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就她所知,他可是“天騰集團”的大軍師,現在出動他來接她,其中必定有隱情,害她不禁猜測——唉唉,那個想見她的人究竟是誰?
儘管心裏有疑惑,仔細想想,似乎也有答案了……
該來的總會來,怎麼躲都沒用。
自從上次在慈善拍賣會的晚宴上“巧遇”邵萬里之後,她就想過,那個老人遲早會再找上她。
無所謂的,她的感情路她自己決定,如果邵萬里認為是她“纏”上邵競騰,“死賴”在他身邊不走,拿她當“拜金女”看待,她也無所謂。感情深藏在她心中,她懂自己要的是什麼,這就足夠了。
“放輕鬆,不會有事的。”趙叔給了臉色僵凝的她一抹溫煦的笑,最後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會打電話叫競騰快馬加鞭過來救你。”
紫萱忘記自己有沒有笑。
她被帶到一處離市區約莫二十分鐘車程的郊區別墅,整棟別墅走日式禪味的風格,有庭院和迴廊,她被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婦人領進去,深入再深入,進入這座別緻風雅的建築里,卻無心去欣賞。
“小姐來了。”
來到一扇精緻的和風紙門前,她聽到那位管家如此稱呼她——小姐。
感覺她好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模糊間,她唇角揚了揚,因那個稱謂而感到好笑。
裏面傳出應允的哼聲,於是,管家推開那扇紙門。
紫萱深深吸了口氣,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握成小拳頭,彷彿這樣做可以帶給自己力量。
“杵在那裏幹什麼?還不進來?”老人蒼勁嗓音似乎有點不耐煩。
她與老人那雙銳利眼睛直勾勾對上了,心臟抽跳,同時也看到陪在老人身邊的何羽翠,後者五官溫和,對她充滿鼓勵意味地點點頭。
再次深吸口氣,紫萱鼓足勇氣,踏進那個鋪着高級楊榻米的和風起居室。
該怎樣就怎樣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人要怎麼對付她、批判她,她……她接招就是!
紫萱被“請”郊外那處日式別墅的消息,邵競騰是從趙叔那邊得知的。
養父邵萬里從國外偷偷溜回來,邵競騰也是今天才曉得。
一得知消息,他立即丟下工作,嫌司機開車太慢,他乾脆自己開車往郊外別墅飛馳,並且氣急敗壞地衝進去,害管家拚命追在他後面,追得氣喘吁吁。
砰地一響,他也顧不得禮貌,一把推開和風紙門。
一進去,他愣了愣,因為偌大的起居室里只有邵萬里一個,這就算了,他竟然……在玩PSP,玩得不亦樂乎,似乎沒察覺有人闖進來。
“小萱在哪裏?”邵競騰咬牙問,胸膛鼓動不已,他乾脆跪坐在邵萬裏面前,兩眼直勾勾。
“父親,我要知道她在哪裏。”老人仍玩着電動,邵競騰表情緊繃,再一次嗄聲逼問。
終於,邵萬里有所回應了,他慢吞吞抬頭,把PSP隨手擱在榻榻米上,五官顯得高深莫測。他潤着雙唇,慢吞吞說——
“我幫你安排那麼多女孩子,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聰明,你跟其中任何一個在一起,對『天騰集團』都是極大的幫助,你卻誰也不要,單單看上那個種花種車的女孩?你到底在想什麼?”
邵競騰面色凝重,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他握緊雙手,抿緊薄唇,還沒來得及說話,邵萬里已又出聲說道——
“你要玩玩,我無所謂,男人有幾個紅粉知己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希望你玩得低調些,至少不要這麼大剌剌地和那位許小姐在一起,我希望你認真對待那些我幫你選定的對象,你能做到嗎?”
他能嗎?能嗎?
