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殺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一朝選在君王側,是福是禍難自料。大華國本來有七十二位皇子皇孫,可是在多年的政治旋渦中,已有近半的成為了犧牲品。劉才今年已有十六歲了,在他六歲那年便失去了母后,一個曾經有機會母儀天下的母后。劉才的母后珍妃曾經是當今聖上胤衽皇帝最為受寵的妃子,後來也因為政治漩渦而牽涉了進去。失去庇護的劉才之所以還能活到今天,不僅是因為他的機智和運氣,而且多年來一直偏居在冷清宮,表面上不問世事,唯唯諾諾,幾乎讓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母後去后,僅僅留給了他一個奶媽蘭姍和一個老太監德安相依為命。劉才心裏明白這近十年之所以還能相安無事,除了奶媽對自己的精心照顧,更多是因為經驗豐富的老太監德安在其中的斡旋和對自己生存之道的指導。
每年的中秋佳節又到了,今天也恰好是望月樓竣工的日子。劉才作為第三十二皇子,今晚的歌功頌德宴自然也是要參加的。“月到中秋分外圓,每逢佳節倍思親。如果我沒記錯,母后離開我已有十年了吧?”劉才感嘆道,“小主子,皇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該準備準備了。”德安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安慰的語言,只是怕再勾起他的悲痛。劉才點了下頭,任由蘭姍幫自己梳洗打扮。
望月樓上燈光輝煌,遠遠望去,真像是懸在空中的天宮,這樣的工程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就竣工了,不能不說不是一個奇迹。“皇叔,在看什麼呢?怎麼不走了?”劉才五皇兄之子劉胥,今年已有二十歲了,若是在平時,他才懶得搭理這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皇叔。“聽說你馬上就要封王了,真是可喜可賀。”劉才羨慕地說道。“不過是立了點小功而已。”劉胥毫不掩飾他那傲慢的神色,語言中帶着點諷刺挖苦之意。劉才一點也不在意,兩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來到瞭望月樓頂。
大華國的皇宴座位極有講究,既不是按年齡順序,也不是按輩分次序,而是按功勞封王的順序。劉才雖為皇子,但也只能混在眾多皇孫當中。他們這一代沒有封王的皇子真的不多,除非死了的。眾多皇子皇孫都在那裏有說有笑,劉才顯得有點離群落單,自己在那慢慢地品着茶水,好像一切與他都無關。平王劉蒼一邊與人把酒應酬,可眼睛在四周一直觀察着,他留意到劉才在那愣神,忙端着酒杯過去,“劉才,身體不舒服嗎?”“多謝皇兄關心,我還好,只是有點不勝酒力。”劉才忙謙恭地回答道。劉胥見平王竟主動和沒有任何依附勢力的皇叔交談,也過來大大咧咧道:“我像皇叔這麼大的時候,藉著酒力都能連御五女,哈哈......”
其他的皇子皇孫聽到即將封王的劉胥在那發酒瘋,紛紛過來彈冠相慶,討論着哪家王宮大臣的女兒夠浪,恐怕只有談到這種事的時候,他們的意見才會出奇的一致。劉胥的父王歆王在朝可謂是位高權重,他自然也有他張狂的資本。
突然,大廳里一片寂靜,原來皇帝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走了進來。等皇帝落座,歆王忙率領眾皇子皇孫跪拜:“恭祝父皇福壽無疆,早日一統天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胤衽皇帝擺了擺手道:“都平身吧!今日乃大華傳統中秋佳節,眾位皇子皇孫都不必太過拘束禮節。”眾位皇子皇孫忙謝恩,又重新落座。皇帝身邊的太監榮升撣了一下拂塵,尖尖的嗓音喊道:“奏樂!”
