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妖異烏光
愁急之中,卻聽盧植大聲道:“盧易,你帶上幾人,向北突圍,吸引血屍。盧毓盧珽率人護衛兩側,盧欽斷後,其餘人全上馬車,隨我衝殺出去!”
眾人各自領命.盧欽正要發號施令,卻見一襲綠影撲入懷中,將他緊緊摟住。盧欽與她心意相通,暗嘆一聲,勉強擠出笑容,道:“蓉兒,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蓉兒啜泣道:“相公,這是妾身從白馬寺求來的,很靈驗的,來,我給你戴上。”說著將什麼東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匆匆跑開。盧欽低頭一看,卻是一件做工精巧的平安符,心中頓時暖融融一片。
又聽馬蹄聲響起,盧易帶領幾人,沖向北方。北方血屍驟覺活人氣息靠近,紛紛移動,鐵桶迸開一道細微裂縫。
時機稍縱即逝,盧植掣劍在手,大喝道:“擺錐形陣,衝出去!”
生死一線間,不容眾人多想,齊齊打鞭,衝下山坡。一時間泥塵飛揚,馬聲嘶嘯,雷鳴般的車輪聲中,夾雜着眾人狂野的呼喊聲。
盧植一馬當先,左手持盾,右手長槍如蟠龍飛舞,突入血屍陣中。最前方的一具無頭血屍嗅到氣息,作勢欲撲,胸口早被長槍貫穿,動彈不得。旁邊血屍趁機撲上,盧植神力迸發,右手長槍生生破開血屍胸膛,其勢不止,橫掃開來,將幾具血屍攔腰切斷。左手更是盾當錘使,將一具血屍凌空打成肉餅。
盧家眾人眼見家主一馬當先,威風赫赫,都是大喝一聲,士氣倍增。他們跟隨盧植,百戰之兵,更加擅長戰陣。血屍雖然數量眾多,然而動作遲緩,又是些無腦死物,怎擋得住這些虎狼之師?
但見盧家眾騎人如猛虎,馬似驚龍,突入血屍群中,弓弩刀槍,各中要害,一時間黑血四濺,殘肢滾動。他們猶如一道錐形的光焰,刺如無邊的黑暗中,硬生生從萬千血屍中殺出一條生路來。
突聽“嗷嗚”一聲怒吼,幾匹馬兒受到驚嚇,載着騎士馳離行伍,登時便被十多具血屍撲倒,屍骨無存。
眾人勒韁束馬,卻見一道極不顯眼的烏光穿過外圍,直透陣中。一名女子連慘叫聲都未發出,便從車上滾落下來,她面含微笑,怡態自然,左手撫摸着隆起的腹部,若非七竅流血,誰也不信她已死去。
盧欽看得分明,急喊道:“有妖物進陣了,快點找出來。”眾人聽到喊話,紛紛燃衣照明,然而那道烏光卻是再無蹤跡。
盧植喝道:“等死嗎?跑起來!”眾人七手八腳,匆匆將那女子屍體搬入馬車,拍馬再行。
盧欽心中不安,手裏握緊了鋼刀,馳入內陣。他自幼習武,耳力聰穎,此時靜下心來,凝神細聽,果然聽出些許端倪:透過滾滾的馬蹄聲和車行聲,放有女子屍身的那輛車中,傳來了微不可察的“吧唧”……“吧唧”的聲音,彷彿有人在咀嚼生肉。
盧欽打鞭夾馬,靠近那輛馬車,喊道:“李四叔,快把車停下來。“沒想到那車夫倚在車門上,毫無動靜。
盧欽心中一緊,伸手在車夫肩膀上輕輕一拍,誰料李四叔應聲而倒。他的後背處豁然貫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直透前胸,卻連一點鮮血好沒有流出。
盧欽驚怒交集,一把扯下車簾,只見顫抖蠢動的肉塊、紫色的內臟、鮮紅的血液充斥着整個車廂,被人狂亂地塗抹在車壁上,兩三個圓鼓鼓的婦人頭顱隨着馬車顛簸滾來滾去,但又因為肉塊的阻擋,始終碰不到牆壁。
盧欽只覺腸胃收縮,忍不住一陣乾嘔,又覺有濕漉漉的黏液滴到額頭,本能地向後仰倒,堪堪避過一隻從天而降的利爪。
盧欽未及細想,反手一劍刺出,將那東西釘在車壁上。只見它身穿襦裙,面目猙獰,犬齒如惡狼般突出,赫赫然便是剛剛死去的懷孕女子。她周身沾滿了內臟碎塊和血液,嘴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叫聲,這聲音不似人聲,反倒像野獸受傷后憤怒的吼叫,讓人心中森寒一片。
有騎士瞧出不妥,打馬趕來幫忙。女屍猛然一聲怒吼,手足並用,跳出車廂,動作非常迅捷,與普通血屍卻有天壤之別。
那人悚然一驚,還未反應過來,喉嚨處已經被女屍硬生生地咬下一大塊肉來,鮮血噴濺而出,眼瞧着活不成了。
一名族人就在眼前死於非命,盧欽目髭欲裂,仗劍沖了上去,他座下駿馬乃是西涼汗血寶馬,速度極快,女屍終究是死物,不會駕馭馬匹,片刻間已被追到。
女屍嗅到有人靠近,露出尖利的獠牙,子彈般從馬背上彈起,咬向盧欽咽喉。
