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回 旻父的請求

真的到了決戰日臨近的一周，在經歷了各種折騰的金淑嫻，意料之外的放下了關於比賽的所有心理負擔，並且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自由時間。於是，她毅然絕然地將這大把的時間留給即將面臨手術的好友旻香，還有因為女兒手術將至而無比焦慮擔心的旻香父母，以及“淑香門第“工作室的業務。對於蔡志亨的邀約，她則是以“太忙”為由，能推就推；至於戴瑞德，自他生日那晚之後，兩人便“很有默契”地沒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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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開始，為了準備手術，旻香進入了凈消毒飲食期。她的腸道及口腔都在潔凈室中清洗至凈，之後的所有的飲食都要經過高壓消毒后才能食用，就連水果也要經過洗比泰浸泡之後去皮食用。以至於，她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都沒有辦法喝到淑嫻熬的湯水了，就連探視也變的困難起來，只能在特定的時間全副武裝套上消毒服才可以進出流層室。畢竟，手術前病人需要在絕對安全無菌的環境下卧床輸液五天。

“醫生，骨髓移植手術的危險性究竟有多大？”眼看手術的日子臨近，淑嫻的內心愈發不安起來了。這天，一逮到醫生，淑嫻就忍不住再次確認這個已經問過好幾遍的問題。

“這個我之前也有跟你溝通過，這個手術的危險性還是相當大的。”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耐心解說，“骨髓移植最理想的供者是同卵雙生子，因為他們之間的遺傳物質是完全相同的，這樣情況的骨髓移植，效果好，排異反應少，但雙胞胎畢竟少見。子女的HLA分型來自於父母，如父親為A和B，母親為C和D，那麼子女有AC、AD、BC、BD四種分型，HLA相配率為25%，因此患者從同胞中尋找供髓者較容易。但是，如果不幸地，病者配型比較特別，沒有血緣配型與之相符，那就比較麻煩了，旻香正好屬於這種情況。在中國人群中，非血緣關係HLA配型的概率是00.0014％至00.0001％，在較為罕見的HLA型中，配型的概率只有幾萬甚至幾十萬分之一。由於我國以獨生子女家庭為多，配型成功的概率非常低，能夠找到配型點數相合的供者本身就是一個奇迹了，但是非血緣供體的壞處就是有極大可能性會出現排異反應，或者引發感染。”

看見淑嫻皺着眉頭半天沒有回應，醫生只得又說了下去：“恢復期是最為危險的時期，新植入的骨髓還沒有開始生產白細胞，病人隨時都有可能因感染導致嚴重的後果。直至2到6個星期之後，新骨髓才開始有效地生產血細胞。骨髓移植的確有他的危險性，但它給旻香這種ALL型複發患者一個很好的生存機遇。我知道六月十六號你要參加一個比賽，就放心去參加吧，在手術中出現排異反應的可能性確實有，但是相對恢復期的危險性還是要小一些，你好好比賽，等到旻香的手術結束，從隔離期出來，再好好地陪她吧。”說完，醫生安慰式地拍了拍淑嫻的肩膀。

女孩卻在這時抓住了醫生的手腕，如此請求：“不管手術成功還是怎樣，有任何的結果出來請一定立刻通知我……即使是手術情況中途變糟，也請務必、一定、保證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不管什麼比賽，旻香才是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如果您不方便通知，就讓護士小姐通知吧。拜託了！請一定隨時告知我手術的進展。”

醫生嘆了口氣：“知道了，不管手術成敗，一旦出了結果，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聽了此話，女孩終於放開醫生的手腕，回應以一個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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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旻香的父親約金淑嫻在醫院的花園小亭見面。

一看到淑嫻出現，旻父就走上前去，一“撲通”跪了下去。

“伯父，你快起來，你這樣我怎麼受得起……”淑嫻見此情景，慌亂地趕緊勸說著扶老人家起來，“有什麼話，伯父都可以好好跟我說，千萬不要這樣……”

“淑嫻小姐……我、我這也是沒有法子了，只能求你幫忙了，你也是知道我家那個條件……現在這情況，連旻希、旻望讀書的錢都沒有了，你也知道過兩個月又要開學了，這學費我是真的難辦啊……之前捐款的錢啊，都要留給阿香治病，可這次這個手術她可是生死未卜啊……”說著，老人家又哽咽起來了。

“旻香一定會沒事的，她一定能夠挺過這一次，這個手術之後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我們要相信這一點……伯父，我們一定要相信，香香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些……都只是我們的期望而已……可是連醫生都說……這是一個很危險的手術，而且……旻香的癥狀……”眼淚和哽咽不斷打斷這老人家的話語，讓站在一旁的金淑嫻越來越手足無措。

“伯父，您別哭了。”淑嫻一面遞上紙巾，一面安慰，“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您儘管開口。”

彷彿終於等到了這一句，旻父抬起了佈滿淚花和皺紋的面龐：“淑嫻小姐，我知道旻香承諾將自己的股份都轉交給你，可是這不公平啊……這幾年你不在，就只有阿香一個人在為了那個什麼工作室打拚啊，也是因為這個工作室才把自己累出這個病來的啊……所以啊，淑嫻小姐啊，她的股份你還是留給她啊……”

“這是當然的，伯父，屬於旻香的東西我一分一毫都不會拿走，你放心吧。”

“既然是這樣，那這幾份合同可以麻煩淑嫻小姐簽署一下嗎？……”老人家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幾份合同，“好容易有一家公司要高價買下旻香的股份，你一定要成全我們……您也知道，就阿香現在的情況，不論手術結果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回去那個工作室工作了……所以，能將她這幾年的努力換點錢就是對我們家現在最大的幫助了——淑嫻小姐，這份股份轉讓合同旻香已經簽字了，現在只要你的簽字就可以生效了，我們只是賣掉了阿香那50%的股份，並不會影響你什麼，請麻煩你簽字吧……求你了……”

“伯父，您說的我都了解，這份合同我拿回去看一下，沒有問題我就簽好給你拿過來……”

淑嫻的話還未說完，旻父雙膝一跪，一個打算要給她磕頭，把眼前這姑娘給折煞壞了。

“伯父，你這是幹嘛，你千萬別這樣做，我受不起的……”她慌亂無措地也跪下去扶開始痛哭的老人，心慌意亂。

“淑嫻小姐，你就行行好……簽了字，讓我安個心吧……這合同一天不簽我就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將來阿香的身體和家裏的情況……我真的難過啊……”

“好好，我現在就看，我現在看了就簽。”將旻父扶上一旁的長椅之後，淑嫻拿起了合同草草翻閱起來。

這是一份來自朵染（上海）商業有限公司對旻香所持有的“淑香門第”工作室50%股權買斷的收購合同，出價500萬現金一次性交易購買，如此條件也難怪旻父着急讓她簽字。

翻到最後一頁，旻香的簽字豁然出現在眼前，這彷彿是一計迷藥，讓被旻父的眼淚和下跪攻式搞得心煩意亂的淑嫻無心再與此事糾纏。

於是，她從背包里掏出了一支黑色鋼筆，毫不猶豫地在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