大廳之內宮廷絲竹之聲悠然響起,不一會兒,一群近百個姿容俏麗的歌姬,身穿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透明薄煙紗,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翩翩起舞地進了殿內,做出各種曼妙動人的姿態,更勝卻那翩躚裊娜的瑤台仙女,顯得更加嬌媚妖艷攝人魂魄,所有的人不禁都看呆了。劉才手中端着酒杯,嘴巴微張,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想要一個嗎?回頭我替你向父皇要一個。”劉胥噴着滿嘴微醺的酒氣曖昧地笑道。劉才猛搖了搖頭,心想:“我堂堂一個大華皇子,想要美人卻要靠你一個皇侄,可悲可嘆!”劉才很快收起了思緒。那邊鬢角已有明顯白髮的歆王舉起酒杯道:“諸位王弟皇侄,大華在父皇的治理下,才有今天的國泰民安,歌舞昇平。此乃萬民之幸,大華之幸!”胤衽皇帝今天顯得特別興奮滿意,“好!好!所有的人都有封賞。”劉胥如願以償地被封為翼王,就是沒有提立太子的事,眾人的心還一直懸着。
這時一群歌姬疾速地向露天天台駛去,眾人的目光也都一下子聚集在了天台上。那百名美女很快如花蕾綻開一樣向四周散開,天空中飄滿了桂花,一個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似的從月空中踏着輕盈的腳步而來。她舞姿飄忽若神,羅襪生塵,不容人侵犯。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酒杯,在那飲酒拜月,好一幅貴妃飲酒貂蟬拜月圖。在場的眾人心跳極度加速,如痴如醉。那少女傳眄流精,連胤衽皇帝也急不可耐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嚷道:“快扶我過去。”眾侍女太監連忙圍了上去。這時的劉才只覺得臉火辣辣地發燙,嗓子也異常乾燥。
月光下,此時琴簫合奏,少女的身影穿梭在花影間,落花隨着飄舞的裙帶落在旋轉的腳面,體迅飛鳧,凌波微步。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滿堂開照曜,分座儼嬋娟。婀娜的身姿如塘邊的柳條,舞動着一地的桂花,散發的清香迎風吹面,令人心曠神怡。大殿之內驚嘆聲不絕於耳,無人不為這少女的容貌和舞技所動容。
胤衽皇帝終於再也忍不住道:“快把此女迎回殿內,與朕共飲一杯。”也不顧他在皇子皇孫面前的威嚴,眾人都覺得可惜了,可皇帝下了旨意,沒有人敢有異議,歆王很快安排那少女進殿。眾人的目光始終盯着那少女,只見那少女踱着小步走到大殿中央,她並沒有行禮,而是腳尖突然點地,從腰間抽出一縷白色長帶,那長帶不再是柔軟的,而更像是一把劍直逼胤衽皇帝而去。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沒有人能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接下來並沒有出現鮮血四濺的場景,胤衽皇帝面前竟憑空出現一黑衣袍人,只見他輕輕伸出一掌,那少女便急速飛出大殿門口,而那少女在落地的瞬間,片刻也未停留,翻身一躍就從望月樓上飛了出去。
這時不知是何人高喊道:“有刺客。”眾人才恍如夢醒,等人們反應過來,哪還有黑衣人和白衣少女的蹤跡。
望月樓外,宮中隱藏的高手,紛紛向白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追去。
胤衽皇帝雖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畢竟年事已高,受了驚嚇,下了道宮中只許進不許出的聖旨,便匆匆離去。眾皇子皇孫都被安排在了宣德殿的偏殿休息,劉才在宮中有住所,因此就沒留在偏殿。於是便急匆匆往冷清宮趕。
宮殿另一邊,胤衽皇帝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慵懶,在他的不遠處,負手站立着一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在望月樓上憑空出現的黑衣袍人。“你覺得刺殺我的會是什麼人?”胤衽皇帝並沒有那種頤指氣使的語氣道。黑衣袍人回道:“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我只能說是借刀殺人。”胤衽皇帝嘆了嘆口氣道:“你覺得我的眾多皇子皇孫中有沒有合適的太子人選?”皇權一直是當朝皇帝最忌諱別人提及的事,任何一個朝代都一樣,只是有強弱之分罷了,胤衽皇帝顯然屬於前者。即使是黑衣袍人也不想直接回答這樣的問題,“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太子出現的時候,也就是我離開你的時候。”“這麼多年了,我知道,我還是留不住你。”胤衽皇帝就像是要失去一個老朋友似的說道。
