時我才反應過來一直呆站在大巴門口的我擋住了別人的路。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幫您抬吧。”看見身後站在門口的一位穿着樸素的花甲老人，我感到十分的歉意，急忙幫他抬過手中的輪椅並小心的扶他下車。

“謝謝你。”老人也十分友善，“看你的反應，應該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吧。”

“呵呵，是的，這裏挺美的。”說著，我走到了一處高的山丘，眺望遠處的草原，“爺爺，您呢？也是第一次來嗎？”

“哈哈，我可不是第一次了。”老人真誠地笑着說道，推着輪椅走到了我的身旁，“不過，我也記不清已經是第幾次了。”

一句話，勾起了我的興趣。這時的我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奇怪的輪椅，雖然是很老的款式了但卻十分的乾淨，上面蓋着一個白色的毯子，卻沒有人坐。

奇怪地望着老人，我問道：“爺爺，這個輪椅是給您自己坐的嗎？”

我之所以好奇是因為這位老人的腿腳看起來十分的健康，並沒有什麼不方便之處。

老人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不是，是給我的愛人的。”

“愛人？”我疑惑了。

“是啊。”老人的眼裏閃爍着光。

“她隨您來了嗎？為什麼沒有看見？”

“來了，不過，我們看不見。”老人撫摸着輪椅，輕聲說道。

正當我還準備繼續詢問時，老人開口道：“六年前，她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了雙腿。第二年，也因為疾病離開了人世……”

“對不起爺爺，我不知道……”

“不用說對不起的。”老人笑了，“知道小茵她最喜歡做什麼嗎？”

我靜靜地等待着老人接下來的話。

“她最喜歡這樣靜靜地坐着，看着這一片美麗遼闊的大草原，感受着這裏的自由，生機。這裏是她的故鄉——被她日夜懷戀的故鄉……”

“我答應過她，以後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帶她來到這裏，我知道，她每次也都跟來了。”

我轉過頭，望向遠處，看着這裏遼闊的景象，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姑娘，你一直在期盼着什麼？”

“嗯？！”我有些疑惑老人的話。

“你的眼神，看得出來。從前的她也會有這樣的神情，是茫然的，卻又嚮往着答案。小茵是在嚮往着故鄉的自由，那麼你呢？”

我怔住了，嚮往嗎？

老人看了看我的着裝與攜帶物，說道：“孩子，你應該是四處遊玩，居無定所的人吧……”的確，我只帶了簡簡單單的一個背包，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旅行包。

“是的。”我笑着答道。

“想不通吧。”

“嗯？什麼？”

“想從這些大自然中得到釋放，並且是一個人的旅行。我猜不到你這樣持續了多久，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的這裏，不幸福。”老人指着我心臟的位置，堅定的說道。

我沉默了，因為我也無法否認。

就這樣沉寂了很久，老人滄桑的聲音才從我耳旁響起：“孩子，我不知道你在糾結着什麼，或者說是害怕着什麼，但是，有句話希望對你會有幫助，人生總會有你想不到的意外，你更不會猜到下一秒上帝會做出怎樣的抉擇，所以，去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或者是可以去擁有的，別等到了像我這麼一個行將入土的年齡的時候，卻什麼也做不了。”

“有些人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上帝不會悲憐哪一個人，你想要的答案就藏在你的心裏。孩子，問一問你的心吧，你心中的幸福究竟是在哪兒，而他的幸福，又是誰。”

這句話一直被我記在心裏，可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老人……

一次偶然，我來到了一座城市旅遊，順便也找到了那位老人的家——那次離別前他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而也就是這麼一次拜訪，我意外的得知了關於這個老人的故事。

小茵，也就是老人口中的愛人，是他的大學同學，也是大學期間的戀人。

因為他的家境破落，他們的感情也就沒有得到小茵家人的認同。而他也認為自己配不上小茵，想到了逃避。這一走，就是四十年。

本以為這麼長的時間，足以淡忘一切，沒想到的是，他錯了。六十歲的他，仍是單身。本想就這麼將就的過完餘生，一個意外的消息頓時撕破了他的心——小茵出了車禍。

慌了神的他連夜趕回離別了多年的城市，找到了她所在的醫院。當焦急的他推門而入之時，看着躺在病床上安然無恙但面色蒼白的她，兩人剎時間便淚流滿面。

後來他才得知，這麼久以來，她也未嫁。當他多年以前還未離開之時，小茵就已經準備和他一起離開，遠走高飛的，只是，還沒有等到她的開口，他就已棄她而去。

多年後再次相遇的他們開始學會了珍惜。婚禮上，身着西服的他就這樣在音樂中推着坐在輪椅之上的她走過紅毯。即便如今早已沒有了多少親友，但他們依舊笑得燦爛。

此刻的他們才懂得，幸福，是兩個人才能產生的化學反應。即便日子不長，他們，也終究得到了幸福。

而當我懷着無法平靜的心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他也已經隨着她離開了人世，就在與我想見的一個月後。

在別人的幫助下，我走進了他的家，的確十分的寒酸，但卻沒有一絲的悲寒。

在桌上，有一封信，他的親友說，是他的遺物，沒有寄出的一封信，是他臨死前托他們留在這裏的。

我得到同意后打開了這封信，也就是因為這封信——我回來了。

除夕寒冷的冬天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的身影，只是，多年以後的我不敢就這樣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

當時的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出現。

一個小偷的出現，我決定從他的身邊路過，幸運的是，我沒有想錯——他真的感覺到了。

當時站在黑暗角落裏靜靜地看着他的我，是開心的，我的心也在加速跳動。

這是多年來的我，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

只是，對於他，我還是懦弱的，一個漂流瓶？能改變什麼？可笑的是，我還是這樣做了。

站在他不遠處的對面，望着他，我不記得當時是怎樣的心情，是糾結吧，糾結着他是否應該看到我。

而在這之前的所有心情，就在他看向我的那一刻，徹底消失。

剩下的，是只有我和他的世界。

當他看着我露出微笑的時候。我在慶幸，這個選擇，是對的。

多年以後，依靠在旭的懷裏的我，抬頭看着他問道：“那一年，你在漂流瓶里許下的願望實現了嗎？”

他微笑着：“是啊，實現了，那一刻，你不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嗎？……”

當然，我的願望也實現了——我們很幸福。

如今擁有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我，依舊還記得那位老人信上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話——

你愛的人，也在某個城市的一角，愛着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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