盧欽早有防備,橫劍格檔,牙齒、鐵劍相撞,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盧欽虎口迸裂,連長劍也差點脫手甩出。
女屍受此一阻,栽到地上,幾匹戰馬踏身而過,瞬間將它踩成肉泥。
眾人剛鬆一口氣,又聽女屍“砰”地一聲炸裂,從中躥出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直撲盧欽面門,來勢極快。
情急之中,盧欽長劍刺出,將那東西一劍貫穿,藉著黯淡的火光,眾人向那東西看去。只見那是一個半大的嬰兒,身上沾滿了鮮血和污穢之物,散發出陣陣惡臭,它雙目翻白,睜得滾圓,嘴裏不停地發出低沉的吼叫聲,讓人心中極不舒服。
旁邊一人眼疾手快,趁此機會,挺槍再刺,眼看就要刺中妖嬰,突聽“嘭”的一聲響,妖嬰炸裂,腥血四濺。一道烏光從嬰兒體內躥出,那人來不及思考,反射般地使出盧家槍法,將長槍舞得水泄不通,護住四周。
只聽叮叮噹噹,金鐵交擊的聲音接蹱響起。盧欽看清來人,卻是族叔盧毓,他本來負責護衛馬隊側翼,瞧見異物入陣,拍馬來援。盧毓久經沙場,盧家槍法早已爛熟於胸,此時性命攸關,更是激起生平潛力。那道烏光迅捷無比,但只能直來直去,短短一瞬間二十多次突破,全部都被盧毓擋開。
眾人瞧得耳馳目眩,雖然身在難中,仍然忍不住暗暗喝彩。烏光奈何不得盧毓,在空中略一停頓,沖向其他盧家族人。兩名家丁瞧出危險,並肩趕來阻擋,他們一人持刀,一人拿着哨棒,認準烏光來向,同聲大喝,攻了上去。
卻見烏光稍向左移,避過大刀,撞在哨棒上,只聽“咔嚓”一聲,哨棒斷成兩截,烏光余勢不止,破入那人胸膛,從肩胛處飛出。殺了一人後,又掉過頭來,撲向持刀騎士。
持刀騎士又悲又驚,還未回過神來,烏光劃過,馬匹驚嘶,騎士栽到地上,他的左臉頰上有一個拇指粗細的血洞,直貫後腦,鮮紅的血液混着腦漿汩汩留出,讓人不寒而慄。
這番動作只在電石火光間,眾人全都來不及救援,兩名同伴已經死於非命。但盧氏一族常年征戰,反倒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盧毓怒喝道:“盧欽向右,從側翼包抄,其他人隨我來。”
眾騎哄然應命,分做兩隊,持盾披甲者欺入內側,將烏光圍在當中,拿槍者外側奔馳,見機行事。盧欽則取出強弓長箭,蓄勢待發。
那道烏光發出一聲凄厲尖嘯,宛如厲鬼嘶鳴,撲向眾人。盧毓看得分明,喝道:“護陣!”盾牌手紛紛收攏陣型,全力持盾。
只聽“咣咣”撞擊聲接連響起,又有幾匹馬兒悲鳴,像是承受不住烏光衝擊的巨力,撲倒在地。大約過了十多息時間,撞擊聲漸漸稀疏,盧毓心知時機已至,下令道:“第二陣,給我上。”
話音剛落,持槍騎士縱馬靠近,亂槍捅刺。剛才那烏光一陣衝突,消耗很大,現在速度減慢,躲閃不及,一連被好幾槍刺中,好在它皮膚堅韌,勝似鋼鐵,雖然非常疼痛,但也沒有傷及性命。
這烏光自誕生以來,還從沒有吃過這般大虧,此時激起凶性,來勢更猛。盧家騎士已有準備,持槍騎士束馬罷手,轉向外陣。盾牌手驅馬入內,鐵盾早舉。烏光撞上盾牌,又被硬生生地逼回,更有幾道銳風劃過,卻是盧欽幾人趁機放箭,烏光躲閃不及,連挨兩箭,被震得頭暈眼花。
這三輪攻擊此起彼伏,配合得天衣無縫,卻是軍前用陣。烏光左衝右突,不但無功而返,反倒挨了好幾下,直氣得它暴跳如雷。
須臾,烏光氣力耗損,行動越來越慢,只是不知它是什麼生物,鐵箭長槍竟然都無法傷它,眾人一時也拿它沒什麼辦法。
如此攻防半刻,突聽前方有人大聲喊道:“眾軍聽令,前方山路向右急拐,放緩速度。”一連喊了好幾聲,眾騎士無奈,只好勒馬減速。減速之時,有馬匹反應遲鈍,撞上前面騎士,雙雙匍倒,頓時被數具血屍按住,掙扎不出。
盧珽護衛右側,他眼疾手快,長槍探出,或挑或刺,將那幾具血屍擋開。後方兩名騎士緊隨其後,各抓起一名同伴,低頭看時,卻見兩名同伴皮膚潰爛,喉嚨鮮血湧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他們只好馳入內陣,將屍身接入馬車。
正要歸隊時,聽到後方有人吆喝:“快快躲開!”兩人回頭一看,十數騎匆匆奔來,為首的正是少族長盧毓,他們追逐着一道幾乎融入夜色的烏光,正向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