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盤蛇大陣，故名思意，就是以蛇在盤作一團時的形狀作為基準，讓人互以手臂挽着手臂，呈螺旋狀一層層纏繞起來，由於組成蛇陣的每個人都與左右的人相連，經過多年練習，氣勁相通之下，卸氣的能力便可成倍增漲，再加上所站方位特殊，背後數寸處便有下一層的人承接抵受衝力，也可大大增強身體的抗打擊力度，而在兩人肩后的空處又會有人以長矛防止敵人貼近，便可彌補前排的人因手臂纏繞而喪失的攻擊力，雖不能遠攻，但這種不用擔心自身防禦的原地攻擊，卻可最大限度發揮長矛的作用，使敵人不敢輕易靠上前來，起到防止近距離攻擊的效果。

可是，如果誰要是認為這僅僅是一套不錯的防守陣而已，那卻是大錯特錯了！有人說過，如果你身手敏捷，可以不用懼怕一條正在快速蠕動的蛇，但要是遇上了一隻盤蛇，那麼你就必須萬分警惕，因為，盤着的蛇永遠都比前者危險！這樣的蛇，身體就像是一根被扭曲到極限的彈簧，一旦彈性爆發出來，就能以你想像不到的速度竄起，撲向任何它想要攻擊的方位，盤蛇大陣也是一樣，它最大的威力並不是防禦，而是連在眾人最前端的“蛇頭”，而此時，唐雲海就是這樣一個有着極強攻擊力的“蛇頭”了。

他用力握了握手中長矛，指節隨之發出了“咯咯”的聲響，目光異常冷峻地注視着那群女子，準備着隨時發動攻勢。他很清楚魔功陣法的厲害之處，但在今天，在這個時候，他卻是不用擔心的，因為武功的運使雖然是以個體為主，但由青蛇幫中近千精英所組成，又是經歷了上百年磨練和改進的盤蛇大陣，絕不可能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魔功陣法就能匹敵，只要攻勢一發動，立刻就能讓其土崩瓦解。而他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時機，一個在對方的法力攻出后，防禦力減到最低的時機，只要抓住了這個時機出手，就可於一招之間輕易將這樣的魔功陣法給破掉。

蛇陣內幾乎所有人也都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們對盤蛇陣有着絕對的自信，也對唐雲海的武功充滿了信心，青蛇幫能成為沼澤內數一數二的大幫，絕不會連這樣一個小小的陣法都破不了。然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卻沒有想到，追隨胡景良的人雖然不多，此刻卻全都集中到了蛇陣之內，一旦雙方打起來，蛇陣的防禦對內起不到絲毫作用，相反圍成蛇陣的人手臂相連向著陣外，還會成為攻擊的活靶。而此刻，唐雲海雖然注視着前方，卻也察覺到了蛇陣內正逐漸騷動起來。

他微微皺了皺眉，估量着陣內形勢，想來蛇陣內尚有不少人並未參與到陣式當中，各分堂的兄弟自然也在其內，要暫時壓住胡景良的人倒也並不困難，只是恐怕久則生變，一旦蛇陣出現漏洞，那群女子肯定會趁機攻上，到時要想再一舉將其擊潰可就有些麻煩了。他暗自思忖：“看來我已不能再等，只有先行出手佔得主動，方能將她們打敗。”

想到這兒，他夾了夾左臂，示意身旁那人自己立刻就要進攻了。然而就在此時，卻見那領頭女子忽地將雙手合抱在了胸前，四周的藍光立即向著蛇陣涌了過來。唐雲海心中一凜，沒想她們竟會搶着進攻，這卻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當下只得先運勁護助了全身，以便伺機反攻。

發著藍光的魔功氣勁一攻到，站在蛇陣外幾層的人幾乎都於同時身上一顫，一股透心涼意瞬間傳遍了全身，使他們不由得紛紛後退，好在盤蛇陣對這種氣勁攻擊具有較好的防禦效果，整個陣式方才沒有因此而潰散。唐雲海雖穩住了身形，但那刺骨的寒意卻也讓他真氣運行有些不順，心道：“好傢夥，這些娘們居然如此了得，看來水仙會定是派出了會中不少高手，他們竟然捨得讓這樣一批人冒險來相助胡景良，也不知是得到了他多少好處？我若不趕緊出手，只怕這陣法的攻勢會越來越強，弟兄們可就要吃不住了。”

當下猛喝一聲道：“發陣！”整個蛇陣外兩圈的人立即都把勁力集中於右臂猛地向前一送，唐雲海登時如離弦之箭一般向著那領頭女子飛撲過去，領頭女子吃了一驚，顯然沒料到在自己魔功氣勁的壓迫下還能有人如此快速地衝過來，當下雙手向外一翻，唐雲海登感一股凜冽的寒風刮面而至，其勁道之強，竟使整個大廳都跟着晃動起來，轟隆隆一陣響，屋頂的石灰塵土簌簌而落，眾人無不臉上變色。