“榮升,刺客抓到了嗎?”胤衽皇帝問道。“回稟皇上,刺客輕功甚是了得,她已經逃出宮去了。”榮升小心翼翼地回道。“養你們那麼多人是幹什麼的?連一個受傷的女刺客也抓不到。”胤衽皇帝大怒道,心中暗想難道她只是受了輕傷,還是他手下留情了。“皇上,此女的輕功招式,並不像是一般門派所有,很像是江湖中傳說的冷月宮的武功。”胤衽皇帝微微愣了愣神。“朕知道了,先別管那麼多,明天把眾皇子皇孫都解散了,接下來你知道該怎麼做了。”胤衽皇帝下完旨,顯得很疲憊。“奴才領旨,還請皇上注意龍體。”榮升說完,迅速退了出去,如果仔細觀察榮升的步伐,不難看出這位太監竟也是大內高手。
宣德殿的偏殿一角,“父王,這次的刺殺行動,會不會算在我們頭上。”剛封為翼王的劉胥小聲地問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雖然說那些歌姬都是我安排的,但直覺告訴我,我們會沒事。”劉胥聽了,心裏稍安便不再言語。
皇宮外一座山上,一白衣少女道:“回稟主人,刺殺失敗,我姐姐還未能逃出皇宮,要不要再派人手去營救?”這白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望月樓上的刺客的妹妹東方靈芸。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不必了,她會沒事的,任務已經完成,你馬上去傳我命令,所有人全部撤離京城,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東方靈芸回道:“屬下領命。”便迅速消失在夜色當中。
劉才剛走進冷清宮,老太監德安就急忙迎了過來。“小主子,你終於回來了,我剛打聽到望月樓上有刺客,現已逃出宮了。”就在德安剛說完話。從牆上飄進來一白衣少女,胸前有點點血紅,在月光的映射下,煞是刺眼,顯然是剛受過傷。德安立刻擋在劉才身前道:“啊,你是誰?”劉才不慌不忙地走到白衣少女面前說道:“她就是刺殺父皇的少女。”德安驚訝道:“她不是已經逃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白衣少女本想出手制服劉才,可剛一用勁,便癱倒在劉才懷裏。劉才什麼也沒多想,立即扶着那少女進了西廂房。“小主子,我們要是就這麼收留了她,遲早會被發現的。”德安有點擔憂道。“我注意已定,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劉才不容置疑道。
在望月樓上,劉才站的位置比較靠後,並沒有機會看清楚少女的容貌。藉著燈光,劉才仔細觀察到,這少女肌如凝脂,齒如碎玉,蛾眉方額,櫻嘴桃腮,果然是位極美的女子。由於受傷胸口起伏的更是厲害,煞是惹人。
“德安,有沒有什麼法子救活她?”劉才問道。“回主子,從她受傷的情況來看,如果安心靜養,半個月後應該就沒什麼大礙。如果服用高麗進貢的雪山玉蟾丸,不出三五日便可痊癒。否則沒什麼更好的法子了。”德安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回道。“德安,你叫奶媽過來,好好照顧她,我去去就回。”劉才說著不等德安勸阻,便往門外走去。
半柱香的時間,劉才拿着一個小瓶就回來了。“小主子,剛才麗妃那邊金釧過來問安。”“哦,知道了。”劉才微微點了下頭,又說道:“把葯先給她服下。”“小主子,你真的把貢品雪山玉蟾丸偷出來了,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是要殺頭的呀!”德安無不擔憂道。“其它不用多說了,先把她救過來,一會我有要事與你商量。”劉才嚴肅道。那少女服下雪山玉蟾丸后,呼吸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冷清宮後殿,“主子,你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去救一個與我們無關的人呢,何況她又是一個刺客?”“德安,我要出宮了。”劉才平靜道。“什麼,要出宮,為什麼要出宮啊?”德安極度驚訝和不解道。“宮中勾心鬥角危機四伏,實在是不適合我生存,這種擔驚受怕處處偽裝的日子,我已經厭倦了。這白衣少女對我來說或許就是一個最好的契機。”劉才用從來沒有過的悲傷口氣道,德安也感覺到了主子那種傷感與不舍的心情。“好,主子你要我怎麼做?”德安不再猶豫道。劉才把一個能表明他身份的玉佩給了老太監德安道:“等我逃走的那天,找一個與我個頭身材相似的屍體,你把這塊玉佩和衣服給屍體裝扮上,然後在這冷清宮附近造成不小心被火燒的假象,記住一定要把臉燒模糊。”老太監聽着聽着就淚如雨下,兩人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說不悲痛那是不可能,從內心裏講,他倒是希望主子能逃出去,可是感情上又依依不捨。“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就行了,也不要讓奶媽知道了,免得她以後思念,又生出事端。”劉才最後又叮囑道。德安點了點頭,然後兩人又回到西廂房,見那少女呼吸流暢,已經熟睡,留下奶媽,便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