邵競騰無聲地自問着,心臟像被撕裂般疼痛。他真的沉淪了,沉浸在那個小女人的溫柔中,他沒辦法再接納誰,即便是假裝,也沒辦法做到。
他的感情有了依歸,徐徐慢慢地流動,流向那個名叫“許紫萱”的小女人心中。他無法背棄自己,無法背棄對她的真實感覺。
“我不能。”他困難但堅定地說出來。“父親,我想要她,我不想放棄。”
邵萬里挑眉。“我不是跟你商量,我也沒問你意見,我是直接命令你。”
“那麼,請您原諒我,我沒辦法按着您的意思去做。”
老人雙眼一眯,起居室內陷進緊繃的氛圍中,空氣彷彿一觸即發。
沉默好幾秒,邵萬里突然咭咭怪笑,唾棄般冷哼——
“你可別告訴我,你愛上那位許小姐了。”
邵競騰呼吸變得急促。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慢慢地呼氣、吸氣,慢慢把緊繃的情緒按壓下來,慢慢地緩和內心激動。
剎那間,所有的感情全都清清楚楚攤在自己眼前,他感到滿足,因為愛。
他愛上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唯有擁她入懷時,他的靈魂才能得到救贖,才覺得自己還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如果他失去她,他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而已,失去感情,沒有感覺,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人生沒有方向,因為,她是他的方向。
他不能失去她。
“是的。我愛她。我已經深深愛上她,沒辦法割捨。”
“笨蛋!”邵萬里皺眉罵人,像是氣得不輕。“我怎麼會養出你這樣一個笨蛋?!你愛上她?哼,很好,很好啊,我可以給你選擇,你可以跟那個女孩在一起,但我將會和你斷絕所有關係,相信我,你絕對會變得一無所有,現在高高在上的優渥生活和這些年來的努力都將化成泡沫,你也不再是『天騰集團』的負責人,我不會讓你接手這一切的,如果是這樣,你怎麼選擇?”
“我要小萱。我要她。”他淡淡說,內心有另一個聲音在嘲笑他,說他是瘋子,但……那又怎樣?說不定,他確實是瘋了,當他在山上的雨夜裏遇到那朵小白花,他就為她神智不清,一直瘋到現在……
“父親,謝謝您這些年來的養育和教導之恩,我感念在心,小萱她……”深吸口氣,他沉靜又說:“她是被我誘惑進來的,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無辜的那一方,我希望……不,我懇求您不要傷害她,如果您有任何怒氣,都發泄在我身上吧,我願意承受,也心甘情願去承受,只求您放她自由。”
起居室又是一片靜寂。
邵萬里張着嘴,像是要罵出“蠢蛋”、“笨蛋”的字眼,但他來不及罵出來,位在他身後的一扇紙門驀地被拉開了。
邵競騰整個傻住,因為那扇紙門的後面躲着兩個女人。
何羽翠原本一直拉着紫萱的小手,怕她按捺不住會衝動地現身,但偷聽男人們對話聽到這裏,她自己心也軟了,握住紫萱小手的力道越來越弱,而紫萱也終於忍不住掙脫了她,一把拉開紙門。
“小萱,你怎麼……”邵競騰難得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紫萱眼中泛着水氣,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小臉籠罩着羞澀與狂喜。
“怎麼會蠢成這樣?既然愛上人家,就應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啊,還得讓我這樣操煩才願意麵對嗎?蠢!笨!我邵某人怎麼會認你這個笨蛋當兒子?唉……唉唉……”
邵萬里在一旁搖頭又嘆氣,兩隻小的根本沒心力去注意他,只有何羽翠笑咪咪地走到他身邊,扶起他,低柔說:“走吧,讓他們獨處一下,我煮茶給你喝。”
“當然走啦,難道還留下來看他們兩個一起耍笨嗎?”
面對老人的壞脾氣,身為紅粉知己的何羽翠只是笑,溫溫笑着,帶着安撫的力量,而邵萬里內心其實再清楚不過,就是這種安撫的力量,讓他們父子倆乖乖臣服,在女性的溫柔里變得圓滑、平靜。
如今,他的接班人找到屬於自己的安撫力量,那很好,有那股力量長伴左右,野獸得到安撫,有一個寧靜的巢穴提供休息,一切都將順遂。說穿了,他其實挺高興的呀。
和何羽翠相偕離去時,他握緊她的手,銳利的目光變得溫柔。
而在起居室的這一邊,年輕的一男一女則痴痴相望。
好半晌過去,邵競騰終於找到聲音,艱澀地擠出話!
“你……你沒事嗎?”
雖然知道養父邵萬里已脫離道上的生活,但行事作風仍然保留極道之風,她這次被“請”來這裏,他心臟劇跳,快要無法呼吸,就伯父親一怒之下下重手,傷害了她。