若是單對着這股寒風，其風力雖強，卻也不會對蛇陣的運行造成多大阻礙，但此刻蛇陣外圍各人都受到了魔功氣勁的影響而全身僵冷，能使出的勁力不到平日的五成，雖仍以極快的速度將唐雲海彈了出去，內含的力道卻終是不足，這時被這股風力一阻，唐雲海的速度便即減緩下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非進則退，若不一鼓作氣攻上去，只怕就是全盤皆輸，當下身形一沉，腳步在地上一點，便又向前衝出了丈余，奮力將蛇矛送出，直刺向領頭女子的咽喉。

那女子手臂一轉，絲帶的一頭已應手飛出，只聽“當”地一響，竟似兩件硬物相撞，唐雲海手臂一涼，那女子也向後連退了兩步。唐雲海心道：“可惜，這一擊不中，只怕機會已是不多了，胡景良的人雖少，但只要破壞了蛇陣中某一個環節，盤蛇陣的威力就會大減，到時要想再在魔功氣勁的衝擊下進攻，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當下指揮着蛇陣再次攻上，那女子此刻也站定下來，兩人便即斗在了一處。只見唐雲海的蛇矛伸前縮后四下遊走，刺、掛、挑、掃，直是犀利非常，那女子的絲帶卻是扭曲盤旋飄忽翻轉，在槍影中穿插來回，也是靈動之極，但每每蛇矛與之相交，卻是“當”地一聲脆響，當真是詭奇莫測。

兩人鬥了數十回合，卻兀自不分勝敗，唐雲海心中焦急，暗暗擔心蛇陣內形勢會有什麼變化，只求迅速解決掉這名女子，想她是魔功陣法的運使者，便是這陣法的結點，只要能將之擊斃，法陣也就會隨之瓦解。但他身周魔功氣勁激蕩，每刺出一槍都着實不易，一時半刻又怎能取勝？心氣浮燥之下，反而還漸漸落入了下風，那女子的絲帶一下子擊中他的肩頭，強勁的寒力湧入，登時讓他半身酸麻。他忙向後急退，還好那女子為控制魔功陣法而沒有追擊，他正好借勢卸去了這股勁道，待站定下來，卻已是回到了蛇陣外圍，他心裏涼了半截，知道此刻胡景良的人即使尚未對蛇陣造成致命破壞，但蛇陣內打成一片，蛇陣的攻擊力也必會受到一定程度影響，自己剛才用盡全力方才勉強攻到那女子身前，現在要想再衝上去，只怕是沒多大可能了。

他轉回頭望了望，卻不由得愕然一愣，只見身後幾層結成蛇陣的人都按方位整整齊齊地排列着，臉上絲毫沒有因受到蛇陣內打鬥影響而慌亂的神情，暗想：“這是怎麼回事？按理有人在身後威脅着自己的生命，應該沒人能夠做到如此鎮定吧，莫非盤蛇陣內情況有異？”忽地一下恍然，想起大鵬國的昭西公主也已喬裝跟着自己進了總堂，此刻就在陣中，她手下那幾名護衛必然都是高手，有他們相助，胡景良的人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突然遇到這幾個不知是從哪兒鑽出來的厲害角色，肯定會吃個大虧的。”想到這兒，他不由臉露微笑，又想：“這樣一來，要將他們解決掉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再說自己剛才所拿出的信玉，還是昭西公主幫着找回的呢。情急之下自己竟然忘了這一點，可真是太過粗心，也難怪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會不斷給兄長惹禍了。”

想到自己的兄長，唐雲海又不由得心中酸楚，暗自思忖：“大哥是被胡景良用慢性毒藥給害死的，他病了那麼長時間，我在他死前竟沒有絲毫察覺，他平日裏對我的關懷總是無微不至，我這做弟弟的當真是對不起他呀。”此時他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便再不擔心蛇陣內的情況，一腔怒火油然而生，既是對自己粗心大意的悔恨自責，也是對胡景良所作所為無比憤怒，大吼了一聲道：“發陣！”

隨着上百人同時運勁，唐雲海再次沖了上去，此刻他心中充溢着對兄長的滿腔摯情，對待敵人更是招招狠辣，每一槍都點向那領頭女子要害。若論單打獨鬥，那女子實是接不下他五招，剛才只是靠了陣法的強大威力，方才與之打了個平手，但此刻唐雲海氣勢正盛，她便略處了下風，本來魔功陣法需要由強大的精神力來控制，若她仍按先前的打法，驅使法陣的力量揮舞絲帶，雖會稍處在守勢，卻也不至於被擊敗，但此刻她懾於唐雲海那逼人的氣勢，卻不由自主地將用於魔功陣法的精力收回了一部分，這本是人在自衛時會產生的正常反應，但在此刻，這樣做卻是非常不明智的。要知學武之人所組成的陣式，在力量的運使上會有極大耗散，而魔功陣卻大不一樣，只要運使者的精神力足夠強，魔功陣法的威力便可無限疊加，也就是說，運使者的精神力多增加一分，便可對組成陣法的每一人的精神力都能多運使一分，雖然各人的精神力都有所不同，但幾十個人的加在一起，這分精神力就不可小視了。現在那女子將集結陣法的精力收回用於自身，雖使自己的能力有了些許提升，但卻大大減弱了魔功陣對唐雲海的束縛，唐雲海登感全身輕鬆了不少，攻勢更加猛烈，反而逼得那女子不住後退。

胡景良在一旁看着，心知情況不妙，他本以算準了雙方實力的高下，自己的人趁亂混在盤蛇陣內，原是可以大大削弱蛇陣力量的，這也是他預先計算在內的情況之一，兩百人，而且都是幫內的高手，在一時三刻間決不可能被制服，水仙會的人完全可利用這個時機破掉盤蛇陣，卻哪知盤蛇陣內的騷動竟會這麼快平息下來，卻令他大感不解：“難道是唐雲海在陣中暗藏了玄機？”

其實，凌雲幾人的武功遠及不上唐義，與其餘幾位長老相比，也是有高有低，對陣中戰局本來是起不了決定性作用的，但是，這一切都需要在雙方全力對攻的情況下，而在盤蛇陣內眾人打起來的時候，卻幾乎沒人把他們當強手看待，這樣一來，局面也就不一樣了。凌雲、徐子幽、陳子元和唐伯軒早在蛇陣集結之時就各自盯上了一名幫着胡景良的長老，這時趁他們與人打鬥之際，分別從背後出手，很輕易就使他們受傷，然後伸指將其點倒，其餘跟隨胡景良的人見幾位長老一下子就被制服，心裏盡皆慌了神，不敢再冒然出擊，全都龜縮在了一個小圈子內防守，對蛇陣的運使自然就不會有影響了。

這時唐雲海節節進擊，已逼得那領頭女子毫無還手之力，她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力控制魔功陣法，猛地向後躍出數步，只聽得“轟”的一聲悶響，廳內各處的藍光盡皆崩散，化作無數光點，進而消失不見，眾人身上壓力頓消，人人都奮起全力，蛇陣的真正威力逐漸顯現出來。唐雲海趁機左衝右突，很快便把那群女子打散。使之再不能集中到一起結成陣法，但同時與幾十人惡鬥，對手又絕非是易與之輩，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他心知再這樣打下去已是無法奏功，便又大聲道：“散陣！”脫開了與他相連那人，尋着那領頭女子便沖了過去。

盤蛇大陣一散開，眾人紛紛攻向那群女子，再加胡景良的人還擠在一起苦苦支撐，大廳內便又混戰起來。

楚風本來擠在人堆之中無法出手，這時眾人都散了開來，他便直接向著胡景良那近兩百人衝去。他先與一拿刀的人相鬥，打了幾個回合，只覺那人全身要害盡皆暴露在自己眼前，自己隨便刺出一劍便可要了他的命，心想：“胡景良的手下可真是沒用，像這種不會一點武功的傢伙也能進到總堂，他的眼光可真是差到極點了。”輕挑一劍刺向那人大腿，那人大叫一聲，登時倒在了地上。

楚風揮舞着長劍直進，一削一刺，又將兩人撩倒在地，他暗笑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差勁，人人都說胡景良怎樣怎樣狡詐，現在看來，卻不過就是個大笨蛋嘛。

凌雲和唐伯軒幾人在一旁看了，卻是又驚又喜，沒想到一個月不見，他的武功竟已達到了如此境地，凌雲當下出掌逼開與自己相鬥的一人，挨到楚風身旁，說道：“小賊，你怎麼一下子變這麼厲害了？”

楚風自然知道自己武功已經大進，但沒想到對付這些青蛇幫中的高手竟也會這麼輕鬆，剛才還誤以為是胡景良不會用人，不過聽了凌雲的話后，現在想來，卻是自己已步入頂尖高手之列了，便即得意地笑道：“怎樣？現在你該知道我真正的實力了吧？以後可別在叫我小賊了。”

凌雲輕哼了一聲，笑道：“你呀，學了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嗎？妄自尊大，終究還是個小賊呢。”她嘴上說笑，心裏卻暗自思忖：“該不會他真的就有這麼好的功夫，卻一直都在瞞着我吧？要不然一個月的時間，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進步呢？”她卻不知楚風體內本以擁有了大量寒力，在這種基礎上，內力的修鍊已不成障礙，單練劍法，自然就進步神速了。

她正自思索，卻聽楚風道：“不好，廳外又有很多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